第29章 戴孝三日
保安劉氏,在仁宗朝起家,以蕃官內附。
其先祖劉懷忠的漢姓漢名,按照宋國的制度,是內附賜官的時候一起賜下的。
如今皇帝奪其兵權,改其名姓。
雖然大宋文人瞧不起這些個臭當兵的,卻還是難免生出些兔死狐悲之感。
張太尉一邊暗自叫好,一邊又覺得有點兒可惜。
若是那三千人歸了自己,那就不甚美哉了。
不過能看到劉光世……應該是項光世這樣的世家子吃癟,張太尉還是高興的。
至于秦相爺……
官家想要幾大將的兵權這事兒,他是知道的。
只是沒想到的是,老九連項光世的這點兒蒼蠅腿也不放過。
如此一來,岳、韓、張三人各自手下的十萬兵馬,老九恐怕做夢都在惦記。
只是稍微有點遺憾的是,項光世才剛向自己納了投名狀,便成為了一個廢人。
有些厭惡地看了眼剛才還是雍國公的這人,秦相爺恨不得啐一口在他的臉上。
至于這大慶殿里的其他人,屁股不同,腦子里想的也不同。
但不管是想戰的還是想和的,都難免想到昨日的萬俟卨,今日的項光世。
均是為秦相開口說了話,一個成為了階下囚,一個連自家祖宗的姓氏都保不得。
那秦府家奴襲擊皇帝一事,恐怕,遠沒有官家口中的那么輕松就過去了。
也是,依著皇帝的性子,此刻怕是已經怨極了秦相。
劉邦走到了殿中,眾人也都是半躬起了身子。
他昨晚一夜沒睡,此刻腦子不但不困,反而清醒得緊。
年輕就是好啊!
看著從那殿外照進來的朝陽,他竟然一時有些失了神。
還是秦檜開口說了什么,才把他從思緒里拉了回來。
見周圍諸臣,或驚或恐,或怒或悲,又看楊沂中和辛次膺都皺了眉頭,張俊這老小子低著頭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劉邦疑惑地問道:“你說什么?”
以為是皇帝被嚇著了,秦相爺心中好不得意,又說了一遍:
“官家,西夏請求與金國互置榷場,金主完顏亶已經允了。”
劉邦做思索狀,踱步走到了辛次膺的身邊,低聲問道:
“榷場是個甚么玩意兒?”
辛大人輕輕嘆了口氣,給皇帝陛下科普起了榷場。
“原來,是個互相買賣的市集,這倒是個不錯的方法。”
“官家!”見皇帝似無所謂的模樣,辛次膺心都急壞了,“靖康元年起,西賊李干順占我云內、武州、麟州、定邊軍……如此賊寇,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還昭然若揭呢,人不是已經揭開了嗎?
什么樣的人才會把自個兒的生家性命,放在別人的道德水平上面呢?
對于西夏這里,劉邦在看到宋國地圖的第一刻起,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若是要北伐,這個地方就絕對不能忽視。
再者說了,它的地盤本來就是老子的。
西夏請求與金國互置榷場,這事兒其實在正月就已經定了下來。
之所以秦相爺選擇現在才說,就是想一步步地,給皇帝陛下加碼。
若是此番還不能讓老九打定主意,那也無妨,反正自個兒手里還有幾步棋。
總有讓老九崩潰的時候。
“那倒確實該好好做做打算。”
皇帝不明不白地說了一句,倒是讓大伙兒又生起了諸多遐想。
“把這事兒早些告知于漢中那邊,讓吳璘要有準備。”
“諸位,還有別的事嗎?”
如此,又說了好一會兒的雜務,聽得皇帝直接在大慶殿內的臺階上,坐了下來。
這些事兒劉邦不是不愿意聽,而是相比較于這些事情來說,他更希望聽到其他的東西。
比如說岳飛和韓世忠,比如說這次與金人交戰,再比如說……
昨日被張俊親兵砍死的那三十幾個普通百姓。
但這群人說了好久,都說到最近自己的膳食上來了……
這宋國的飯菜比起自己那個時候,不知道要好吃了多少。
這兩天,他確實有些暴飲暴食。
但這種事情,真的值得拿出來在朝議的時候說嗎?
自己吃得多了些,當真就比那三十幾人的性命更為重要嗎?
劉邦覺得自己不是一個聽不進去意見的人,只是這個時候,他對這些個大臣們,著實是沒有什么耐心。
眾人只當是西夏與金國互市的消息傳來,讓皇帝少了興致。
那個岳飛怎么樣?
也是這樣的人嗎?
那個目前劉邦沒有聽到一句壞話,即使是秦檜欲致其余死地、卻也不得不承認他本事不錯的人。
可千萬不要讓自己失望啊!
良久,等這大慶殿里安靜了下來,劉邦才開口道:
“朕聽聞錢塘有個叫李易安的婦人,諸位知道這人嗎?”
官家這話倒是問得陰陽怪氣,別說這大宋了,易安居士的名頭在金國那邊也是響亮得緊。
雖是一介女流,但其文采志氣,算得上是當世絕倫。
見無人應答,劉邦看向秦檜道:“聽說,她是你親戚?”
秦相爺對于李清照做的那點事兒,心里面門清得很。
如今見皇帝問起,想起了家中王氏的大蟲模樣。
不由得嗓子發緊道:“官家……確……確是,但來往不多,來往不多。”
“她好像對朕意見挺大,秦相就幫朕一個忙,請她來臨安吃個飯,朕也當面和她會會。”
雖然佛海說,他們這群人勢小力也不大,但能夠和多方抗金義士有所往來,且能結交這么多主戰派的人。
怎么說,也該讓她知曉一下自己的心意。
讓人以鬼神之說來騙自己……
雖然動機不壞吧,但還是當收斂一些。
秦相爺猶豫著,但還是應承了下來。
李清照的名聲太大,老九斷然不會亂來。
只是想著和她撞上了,指定要被罵上兩句,自己還不能報復回去。
這就讓秦相爺非常不爽了。
“第二件事嘛,催一下岳飛,讓他快些回來。”
這件事他已經和楊沂中交待過了,但想了想,還是正式說一下比較好。
畢竟楊沂中是自己的貼身的人,讓他來催岳飛,難免讓他人多想。
秦相爺不舒服的感覺一掃而空,立馬便答應了下來。
聲音之響亮,態度之誠懇,表情之殷切。
好像來人不是他的對頭,而是他親爹一般。
“第三件事……”
劉邦站起了身來,用長袖拂了拂后身的灰塵:
“昨日在鬧市之上,有賊寇意圖行刺張太尉,交戰之隙,傷亡了一些百姓。”
對于張俊是想要救駕所以才鬧出的這個事情,劉邦并沒有忘記。
只是不愿意提起罷了。
老子都不要你的命了,伱背點污名又怎的?
“官家,那百姓的撫恤,當由臣來……”
劉邦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說話:
“喪事當由朝廷來辦,撫恤也自然由朝廷來發,至于你想要給每家苦主多少補貼,那便看張太尉個人的心意了。”
“這臨安城中來了賊人,從臨安府開始,大理寺和刑部,以及……楊沂中,劉锜,各城門守備,都當負有責任。”
這話一出,便嘩啦啦跪倒了一片人,口中高喊自己有罪。
“朕念著名字的,全都為這些百姓戴孝三日罷。”
皇帝說得堅決,連商議的余地也沒給大伙兒留下。
而且說完,他便自個兒從這大慶殿里走了出去,讓很多想要說話的人,都沒地方說了去。
這,這不合規矩啊!
哪有朝中官員為百姓戴孝的,從古至今也沒見著過這般例子。
一群人圍在了秦檜的身邊,想讓他勸勸皇帝陛下。
尊卑有序,是《禮記》里面明確寫下的東西。
官家這般胡來,不是藐視圣人禮法嘛!
秦相爺一邊暗贊老九好手段,一邊又慶幸自個兒沒被點到名字。
對于大家的訴苦,只是說道:
“此事緣起張太尉,諸位當去尋他才是。”
張俊瞪了秦檜一眼,作勢就想溜,卻終究落到了眾人的包圍里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