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獻計
知道皇帝很急,但張太尉不知道皇帝竟然這么的急。
兩淮就不說了,那岳飛到襄陽估計才一個月的時間……急報全軍加上沿河布防,還有糧餉籌措等大小事宜。
只一個月的時間,哪里能夠做得過來!
此次北伐,說是三線作戰,但大伙兒心里頭都清楚,唯有襄樊唐鄧那里,加上劉锜所在的信陽,才是真正的主戰場。
那里距離汴京最近,也是金國人大軍駐扎的地方。
至于兩淮,起的便是一個牽制和協助的作用罷了。
想著皇帝過了幾年太平日子,恐怕已經忘記了兵荒馬亂的苦頭。
張俊清了清嗓子,低聲道:
“官家,就算要出兵,咱們也得知會韓良臣他們一聲才是,咱們就算真的取下了壽州,那不也和北伐大計沖突了嘛!”
張太尉很有戰略的眼光,皇帝忍辱拿了一紙和書下來,又冒著背盟的名聲,為的就是占一個先機而已。
這先機若是只浪費在了一個壽州身上……當真便是用宰牛刀去殺雞了。
“而且……”張俊像是想起了什么,“金人似乎并沒有大意,臣派出去的探子已經探過了幾次,壽州城的防備,似乎比去年還要緊了些。”
本來想先行派些人入城去,最后再來個里應外合,如此,便是事半功倍。
可壽州城防之嚴,人是能進去,兵刃甲胄卻是想都別想了。
再加上對面的斥候一直盯著這邊,只要這邊的船一動,那壽州城必然是能夠知道的。
如此,除了硬打之外,似乎就再沒了其他的辦法。
聽了張俊的話,劉邦低頭思索了一陣。
金國人松懈自然是最好,但現在仍然時刻提防著,倒也說明他們并非什么草包。
又看向那地圖上去,壽州與壽春縣只一河之隔,幾乎算是臉挨著臉了。
而壽州城的東邊,恰好淮河拐了個彎,使其南面和東面都被水給攔了起來。
“城里有多少守軍?”
張俊看了眼王德,王夜叉對金人、對別人是惡鬼夜叉,但真到了皇帝面前,竟然變得有些說不出話來。
有些結巴道:“三,三千左右。”
“三千……”
這數目倒是與自己想象的差不多,畢竟這里幾乎算得上是亳州的屏障了,可這城又實在是太小了些。
能有三千,加上城中的差吏民夫,也差不多有五千人了。
真正的大軍,應該是亳州城里的那幾萬人。
兩地相距四百里,只要三天,只要壽州城能堅持三天的時間,亳州的援軍便能夠支援過來。 WWW●Tтkā n●C〇
也就是說,三天之內,他們要拿下壽州才行。
劉邦這個人除了在床上,其他時候什么都很快,特別是打仗。
人家看起來特別麻煩的事兒,他看起來特別簡單。
不管是奇謀妙計還是地形風水,不管是軍心士氣還是敵我之間的差距,像是韓信張良他們,要考慮的東西總是會很多。
他只會想兩件事兒,能不能打,打不打得過。
這般帶軍,壞處便是容易吃敗仗。
而好處嘛……就是一個字:
快。
從漢元年八月到漢二年四月的半年時間里,攻河內、擒司馬卬(ang),渡平陰津、趨洛陽,然后中途還抽了時間出來為義帝發喪,最后會盟諸侯到項羽的首都彭城外面……
是的,只用了半年。
當然了,這與他燒棧道等一系列的表演工作做得不錯,反正他出三秦的時候,諸侯已經與項羽開始干了。
再到后來與匈奴打的時候,也是快,快到把別人都給落下,把自己給圍在了人家的包圍圈里。
現在面對著這局面,他又開始在心里頭問了自己:
能不能打?
當然能打,他娘的一座小城而已。
打不打得過?
張俊這手底下七八萬人,留兩萬人在南邊布防,其余的人差不多是十個打一個了,還有他娘的什么打不過的?
心里頭已經有了計較,他剛想說話,一直低頭的郭藥師卻忽然開口了。
“陛下,小老兒倒是有個想法。”
張俊對這老頭向來沒甚好感,只是不知道他的身份,又見皇帝與他走得近……好吧,之所以沒好感就是因為他與皇帝走得近。
現在見他要搶先說話,哪里肯讓他出這個風頭!
忙喊道:“陛下,臣也有計謀!”
一旁的王德輕輕拽了拽張太尉的袖子……跟了這位好幾年,知道張太尉除了比劉光世要硬些,但也就是硬一些,至少敢與金人亮刀子。
其余的時候,大多都是想著怎么退、什么時候退。
現在皇帝殺了秦檜,又說阻攔他報仇的人下場如何如何,張俊要是現在這個時候惹了皇帝不喜……再怎么說,張俊對下屬還是沒話說的,王德便想要阻止他,反正說了不一定對,但不說就一定不錯。
可別再把臉給丟了。
而劉邦……他把這老頭兒帶在身邊,也沒指望他能夠起什么作用,只是難得有個這么身份敏感的人,萬一,萬一在臨安被人知曉了身份,那群老頭兒把他給宰了,那就不太好了。
宋國人恨郭藥師,但是劉邦不恨;宋國人怪他,劉邦不怪。
現在見他這般說話,又想起老小子畢竟是當年的宋國第一將,而且就以他與金人交手的戰績來說,除了岳飛劉锜韓世忠,再沒有人能夠比得上他了。
不過又見張俊一臉殷切的模樣,劉邦擺了擺手:
“太尉先說。”
張俊得意地瞪了郭藥師一眼,又從王德手中掙了開來:
“臣不敢相瞞,自從臨安到這壽春開始,臣便一直在琢磨如何,如何……”
張太尉想了一下,終于想起了該怎么形容:
“如何智取壽城!多虧了官家平日里教導,還真讓老臣給想出來了!”
劉邦白了他一眼:“別給老子廢話,趕緊說正事兒!”
張俊連忙稱是,這才又指著地圖道:
“咱們可以先取這里!”
說著,他的手指緩緩從壽春左邊移了移,移到了順昌府,也就是潁州的位置。
“等拿下了這里,就算亳州城出兵,也會先來這潁州。”
“咱們既然人多,就可以分兵在壽春等著,只要亳州城出了兵,咱們再取壽州便輕松了許多。”
“到時候,又可以從壽州北上,直取亳州,叫亳州城的狗賊來個顧頭不顧尾!”
張俊的方法,便是舍了一開始計劃好的,最快的時間拿下亳州……
劉邦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王德則是咳嗽了好幾下,連著郭藥師,也是有些皺了眉。
不是說張俊的這個建議如何,只是這個地方……
在今年之前的那次議和里,金人將黃河以南差不多全都還給了宋國,后來完顏兀術殺死金國主和派大臣,撕毀和約再度南侵。
而當時,這順昌府便已經移交給了大宋。
劉锜也就是在那里,取得了他人生中、宋金開戰以來,最漂亮的一仗。
本來劉锜是要去開封做他的東京留守的,到了順昌知道了這個消息,便立馬入城守了起來。
而那時候,劉锜手底下只有八字軍兩萬人,能出戰的不超過五千……卻幾度重創完顏兀術的前鋒軍,逼得本來坐鎮開封,為岳飛準備了十萬大軍的金國四太子,不得不親自率兵馳援。
于是……金兀術連戰連敗,本來他六月七日到的順昌,下令說九日就要在城中吃早飯。
還說什么城破之后,女子玉帛悉聽諸將擄掠,男則子一律殺死。
結果一直沒能入城,灰溜溜地逃了。
此戰完美的策應了兩翼的吳璘、岳飛和韓世忠,宋國真正的做到了四線全勝。
劉锜,也因為這場戰事,才被升為了馬軍司的指揮使。
但是,去年他劉信叔在的時候,又是鼓動城中百姓,又是鑿沉自己帶來的船,給了順昌府百姓們一個絕不放棄他們的態度。
加上金兀術又下了屠城的命令,如此這般,才使得了軍民齊心齊力地,打出了這場仗來。
可以說,沒有順昌府的百姓所助的話,只憑劉锜的那點兒人,是絕對不夠的。
順昌一役,敵震懼喪魄,燕之珍寶悉取而北,意欲捐燕以南棄之……幾乎讓金國人把燕云之地都還回來了。
但是……
上次皇帝不準大伙兒北伐,召眾將回臨安,加上劉锜之前又派軍去馳援岳飛,順昌壓根就沒什么兵了。
兩國戰事一停,除了吳璘所占的商秦二州,岳飛所占的唐鄧二州,其余的州府都被還了回去。
自然也就包括了這順昌府。
那城里頭的百姓們是個什么想法劉邦不知道,有多少人被處死了也沒個確切的消息。
但他唯一知道的是,張俊想要從潁水而上去奪這潁州,難度怕是比這壽州還要大上許多。
雖然潁州隔淮河沒有壽州那么近,確實宋軍上岸不被發現的可能也要大一些。
可這張太尉,明顯地有些低估了人心,高估了宋國在潁州百姓心中的地位。
之前謀劃的時候,本來諸將都刻意地繞過了這個地方,只要取了亳州和蔡州,這里沒了援軍,自然就會降了。
張俊這個天才,當真是舍了塊硬骨頭,要去啃那硬石頭。
劉邦無比的慶幸——幸好今日老子來了,不然狗日的不知道要捅出多大的窟窿來。
金兀術就差點被耗死在了那里,狗日的還想把老子也耗死在那里。
真聽了他的話,先機,先個屁!
深深地吸了口氣,看著等待夸獎的張俊,劉邦拍了拍他的肩膀:
“很好,下次別說了。”
也許是沒注意到皇帝的后半句,張太尉只聽了個‘很好’進去,露出了大伙兒都知道他高興的表情。
劉邦又看向郭藥師:“說說你的,盡量別太夸張了。”
郭藥師看了張俊一眼,后者鼻孔都瞪到了天上去,他這才頷首道:
“要求快,是應該智取。”
“哼!”張太尉冷哼道,“可別撿人家的話兒來說!”
郭藥師沒有理他:“還有七天,便是八月十五中秋了。”
“壽州與壽春本就是一府之地,只是現在形勢欺人,才落了個南北分開的情況。”
“而兩地百姓多有往來,血緣至親者眾多,值此佳節至極,必然會有不少人要渡河團聚。”
“那個時候,當是壽州城防最為松懈的時候,所以……”
利用過節的時候人多,以團聚的名義渡河……確實能夠達到掩人耳目的作用。
劉邦壓根就沒有多想,兩人的建議可以說是高下立判。
輕輕點了點頭,他吩咐道:
“那便將消息傳給東邊的那幾個,等八月十五,咱們便動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