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官家好不容易才把這偷入開封的任務交給了自己,王德也不好容易收起了性子穿起了長衫來扮作了個斯文人的模樣,本來眼瞅隨意塞了點錢,就直接過了通許那關,還以為此行已經是暢通無憂了。
誰知道,偏生在這快到開封的時候出了差錯,被這群丘八給盯上了,那人還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宋兵假扮來的……心中本來就有鬼,被他這么一講,王德難得的有些緊張了起來。
對王琪使了個眼色,后者心領神會,一邊左右吩咐下去,一邊卻是貼近了他的身來:
“爹,這百來號人倒是好辦,可是也不知前路后頭有沒有別的幫手,若是打草驚了蛇,恐怕壞了官家大計。”
王德有些急躁:“那便如何是好?”
“這人想來只是隨口一說,不曾知曉我等身份,如若不然,恐怕早已經動起了手來,何必與咱們言語這么許多?”
自己兒子腦子靈敏,王德想了想,確實是這個道理:
“有理!有理!他娘的,從來未曾扮過這般模樣,倒是險些漏了怯!”
說著,他心里頭已經是放寬了許多,便招手示意,遵著孔彥舟的話兒,將船給停到了一邊。
昨夜那通許守衛的貪婪模樣王德是已經見識過了,如今聽這人說話觀這人行事,當也是漢人無虞,大家同祖同宗的,交流起來,終究是要比與金人輕松許多。
此時船上有錢五十萬,已經是超過了劉锜帶來時候、錢愷承諾給完顏兀術的數目,這錢本來就是要花的,花在哪里都一樣,用來買路,更是用得恰當。
再說回那孔彥舟,見這群人如此聽話,心中惡意更盛,對著湯諭吩咐了下去,叫他喚上弟兄們先行布放、準備動手,茲事體大,絕不能放走一個活口,等安排完這兒,他方才踱步到了王家父子的邊上,做出了一副公事公辦模樣來:
“你這是去進行犒賞的船兒?”
王德點頭哈腰,謙卑得厲害,不過不管他做出什么謙卑的表情來,都只會讓模樣更為丑陋就是了。
“不敢相瞞,正是錢家四爺承諾與四太子的船兒……路上兵災多,耽誤了些時日,不過終歸是送來了。”
孔彥舟心跳得極快,面色卻是不動聲色:
“都有些什么呀?”
王夜叉心里冷笑,都是出來混的,狗日的這副模樣已經是證實了自己心中所想了,這自稱是郡王的小子,目的不就是為了刮層油水!
“沒啥,都是些活羊,請軍爺們沾點兒葷腥。”
只是活羊?
他孔彥舟又不是屬狼的,總不能靠吃羊過活吧?
“別的……便沒了?”
王德頓了頓,把他拉到了一邊,夜叉熟悉他的勒索模樣,孔彥舟又何嘗不是熟悉王德這諂媚的動作,二人心照不宣,都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么了。
“您也知道,這年頭日子不好過,種地的收成不好,俺們這做生意的其實也掙不了幾個錢。”
“特別是如今兩國交戰,航運已經斷了大半,更是憑白少了許多人的生計了,小的見您也是個有人情味兒的人,不敢相瞞于您。”
“其實,其實借著這東家的船兒,俺也捎了點自個兒的東西,準備在開封城掙個差價,賺點茶錢。”
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獲,孔彥舟按捺住心頭喜悅,問道:
“你這不合規矩呀……捎的都是些啥?”
若是珠寶字畫,那這禿子的船他是劫定了的,若是些茶葉瓷器,那留下來也算是筆收入。
王德輕聲道:“這是殺頭之罪,您得替小的瞞住才行。”孔彥舟古怪的看著他:“既是殺頭之罪,你怎的敢讓本王替你瞞住?”
“因為……”王德笑道,“這玩意兒利潤嚇人,小人本來就沒打算一人吞下來,都說見者有份,您既然瞧著了,那自然當有您的一份。”
“快說,快說!”
王德低聲道:“是刀。”
“刀?”
“還有弓弩箭矢。”
“弓弩!箭矢?”
“還有鐵甲銅盔!”
孔彥舟大驚,連連往后退了幾步,把手扶在自己的刀把上,隨時都有抽出來的可能。
“你們是要去造反的?!”
“誒……”王德擺了擺手,“您這是說的哪里話,錢家是清白人家,俺借著錢家的船做著東風,哪里能害了自個兒的東家!”
“造反,借咱一百個膽子都沒有,不過賺點兒造反的錢,這膽子俺還是有噠。”
孔彥舟想了又想,眼珠子都快轉成了陀螺,方才又開口問道:
“那,那買主是誰?”
王德笑而不語,來的時候皇帝讓他背了幾個名字,都是當時在大相國寺表現異樣的金人,雖然不知道具體是誰,但這里頭,絕對有人有著別的想法。
“您看看,俺給您透了個實底兒了,您也當知道,有膽子買這玩意兒的,自然不會是凡人。”
孔彥舟腦子里瞬間閃過劉麟的模樣,自打這位的爹被廢之后,他直接從皇帝候選人變成了與自己同級別的走狗,心里頭早便已經是不滿得很了。
如今他若是做出這種事兒來……
他打定了主意,這事兒自己不能知曉得這么多,知曉得越多,牽連也就越深。
若是劉麟成了,那自己可以借著這人混一份功績;若是劉麟不成……自己也是個不知情的人,到時候再將這錢家給賣給完顏兀術,定然也能得到不少的賞賜。
橫豎來看,這都是筆不會虧的買賣。
心里頭做了番計較,之所以想到劉麟,是因為只有他最為可能,若是換成了金人,壓根兒就不需要向宋國去走私武器,只有劉麟,他有人,但是沒刀沒甲,只有是他,方才說得過去。
心里頭做了一番計較,恰好湯諭此時跑了過來,朝他點了點頭,示意周圍已經是布置得妥當了,孔彥舟看著這人的眼睛,輕輕搖了搖頭。
“郡王?!”
湯諭不知道這廝怎的轉了性子,正想開口相勸,便見這位郡王摟著那丑陋禿子的肩膀,兩人竟然勾肩搭背的一齊上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