鏢隊一路急行,連帶著他們隨行的馬車也沒怎么休息好。
好在,路上雖然小波動不斷,最后卻還是安全到達了蓉城。
不比之前落腳過的春川縣,這一路上多是露天席地,運氣好的時候,能夠趕上一兩個驛館開門。
但因為幾處驛館都是在城外郊野的地方,想要住的多舒服,也不太可能。
多是簡陋的老土屋,十幾間平房圍在一起,不過能夠用點熱水,吃點熱食罷了。
等到遠遠能夠看見那城墻上的‘蓉城’標識后,池月不知是松了一口氣還是感嘆了一聲的‘唉’了一聲。
蓉城離葉城不遠,也在南浦國的邊境靠南的位置,這一路走來,確實天氣要暖和了不少。
雖然一路上只花了原本預計時間的一半,但仔細算算,距離在上一個驛館里洗澡,也已經快四五天了。盡管現在還是冬天,但她總是莫名覺得自己有股酸臭味,時不時就想掀起衣襟聞一聞,就連馬車里也不大樂意呆了。
多是坐在外間,看著周師傅趕車。
天天看,偶爾還能自己上手試試,池月覺得以后沒準自己也行。
隨著隊伍行進,城門處負責盤問的士兵倒是格外負責。
池月看見那些背著貨物的鄉民們,手上除了進城的兩文錢以外,手上還捏著一塊四方見大的小木牌。
“這是什么啊?”池月有點好奇。
周師傅也跟著瞧了一眼,“哦——小兄弟你說這個啊?”不以為意的又一揮鞭,“駕——這個就是我們的路引啊。”
路引?!
古代的身份證?!
她和李卓玉都沒有啊?!
從未想過還要檢查路引的池月慌了,正當她想著要怎么蒙混過關的時候,就看見那檢查的隊伍已經輪到了他們鏢隊。
完了。
出乎意料的——守衛只是看了一眼鏢頭遞過去的一張紙,就一臉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快點過去。
于是就這么搖搖晃晃的,還沒反應過來就入了城。
池月都傻了。
“周師傅,我們不需要檢查路引嗎?”
聞言,周師傅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樂呵呵的笑了,“也對,小兄弟你一看就是不常出門的。我們不用路引,威遠鏢局常年走鏢,早早的就已經和每個城的守衛們打過招呼了,每次都交入城費也挺麻煩的,我們這些鏢局都是一月一交的。”
月初和月底的時候,守衛們檢查可能會比較仔細,但是平時人又多的時候,他們會看了月契后就干脆放行了。
特別是威遠鏢局,在南浦國差不多算是鏢局的老字號了。
現在才發現自己抱上一條金大腿的池月,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
笑的是自己沒有用路引就進來了,哭的是,既然到了這種大城市都要檢查入城的路引,那自己和李卓玉沒有路引可怎么辦啊。
她喪著一張臉,剛剛到達目的地的喜悅,現在也被摧磨的消失殆盡了。
“唉。”
蓉城算是南浦國比較繁華的城市了,雖然邊緣,但因為和三個國家接壤的問題,倒是方便了各個商隊的交流,街上有著不少別國的奇特貨物販賣,是個很新奇的地方。
馬車里的李卓玉壓不下心里的好奇,掀開簾子看起著街景來,街道兩邊多是酒樓商店,路上除了他們這一隊鏢隊外,還有著四五隊商隊在騎馬趕車。街邊擺滿了小攤,人聲鼎沸,雖然不比京城富有,但的確是池月和李卓玉出來后這么多天里看過最熱鬧的地方了。
“小兄弟!到嘞!”
馬車停在了威遠鏢局的側門口,周師傅跳下車,招呼了一聲。
掀開簾子,池月幫著李卓玉一起抬了一下車廂里的行李。東西昨天就收拾好了,東西不多,大部分都是在春川新添的,也有不少在路上就已經用的差不多了。
等把東西攏一攏,兩個背簍都沒能裝滿。
池月又往兩個背簍上面蓋了一層深藍色的白碎花土布,這才拉著李卓玉下了馬車。比起全是土路的官道,這蓉城的腳下,全都鋪設了青石板,踩著倒是舒服了許多。
結清了這些天的報酬,兩人又行了個禮,“一路上多謝周師傅了!”
周師傅擺了擺手,“小兄弟說的哪里話,那也是你體諒人啊!”他趕馬車這么多年,這對兄妹算是比較好說話和善的了,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拿著牽繩的手松了松,虛虛指了指角落里的那隱蔽角落。
池月心領神會,牽著李卓玉的手,就跟著一起往那邊走了走。
“小兄弟可是出門忘記帶路引了?”周師傅把聲音壓得低低的,聽上去有點好笑。
但是事關路引,池月也就跟著一起嚴肅了起來,“周師傅你有辦法?”她才不直接回答呢。
“那自然是有的——”周師傅的聲音壓得更低了,他還頗為小心的環顧了一圈周圍,“這事其實也簡單,只要找上兩個熟人幫著作證,再花上二兩銀子,就可以從縣衙里辦上一張能用的路引了。”
“這么簡單?!”池月有點不敢相信。
周師傅笑了笑,“這能有多難?小哥你只要去縣衙一問就知道了,就算最后真的沒有熟人幫忙作證,只要再加十兩銀子,縣衙里的衙役都能找人幫你辦好。”
這么簡單粗暴的直接丟銀子就能解決的事情,池月還是生平第一次見,不過確實也解決了她的一大難題。
能用銀子解決的問題,就不算是問題。
十二兩銀子,兩個人就是二十四兩,只用半瓶美黑丸不到的錢,這么一想還挺劃得來啊!
不過也難怪這個南浦國的皇宮會宮變了——
這算啥?
上梁不正下梁歪?!
呸呸呸!
池月心虛的偷眼看了一下李卓玉,明明她家小卓就可乖了!
雖然周師傅也說了這個只要去縣衙問問,就能夠問到,但池月還是有點感謝對方愿意主動提起。正待想想自己背簍里面還有什么東西方便送人的時候,就看見周師傅他又搓了搓手,像是有點不好意思,“我看小兄弟你在蓉城也是暫時下腳,左右琢磨著這熟人不好找,這不老周我就毛遂自薦來了嘛!”
池月:!!!
原來如此。
周師傅伸出了胖胖的手指頭,笑的憨厚,“我和我家那口子剛好這幾天也在蓉城,與其小兄弟你到時候白白讓衙役占了便宜,不如讓我們來,看在這些天的相識份上我只要個友情價,你們兄妹兩張路引作證,給我們六兩銀子就行了!”
池月:一時突然覺得自己太過單純......
滿滿槽口,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處說起。
但能便宜,自然是能便宜的好。
畢竟,誰的銀子也不是從天上刮大風就能夠掉下來了。
池月干脆利落的擼了兩把自己的袖子,一臉興奮的干脆和周師傅砍起了價。
“那老周我就先走了,你們快去住店去吧!”
你來我往的爭辯了許久,最后也只減掉了一兩銀子,不過周師傅倒是答應了明天給池月他們介紹自己相熟的馬行朋友,一想到沒準還能買到馬,池月就慢慢松了口。
約好了明天在縣衙門口碰面的時間,此時天上太陽的余暉也快消失了。
周師傅看上去憨厚話少,實際上剛剛砍價的時候,氣勢比起池月這個常年混跡菜市場的人都要老練。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啊。
帶著背簍離開了威遠鏢局的側門,池月注意到了從剛剛下馬車開始,就顯得異常沉默的李卓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蓉城的夜晚似乎比白天更熱鬧,沿街店家都掛著燈籠,在街的盡頭處,池月看見了她目前為止見過的最為豪華的客棧,不光外面支起了三只大紅燈籠,還有一左一右的石獅子立在大門口,看著倒是有幾分氣派。
興沖沖的拉起李卓玉就想要往里走,卻被那雙小手反拉了住。“等等。”
“怎么了?”池月有點不解。
這一路上風塵仆仆的,就連她都有些吃不消了,更何況現在眼下還帶著青黑的李卓玉。
這時候還不趕緊找個地方住店洗澡休息一下,還在等些什么?
李卓玉顯然也是第一次這樣,神情有些忐忑,卻還是伸出了手,“我們去那邊吧?”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池月就看見在另一頭的巷尾,還有一家不起眼的客棧。
比起眼前這家明顯的熱鬧,那邊就顯得要蕭條很多,也簡陋很多。
這住哪里不是住?
一連好幾天都沒睡好的池月,此時脾氣有點暴躁,張口語氣就要沖,卻在看見系統及時跳出來的任務一進度條顯示上,生生住了口。
那鮮紅的百分之十七的數字有點慘烈。
算了。
小卓一向懂事,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吧。
她這么安慰著自己,“行吧,住那里就住那里吧。”左右不過幾分鐘的路,走一走就到了。
這話一落下,就肉眼可見李卓玉的情緒高漲了許多,就連那多日未曾動過的進度條,也險之又險的往前進了一格。
變成了百分之十八......行吧。
說走就走吧。
兩人又開始往那邊走,到了半道,忽然傳來了一股撲鼻的香味。
她和李卓玉兩個人都吃了好幾天的干糧了,此時聞見了街上面店的香味,頓時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轉頭看向李卓玉,“小卓啊,你要不要吃面啊?”
李卓玉本來正低頭數著腳下的青石板,聞言也抬頭,看見了那家面店,“我們身上的錢還夠嗎?”這話,頓時就把池月給問笑了。
難不成,剛剛小卓在心里就是一直在想這件事情?
所以才不肯住那一看就很貴的客棧,非要去那邊的小客棧?!
也對,這么些天,在他眼里,自己只出不進的坐吃山空,難不成是還怕自己沒錢了?
原本還有些沉郁的不解,此刻也都全部煙消云散。
“放心吧,”池月此刻的心情很好,把下巴抬得高高的,“你就是想天天吃面,那我也是能買得起的。”
大概是他說這句話的聲音太大了,話音還沒有落下,就聽見旁邊突然傳來了一聲嗤笑,“沒吃過好東西的窮鬼,不過能夠天天吃面就覺得自己有錢了?”
說這話的,大概是蓉城的某個富家少爺。
應該是剛從那家富貴客棧里出來的樣子,身上還穿著淺紫色的絲綢袍子,明明是冬天,卻非要手上拿著一把看上去就很貴的金邊折扇,搖啊搖,扇啊扇。
明明長得人五人六的,卻覺得自己英俊瀟灑高人一等的斜覷了他們兩人一眼,一臉鄙夷。緊接著就一臉高傲的上了不遠處的馬車,很快,就消失在了巷子里,連馬車屁股都看不見了。
突然被人鄙視了一頓,池月都還沒反應過來呢。
就被剛剛還一直安靜著的李卓玉猛然抱住了手臂,小孩顯然急的臉都紅了,眼睛卻還是亮亮的灼眼的緊,“池——哥哥,我以后一定會賺很多很多錢給你花的!你一定會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錢的!到時候我們就能吃很多很多很多‘好東西’了!”
少年還特意在‘很多很多’上咬緊了重音,一看,就是一副很認真的模樣。
哇......
池月突然覺得自己心里有些發燙,卻又暖暖的很舒服。
說不上來的一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