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著不走倒著走。

當(dāng)初說不去的時候, 看著大好機(jī)會流逝，她心里難受。

現(xiàn)在小卓想開了，也應(yīng)下了趙云才的邀請, 準(zhǔn)備一路同行去京城學(xué)院后, 池月卻又覺得擔(dān)心。

“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去京城嗎？”

“不去。”池月裹著被子縮成一團(tuán)毛毛蟲, 只露出了小半個頭頂?shù)念^發(fā), 黑亮亮的散在枕頭上。

雖然擔(dān)心, 但是之前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小卓對自己的過度依賴，她既然不能夠一直陪著他——那就還是要越早解決這個問題越好吧？

分開雖然不一定能夠完全解決問題，但起碼, 會讓小卓學(xué)會自己一個人生活。

唉，總覺得自家養(yǎng)了這么久的小白菜, 一下子摘掉大棚推出去風(fēng)吹日曬......只是想想, 都覺得有些于心不忍。

嘖。

越想越怕自己會后悔。

幸好現(xiàn)在縮在了被窩里, 看不見小卓的臉，不然, 她還真的沒有把握能夠拒絕。

“那好吧?！崩钭坑駠@了一口氣，幫著她扯了扯被子，蓋好。

縮在被窩里的池月，就聽見了那腳步聲慢慢的靠近，在自己的床沿邊逗留了很久。

久到, 她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好半天都沒有聽到動靜, 池月小心翼翼的剛在被窩里動了動, 就感覺到一只手落在自己頭頂?shù)奈恢? 輕輕地?fù)崃藫帷?

然后, 才聽見那熟悉的腳步聲從床前慢慢離去。

房間的大門也被輕輕的合了上去。

小卓走了？

靜靜的在被窩里又等了一會兒，確定是真的沒有再聽到聲音后, 池月這才慢慢的從被窩里探出了頭。

黑漆漆的房間，窗外的月亮正透過那半開的窗扉投映到木地板上。

白慘慘的。

靜悄悄的。

奇怪了。

之前的夜里，有這么黑嗎？

——

“少爺?！睒菲教嶂鴥蓚€書箱，背后還背著兩把油紙傘，小步的跟在李卓玉后面，“大少爺還是不肯送你嗎？”

他在池家做事也有段時間了，卻一直看不懂這對奇怪的兄弟。

大少爺心腸好，往日里對他們也諸多照拂，唯獨(dú)一對上小少爺，就變得格外孩子氣。

半分，也拿不出是鋪?zhàn)又骷业臍鈩輥怼?

倒是小少爺——

樂平悄悄又抬頭看了眼自己跟前的少爺。

默默嘆了口氣。

他就一直沒怎么看懂過。

“池月心腸軟，見不得別離?！崩钭坑駩瀽灥幕亓司?，還是那一副看不出情緒的樣子，“東西都收拾好了？”

“誒。衣服雜物都已經(jīng)事先裝在馬車上面了，只等咱們一出城，和趙家少爺一會合，就能夠出發(fā)了?！睒菲搅嘀鴷涞氖钟悬c(diǎn)飄，他還沒有去過京城呢。

小時在村里長大，每月能夠去一次市集，就已經(jīng)算是頂了不起的事情，能夠和小伙伴們炫耀上不少次了。

后來又一路逃難吃了不少苦，父親去世，母親無奈給兩人都標(biāo)上了草標(biāo)。跟在人牙子背后的他，也曾以為自己以后，大概也就是這個樣子了。

還好，遇上了少爺們。

背著個藍(lán)布包袱，扎著頭巾的秋娘跟著摸了摸他的頭，眼睛也有點(diǎn)泛紅，“也不知道我們走了以后，大少爺能不能照顧好自己?！?

樂平見狀也有點(diǎn)傷感。

只有李卓玉走在最前頭，仿佛對身后兩人的對話充耳不聞。

直到走到城郊，迎面遇上了趙云才后，他才一臉驚訝的開口詢問，“卓玉？你的眼睛怎么紅了？”

“......風(fēng)大。”李卓玉隨手揉了一下眼睛，若無其事，“迷了眼睛?！?

趙云才遲疑的看了他一眼，剛想要說點(diǎn)什么，一旁就有著一道調(diào)笑的聲音響了起來，“哪來的風(fēng)啊？可別告訴我，你是舍不得離開家啊？”

“劉彥翰！”趙云才瞪了他一眼，這才轉(zhuǎn)頭訕訕的看向李卓玉，“不好意思啊，他這個人說話就是不過大腦，想一出是一出的，你別和他一般見識。”

“你怎么來了？”

“嘿，我來送趙大郎啊！順帶也來送送你?！眲┖渤Ａ苏Ｑ劬?，一派風(fēng)流的作態(tài)，那熟悉的稱呼惹得身邊的趙云才又是一陣大呼小叫。

“我才不是趙大郎！也不要你來送！”

“好嘛好嘛~”這樣敷衍的語氣，更加讓人生氣了。

“劉彥翰！！！”

一時的笑鬧結(jié)束，幾個人也不可能在城門口停留太久。

“天色不早了，還得趕著去下個驛站呢，你趕快回去吧。”

“路上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也可以讓人去城守那里報我的名字。”雖然比不得在蘇城有用，但多少也能拉到點(diǎn)人手。劉彥翰心里嘆了口氣，面上卻笑得格外燦爛，“你們兩個去了京城，可要小心點(diǎn)啊?！?

“知道啦，知道啦！”

為了讓自家獨(dú)子能夠更好的在京城學(xué)院里進(jìn)學(xué)，趙家這次除了派來的十個護(hù)院外，還專門找鏢局請了兩個經(jīng)驗豐富的鏢師，連帶著一個家里的管事和兩個小廝丫鬟都給裝上。

再加上那零零散散的衣服書籍雜物，足足停了有五輛馬車。

等到看見了李卓玉那輕車簡行的兩輛馬車后，趙云才還以為是他家里的馬車還有沒趕到的，想著要不要再等一下的。

就聽見李卓玉一撩袍子上了馬車，“走吧。”

“嗯？”趙云才傻了，有點(diǎn)不敢置信，“你只帶了兩個人？”

管事呢？

護(hù)院呢？

保鏢呢？

這一路這么遠(yuǎn)，再不濟(jì)，總該也有兩個鏢師吧？

“我會武。”

好吧。

你會武你厲害。

趙云才把嘴巴默默的合上，這才對著隊伍前頭的鏢師們揮了揮手。

出發(fā)。

七輛馬車的車隊在路上不算太顯眼，再加上又有著老手開路，一路上風(fēng)平浪靜的讓人昏昏欲睡。

剛出蘇城地界的時候，趙云才還能夠卷著卷簾，一臉舒暢的從馬車車窗里眺望遠(yuǎn)處的青綠山水。

但是這一模一樣的風(fēng)景，在看上了整整兩個時辰后，也會讓人覺得厭倦了。

行至半路，隊伍停下在一個官道邊的小攤子里，打算簡單的用一頓午飯。

剛剛吃掉了一個有點(diǎn)焦糊的荷包蛋，正在沒滋沒味的挑著那白水煮面條的所謂‘陽春面’，趙云才的鼻尖，突然聞到了一股誘人的香味。

猛然一抬頭，才看見剛剛還跟在李卓玉身后的那個婦人，此刻正找店家借了鍋灶，攤著香噴噴的梅菜扣肉餅子！

竟然是廚娘！

隨身帶書童倒是不奇怪，畢竟這是要跟在身邊添墨的。

可是——廚娘？

趙云才看了一眼秋娘，隔了一會兒，忍不住又偷偷看了一眼秋娘，如此反復(fù)幾次后，實在是忍不住那個餅子的香味，才慢慢靠近了李卓玉，“這真的是你家里的廚娘??？”

“嗯?！?

“你哥對你可真好，”趙云才嘖嘖做聲。

他倒是也想帶上家里的廚娘，畢竟去了京城后，可能吃食口味方面都會有些不習(xí)慣。可是家里攏共也就只有三個廚娘，一個做的拿手好湯是自家母親最喜歡的，還有一個擅長食補(bǔ)，祖母和父親也離不得。

剩下一個——月前才剛剛告了假，說是有了身孕。

雖然是家里的下人，但讓人家頂著大肚子一路顛簸的，趙云才自認(rèn)自己還做不出來這樣的事情。

“你家廚娘這手藝，聞著就好吃。”

“你要吃？”看著他一臉饞意，李卓玉格外自覺的分了幾個餅子過去，“反正梅菜還有，餅子也能再做，就是肉不多了?！?

“梅菜餅子就行，梅菜餅子就行！”趙云才不客氣的接了過來。

他喜滋滋的樣子，讓李卓玉又想起了家里的人。

因為池月就很喜歡秋娘做的梅菜。

但是考慮到去了京城后，他需要有人照顧，且樂平的年紀(jì)不大，讓人母子分離也不好，便做主讓她也跟來了。

趙云才說池月對他好。

作為‘兄長’，她確實是真的對他好。

只是——

李卓玉摸了摸懷里的那五張一千兩的銀票，一時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想要的，是另外一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