惦記著晚上要出去吃好吃的,吃過了早飯那一頓后,池月就不打算再吃了。
偏生李卓玉擔心,硬是看著她下午又吃下了一個餅子去才心安。
“你覺得我這樣好看嗎?”太久沒有盤女子的發(fā)髻了,池月一時有點把握不好。房里沒有化妝品,只有她平日為了掩飾身份用的眉粉,往日只要加粗眉毛順帶加深一下臉上的輪廓,這一個小盒子就夠用很久了。
但現(xiàn)在換上了裙子,卻只能夠描個眉毛,倒是覺得有些寡淡了。
“好看。”李卓玉眼睛眨也不眨的就回答。
池月呼吸一滯,只覺得對方連想都不想就報出來的答案,一點可信度都沒有!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穿一條破抹布,小卓都能夠昧著良心不眨眼的夸她。
算了算了。
她把那發(fā)髻緊了緊,又對著那面可見度不高的銅鏡左右轉(zhuǎn)了轉(zhuǎn)臉,心里嘆了口氣。
就聽見自己身邊的桌子上,突然被放下了兩個個白瓷盒子,大的半圓形像是個貝殼,小的就是個方形小鼎,清脆的一聲‘咔噠’,瞬間就把她的注意力都給吸引了過去,“這是什么啊?”
“你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
什么東西,神神秘秘的。
胭脂和口脂,還帶著一股淡淡的香味,顏色是水紅色的。
池月用手指沾了一點點,在手腕上輕輕劃了一道紅色的印子,涂出來的顏色很淺很淡,還挺好看的。
“這是哪來的啊?”
李卓玉裝作不經(jīng)意的解釋:“昨日返家的路上,聽見有幾個姑娘從那家鋪子里出來,說是這種顏色的胭脂很好用,我就想著你好像沒有胭脂和口脂,就順路買了一盒。”
返家路上?
還幾個姑娘?
池月對著銅鏡點了點腮紅和口脂,確實用著不錯,不過她倒是沒想到小卓這個年紀就已經(jīng)開始注意起姑娘了,小聲問道:“這樣啊?那,那幾個姑娘好看嗎?”
“好看?我記不清了。”李卓玉皺眉。
他本來就是為了聽到那些關(guān)于脂粉的情報,才故意站近一點的。
這樣啊?
還以為小卓是到特定的時候了。
池月本來還想著自己要不要出出主意,沒準還能順帶一耳朵的小八卦。
但現(xiàn)在又看著不像了,池月見他還在想,有點好笑的擺了擺手:“想不起來就不想了,我只是有點好奇,你怎么好端端的就想起來給我買胭脂了?”
“這不是想著你平日里都是素面朝天的樣子嘛,”李卓玉的眼簾半闔,說道:“再怎么說池月你也是個女孩子,多多少少也會有用這些東西的時候,備著總比沒有強。”就好比現(xiàn)在,不是就用上了?
嘿。
這話說的。
池月差點被氣笑了,“那小卓是覺得平日的我素面朝天不好看了?”還多多少少呢!她現(xiàn)在素面朝天是為了什么?!
改天等換回女裝了,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給你換個妝容!
非要讓你好好看看!
什么叫百變小天后!
得了,就這嘴巴,還想情竇初開呢。
虧得現(xiàn)在對著的是她。
要真這么說話,沒把人家姑娘氣死就算不錯了。
“我沒這個意思。”李卓玉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頸,突然覺自己后背涼颼颼的。他趕緊補救,“當然,池月你平日里的樣子也很好看的。”
晚了。
池月心里哼哼了兩聲,不過倒是更加用心在自己今天的裝扮上了。
非要讓小卓好好看看!
到了晚上,李卓玉先下樓,隨便找了個由頭與秋娘和樂平說今天有客人要上門,沒事就待在花園那邊不要過來后,這才小心翼翼的拉著已經(jīng)戴好了圍帽的池月一起,悄悄的從后門溜了出去。
明明是熟悉的街道,但是換了一身裝扮后,整個人的心情卻都變得不一樣了。
池月走在小道上的時候,忍不住心中的雀躍,走路都是小步小步的蹦跶,連帶著一直偷眼看她的李卓玉都跟著忍不住小聲笑了起來,“就這么高興?”
“嗯!”池月掩在圍帽下的臉上眉眼彎彎,忽又嘆了一口氣,“可惜了今天打扮的這么好看。”她卻還要戴著圍帽。
李卓玉聞言有點心疼,剛想要說點什么。
就聽見方才還消沉的池月忽然又重新高興了起來,“等會到了集市,我一定要買一面能夠從頭到腳的大銅鏡,然后擺在房間里天天給自己換衣服看!”
“好,一會就買!”
城郊不算太遠,徒步走了差不多半個小時,就已經(jīng)能夠聽見那廟會熱鬧的人聲了。
“快點快點!”
“等一下。”李卓玉的眼睛尖的很,他一眼便看見了池月的裙邊不知道什么時候,沾上了一點灰。
大概是在路上,被什么東西給蹭到了吧。
他借著不遠處燈籠傾斜下來的光,微微彎下身子給她稍稍拍了拍臟的地方,這才看著那恢復嶄新的裙子道:“好了。”
絳紫果然很襯她的膚色。
池月卻并不知道李卓玉的心思,她忙著去吃遍一條街呢,就這么一下下,她就已經(jīng)看見了不少想買的東西了。
等走了兩步回頭,見李卓玉還站在原地看著她,她就又慢慢退了過去,低聲的詢問,“怎么了?”
“我和人約好了,要先去夫子廟邊上的河道那里碰個面。”
“同窗?”
“嗯?嗯。”其實只是找個借口而已,李卓玉有點緊張的捏了捏自己的掌心,希望一切順利,“你和我一起去吧,很快的。”
既然有要緊事,小卓又強調(diào)了很快,那池月也是分得清輕重的。
“行啊,那我們就先去河道邊,然后再回來逛廟會。”反正廟會看著像是才開始的樣子,來得及。
“嗯!”
已經(jīng)成功了一半,剩下的,就看當初收了自己定金的那個人,手腳夠不夠快了。
李卓玉有意想要放緩腳步,給那人留下充足的準備時間,但架不住池月心里著急那廟會上的美食,幾乎是拉著他小步快跑了起來。
被迫跟著一起‘鍛煉’的他,一時忍不住有點頭疼。
蘇城城郊的河道,據(jù)說是從前朝就留下來的古河道了。
誰也不知道這個河道存留的時間到底有多久。
池月當初進城的時候,也曾經(jīng)看過一次,那時春寒未去,清澈的河面上,清亮亮的,什么都沒有。
現(xiàn)在卻變得完全不一樣。
不知道從哪里飄來的荷花燈,擠擠挨挨的,飄滿了古河道的整個河面,只是粗略一眼就感覺大概有上千朵了。
從最一開始的素白,到藕色再到淺粉,層層疊疊循序遞進的格外漂亮。
池月頓時忍不住咂咂作舌,看看,看看!
這就是蘇城所謂的小廟會!
看這大手筆!
還沒等她對著這難得的景色再多感慨一會兒,就又看見那片漸變色的花燈海中,出現(xiàn)了醒目的朱紅色花燈。
一橫一豎,一撇一捺的,漂動過來的順序,剛剛好,就是她的名字。
——池月——
池月:!!!
她一轉(zhuǎn)身,背后又哪里還能夠看得到李卓玉的身影。
事已至此,小卓昨日的異常,還有早上拿出的圍帽,以及后來放在桌上的脂粉,一下子,就全部都串在了一起。
她心里,頓時百味雜陳。
愣愣的盯著那河道看了好一會兒,直到那些朱紅色的花燈漸漸飄散,再也看不見原來的字跡后,這才緩步走到了河道邊上的蘆葦叢旁。
那里,正好有一盞被岸邊蘆葦絆住擱淺了的朱紅花燈。
池月拿了起來,才發(fā)現(xiàn)那盞花燈里,除了那小小的蠟燭外,還有一張小字條。
【生辰快樂】
字條上面這樣寫著。
除了手上拿著的那盞紅色花燈,還有很多。
池月站起身來。
目之所及,在河道里的那些個花燈,不論紅粉全都塞著一樣的字條。
密密麻麻的,少說也有幾百條了。
池月看著看著,想笑,結(jié)果淚花卻先從眼睛里出來了。
她隨手糊了一把眼睛,還有點怕自己的妝花了,就感覺到自己的頭上頓時一輕。
圍帽被人摘了下來。
緊接著發(fā)髻又一重,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小卓把一支發(fā)簪穿了進去。
她今天一身絳紫暗紋的裙裝,為此還特意盤了一個比較復雜的發(fā)髻,上好妝后的整個人比往日里都要艷麗了三分,但那發(fā)髻上卻過于素凈。
此刻被戴在頭頂?shù)陌子癜l(fā)簪,是那一頭烏發(fā)中唯一的點綴。
就好比池月對于自己一樣。
“生辰快樂。”李卓玉盯著她,一時舍不得挪眼。
雖然寫了那樣多的字條,但他,還是想要親口對池月送上祝福。
嗚哇......
難怪最近幾天,她看見對面窗戶里的燈點的越來越晚了,偶爾半夜起來喝水的時候,還看見小卓他在那里寫寫畫畫的。
不過隨口提了一句自己的生辰,就被牢牢記在了心上。
甚至還煞費苦心準備了這樣的驚喜——
這種被人好好珍重的感覺——
池月心里一動,當下就想要對小卓說點什么。
可她嘴一動,卻有一道聲音先于她出了聲,從河道對面遠遠的傳了過來,帶著幾分不確定,卻又難掩驚喜,“對面的那位——是卓玉嗎?”
陌生的男聲,霎時就讓原本還四目相對的兩人都停下了動作。
李卓玉反應飛快的把圍帽又給池月戴了上去,這才掛上了自己的招牌笑臉,慢慢的轉(zhuǎn)過頭去,“是我,好巧。”
明明是在笑。
但池月卻疑惑的低頭四處查看。
???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耳朵出了問題,總覺得剛才好像聽見了不知道從哪里傳來的咬牙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