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后,回到自己宮中,吳過向阮昀問道:“易初,你可知近年吳國有何大事發生?”這些年他在塔中修煉,對外的一切事宜都是阮昀在打理。阮昀雖未曾上過戰場,但他是大將軍阮慶的兒子,將軍府的文書和情報多在他的掌握之中,他相信吳國的大事,瞞不過阮昀的耳目。
阮昀猶疑片刻,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告知吳過,稍頓了會,說道:“近幾年確有一件大事,已動國之根本,陛下和文武百官也都在為此事煩擾。”
吳過等了一會兒,見阮昀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打算,皺眉道:“你再賣關子就給我滾出去!”
阮昀笑著搖了搖頭,接著說道:“三年前,北地異族不知從何處得來的力量,自漠北草原而下,迅速攻占趙國國都北平城,隨后又接連出兵,僅用一年時間,便將黃河以北的趙國諸城盡數吞并,我華夏五國中實力最強的趙國也就此滅國。”
“趙國……滅國了?”吳過驚呼,華夏五國,趙國雄踞黃河以北,占地三十六城,是實力最強的一國。黃河以南長江以北間,是占地十二城的襄國和十四城的陳國,西地還有占地六城的蜀國,吳國占地四城,偏居東南,也是五國中實力最弱的一國。
“沒錯。”阮昀又道:“異族吞并趙國后,又接連向陳國與襄國發動國戰,與陳國戰于濟北,與襄國戰于河洛。異族來勢洶洶,見濟北和河洛久攻不下,便又發兵長安和北海,將整個黃河沿岸變成一道戰線。異族兵將強悍,陳襄蜀吳四國迅速結盟,于黃河南線共御外敵,蜀國兵出長安,襄國戰于河洛,陳國列陣濟北,吳國守衛北海。”
“戰況如何?”聽到吳國也參戰,吳過緊張問道。
阮昀長嘆了口氣,說道:“雖黃河南岸全線防御,但異族領兵之人也并非毫無章法,近兩年來,黃河沿線戰事最膠著的,一是以武立國的襄國守衛的河洛戰場,其次便是我國戰士奮戰的北海戰場。”
“為何?”吳過剛問出口,又立即明白過來,吳國兵力最弱,自然也最易攻取,異族一面牽制著兵力最強的襄國,一面又重兵壓制北海,應是想以北海為黃河防線的突破口,進而染指中原。吳過暗驚,這異族究竟什么來頭,竟有這么大能耐,不僅快速吞并了趙國,甚至還能與中原四國同時開戰。
“趙國本就是強國,異族強征趙國青壯入伍,也有數十萬兵力,且北境勇士素來威猛,中原四國無人可及。除了兵力的懸殊,異族還派出了不少大乘境的修行者,各國也都以大乘境的修行者出戰應敵,而我國除了國師大人,再無其他大乘境的修行之人,國師大人年事已高,陛下也不忍心再讓他披甲上陣,只能以兵力彌補不足,是以北境的戰事對我吳國國力損耗極大。”阮昀說道。
吳過凝著眉頭,他沒有想到短短三年間竟發生了如此變化,異族不過是些蠻夷之輩,竟能在短短一年將強趙滅國!他自以為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的吳國,竟已和異族交戰了近兩年,而他身為皇子,自以為是地守護者,竟什么都不知道。
“如今在北海領軍的,應該是你父親阮慶將軍吧,戰情如何你可知曉?”吳過漸漸接受,冷靜下來,問道。
阮昀神色低沉,回道:“我軍與異族雖戰力懸殊,但我吳國將士皆擅水戰,倚黃河之險阻擊外敵是我軍戰術優勢。父親上一封戰報,還是兩月前,那時臘冬,有幾日天氣極寒,暴雪如棉,竟將河道冰封,異族兵將借冰渡河,與我軍發生一場硬戰,雖將其擊退,但我軍將士也傷亡過多,父親派飛馬傳訊,請求增兵以援。但是,吳國四城八十萬人口,已從其他三城抽調出七萬的青壯入軍,北海戰場就像一個修羅場,無論投入多少兵力都無法與異族抗衡,現在七萬忠骨魂歸北海,除了都城,越城、江口和溫嶺三城已無兵可調,是以殿下所見今日朝堂的局面。”
吳過聽著阮昀的敘述,神色數變,他以為所見的國泰民安,原來背后竟還有這么多戰爭苦難,以為塔中三年與世隔絕的清苦,原來竟是最無憂無慮的日子,以為君父無情,原來他肩上竟背負著如此沉重的國運。
“殿下?”阮昀見吳過陷入沉思,輕語叫道:“殿下在想什么?”
吳過道:“我在想,我既是吳國的皇子,又是異于常人的修行者,國難當頭,我豈能在都城偷安,我明日便入宮覲見,請旨北援,以我的箭術,異族休想踏入中原防線半步。”
話畢,見阮昀雙眸神起,盈著笑意,吳過問道:“笑什么?你不信我?”
“沒有沒有。”阮昀手擺頭搖,他只是覺得這話聽著順耳,聽吳過說出來更是暢快。吳國以往戰事少,文重武輕,領軍之人皆出自阮家,比起那些文臣的利弊權衡,吳過這種帶著張狂的大義更合阮家人的性情。輕咳兩聲收斂笑意,阮昀道:“殿下倒也不必著急,如今已三月,黃河春汛,水量上漲,于我軍大有助力,殿下現在應謀秋冬黃河水少時,如何再御強敵,若以都城兵力馳援,實與飲鴆止渴無異。不能空援,也不能不援,這半年時間,吳國需要一個變數,一個足以影響國運的變數。”
阮昀所說的變數,在吳過的理解中,應是一位能夠在半年內提升至大乘境的修行者。大乘是修行者圓滿之境,也是所有修行者都夢寐以求達到的境界,能達此境者,可擁有神通之力,以一敵百,于戰場之上攪動風云,更是能發揮出堪比上將的作用。
吳國修行者不多,能有機會修行圓滿的,吳過自然地聯想到自己,他多希望能成為這個變數,可修行之路多艱,半年之內,他實無把握提升境界。
阮昀見吳過沉思入神,出言開解道:“殿下此時倒不必如果焦急,眼下北境戰事稍緩,應著力于恢復國力,以便戰時來臨,讓北海將士無后顧之憂。”
吳過望著阮昀,說道:“你既開口,想必心中已有計較,你我之間,不必拐彎抹角,有話直說便是,若可行,我明日上朝,會一言不差地上報陛下。”
阮昀點頭,直說道:“近兩年,吳國已在北海戰場上投入了七萬兵力,這七萬兵力盡出自越城、江口、溫嶺三城,雖還未動都城根本,但三城的兵力已捉襟見肘。我觀北境戰事短期內不可能結束,若北海將士再有折損,必要牽制都城本部兵馬。此行過于冒險,朝中那些迂腐文臣更是不會同意。所以,我想請殿下向陛下諫言,請盡快推行良策,恢復國力,以為北海援助。”
吳過全境八十萬人口,已投入了七萬兵力,確已是國力所能承受的極限了,當務之急確實要盡快恢復國力,以待戰時。只是這糧米容易,人口卻要如何在短時間內恢復?吳過見阮昀面上掛著淡淡笑意,頓時明白他已有計策,佯怒道:“阮先生現如今翅膀硬了,不知從何處學得這一副做派,怎么!還需要我請你才肯說嗎?”
二人自幼一同長大,嬉笑玩鬧再正常不過,阮昀知吳過是假裝發火,也順勢假裝認錯道:“殿下息怒,阮昀此計可快速充實一城人口,只是也會有一定的風險,若是旁人提出,定會被那群老臣詬病,唯有殿下,可將此計實施。”
吳過心中似有頓悟,問道:“你說的是?”
“溫嶺,南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