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汜水城出來之后,吳過駕著車趕往南陵渡口,長江以北就是陳國邊界,這江南至黃山一帶尚屬無主之地,來往的多是江湖游俠,甚至還有些亡命之徒。
一路有驚無險到了渡口,看著江上來來往往穿梭的船只和渡口吆喝待客的商戶,一派熱鬧的景象。若從水路去往襄陽,需先乘船沿江至武昌,再從武昌轉乘入漢江直至襄陽,向碼頭打聽了下一趟去往武昌的船開船在一個時辰之后,先雪在馬車中也待不住,二人便在渡口邊的集市逛了逛。
吳過衣著華貴,氣度不凡,先雪容色清冷,身姿綽約,自是引得不少不懷好意之人打量盤算,不過一人背弓,一人持劍,看起來也并非柔善可欺,再加上吳過有意無意地外放大乘氣場,令一些心生歹念之徒打消了念頭。
二人在集市上添置了行程所用之物,回到渡口時,人群擁擠,已經開始登船了,付了船資,二人分到一個船艙內,這艙室不大,卻收拾的很精致利落,一左一右兩個床鋪,枕頭被褥不沾半分污穢,把行李放下,鎖了艙門,吳過說道:“先雪姑娘,在下無意冒犯,只是你內傷在身,無自保之力,這船上魚龍混雜,也不甚安全,你我同處一室,若覺得不便,我再向船家購一間艙室。”
先雪方才逛了一個時辰,氣力消耗不少,此時有些虛弱地回道:“這船上這么多人,哪還會有空的艙室,你我皆是修行之人,又同在軍中半年,這個世俗的男女之別倒無需過多在意,只是殿下,我如今無法調動真元,如遇險難,還需殿下多多擔待。”
相識一年,吳過深知先雪是有些傲氣的,此時竟帶著央求之意,吳過連忙回道:“姑娘說的哪里話,北海一戰,若無姑娘一馬當先,勝負難料,姑娘為我吳國傷重至此,吳過能為姑娘做些事,是應該的。”
先雪道:“我并非為了吳國,而是為了師兄,我們師弟妹們都是林山師兄帶大的,師兄雖不善言語,但事事以我們為先,小時候我貪玩,從樹上跌落,摔傷了腿,我倒沒哭,師兄一個大男人竟心疼地流了不少眼淚。”說到此處,先雪眼眶濕潤,深吸了口氣,繼續說道:“師兄是清塵山的支柱,但一個劍客斷了雙腿,此生便是廢了,我為他越境報仇,必會自損,我在北海戰場,他必也日日擔憂,若我在他身邊照顧,師兄反倒會覺得自己成為了清塵山的拖累,這是他最不愿意接受的。越境的反噬,其實早就已經開始了,我強行壓制,到現在才發作,除了擔心異族來攻,也存有私心,我傷得越重,師兄對我的虧欠便多些,他這個人,在這方面心思重的很,他會想方設法地彌補我,從而倒能少在意些他的那雙腿。”
吳過靜靜地聽著,這是先雪第一次對他吐露心聲,他也從不知道他們師兄妹的感情深厚至此,他認識的林山,確實如先雪所說,不善言語。第一次相見是在宮中夜宴,二人受山主所托入宮拜見,宴間言談皆出自先雪之口,此后府上小住幾日,也未有過多言語,即便自北海戰場重傷回來,也一直閉口不言,只在先雪越境時出口制止了一句。
“你這番苦心,林山將軍定會好好珍惜!”吳過不知怎么勸人,但他知道,自己在琉璃塔的三年,竟不知國戰,想必也是父親的苦心,他起初還有怨懟,可現在回想起來,身邊親近之人,又怎會做傷害自己的事,但很多事,往往當時很難參透。
“所以請殿下定要護我周全,我若是死了,師兄定會活在對我的愧疚之中。”先雪帶著乞求的語氣說道。
吳過加重聲音回道:“姑娘放心,路上若遇阻攔,定殺不饒。”
先雪垂下眸子,道:“我倦了,先歇一會,殿下連日趕車,也休息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