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嘟!”
葡萄皮被嚥了下去。
但不是向遠,是禪兒。
看著向遠張大嘴巴湊過來的醜惡嘴臉,禪兒怕獎勵了他,沒有吐出去。
“不要臉!”
禪兒咯吱咯吱磨牙,猛然間想到了什麼,試探道:“你,把辟穀丹取出來,五枚,不,十枚,全部吃了。”
向遠忍辱負重臥底,此刻就如老實人被搶指著,哪有不從的道理,取出一個瓷瓶,倒出了十枚辟穀丹。
“不是這個!”
禪兒大怒,探身抓住向遠的衣領,銀牙緊咬,牙縫裡吐字:“少在這裝瘋賣傻,一斤重的大肉丸子,吃十斤,少一口就當你演不下去了。”
言語間,怒火熊熊,怨念滿滿。
向遠默默點頭,將十枚辟穀丹收好,按住禪兒肩膀將其壓回原位,擡手一揮,十顆獅子頭級別的大肉丸子排在茶桌上。
算算時間,晚飯還沒吃呢!
“哼哧哼哧……”
“稀里嘩啦————”
見向遠這般聽話,說吃就吃,禪兒芳心大悅,一臉期待,等著向遠實在吃不下,主動放棄求饒的畫面。
然而並沒有,整整十斤辟穀丹勻速下肚,看架勢,還有些意猶未盡。
然後摸出了兩個饅頭吃了起來。
禪兒:==(д)
禪兒震驚了,頭一回知道,一個人可以這麼能吃。
不是,你一次能吃十斤,那拉的時候呢,便桶裝得下嗎?
你家菜地一定很大吧!
禪兒張張口,有辱斯文,終究沒有問出口,臉色古怪道:“說,你是豬!”
“你是豬!”
“……”
————
地龍堡。
南疆北地,西楚商道必經之地。
地龍堡上接西楚德州,下至南疆腹地,伴生冥河古道,可稱南疆北部第一雄城,爲四方通衢之樞紐。
石砌雄城巍峨聳立,歷經風雨不倒,城牆高聳,堅如磐石,上有烽火臺,下有箭樓,守衛森嚴,固若金湯。
城池下方的冥河古道蜿蜒曲折,彷彿直達地心,成千上萬年亦未被探索全貌,神秘至極,傳說衆多。
地龍堡是西楚展望南疆的橋頭堡,也是南疆抵禦西楚的前哨陣,兩方默契沒有插手,留了個灰色地帶,任由雜草野蠻生長。加之地形複雜,山川險峻,暗道無數,故而成了逃犯匪類棲身之地。
又因礦藏豐富,珍奇衆多,好似採之不盡,被諸多勢力瓜分,四方商賈雲集,商道便利,貿易興盛,財貨流通,放在整個南疆都是一等一的富庶。
城中人口稠密,市井繁華,商鋪林立,酒樓茶肆,鱗次櫛比。
商販叫賣之聲晝夜不絕,有八大邪魔光明正大開商鋪賺錢,也有白雲、忘劍兩大山莊鋪設分店,便是北齊、南晉的勢力在這裡也能見得一二。
夜市千燈如白晝,高樓紅袖粉如雲,一派繁華,讓人很難想象這裡是魔頭遍地的南疆。
南疆地域廣袤,有不少小國起落興衰,茫茫羣山之間,不知有多少大大小小的部落,地龍堡雖是一座城池,但勢力蔓延覆蓋周邊,真算起來,遼闊堪比西楚一州之地。
就這,還沒到南疆腹地,可想而知,整個南疆的面積有多大,又埋了多少天材地寶,也難怪西楚日日夜夜惦記這兒的好。
據江湖謠傳,地龍堡控制了周邊諸多部落,城主胸懷大志,有建國的想法。
這則謠傳並未被證實,懂得都懂,地龍堡之所以有城主,是因爲南北兩邊沒有伸手,各自忌憚對方,故而有錢大家一起賺,維持表面上的一團和氣。
城主要是建了國,那不好意思,當天建國,當夜亡國。
給你的纔是你的,不給你,你不能伸手!
……
馬車在入夜前抵達地龍堡,十餘天的路程,車上有地龍堡的標誌,倒也沒有毛賊找晦氣,給妖女講解一下死字怎麼寫。
這十多天,向遠窩在馬車裡,每天不是裝傻就是練功。
車內空間有限,刀法不能修煉,便盤膝而坐,以無相印法衝擊三百六十五處大穴。起先擔心妖女下黑手,修煉一會兒便匆匆停下,被妖女嘲諷小人之心,膽子才漸漸大了起來。
禪兒沒有打擾向遠修煉,以茶桌爲分水嶺,二人各自佔據馬車半邊,各修各的,誰也沒有打擾對方。
無生界的時候,向遠壓制修煉的渴望,只練習刀法,沒有衝擊穴位,眼下回到幹淵界,沒了顧慮,放開手腳全力衝穴。
或許是修行之道在於有張有弛,一味強求只會適得其反,向遠在無生界休息了一個多月,養足了精神,突然發力修煉,效率極爲驚人。
前三天,每天都能開啓十個氣穴,第四天、第五天都有八個氣穴,到了第六天,才放緩至五個……
一路修煉,加上之前開啓的幾個氣穴,向遠周身氣穴開啓了八十個,再給他三天時間,通宵熬夜湊夠上百,便能勉強催動護體罡氣。
有了護體罡氣,行走南疆更有保障。
說到護體罡氣,就不得不提及降龍界,那邊把罡氣玩出了新花樣,拉風又有格調,向遠惦記有段時間了。
若非被妖女打了個措手不及,按原定計劃,他現在應該出現在峨眉山,大晚上和師太聊劇本纔對。
向遠很好奇,禪兒口中的機緣究竟是什麼,看對方的架勢,以及一路上的表現,確實有幾分緩和關係的意思。
看看機緣有多大,如果和妖女一樣一小隻,想要閻浮門的情報,必須加錢。
馬車停於地龍堡郊外一處別院,並未進入城中。
禪兒下了馬車,領著向遠走進內院深處的閨房。
環境清幽,與外界隔絕,隔絕到禪兒的貼身丫鬟抱琴都沒進屋,站在廊下充當守門員、掌門人之類的角色。
抱琴臉色古怪極了,心頭滿是八卦之火,她跟在聖女身邊有些年頭了,自認爲對聖女十分了解。
那時禪兒約有六七歲,因爲多世輪迴的緣故,雖尚未修煉取回記憶,但天生性格冷漠,拒他人於千里之外,貼身侍女抱琴都見不到她多少好臉色。
所以,狀若癡呆的大衆臉憑什麼讓聖女大人另眼相待,又是車內獨處,又是帶進閨中……
聖女大人到了想男人的年紀了?
不對吧,都輪迴多世了,又不是真的只有十六,怎麼可能這麼幼稚。
抱琴不明所以,屏住呼吸,試圖聽一聽屋裡的聲響。
屋裡的聲響沒聽到,院子裡的聲響傳進耳中,抱琴移目看去,發現箱子裡裝著的殭屍不知何時跳了出來,仰頭望月,吸食月光靈氣。
抱琴微瞇雙目,殭屍引下月光靈氣的手段有些眼熟,沒記錯的話,應是自家聖女的手段。
聖女大人什麼時候對馭屍一道感興趣了?
閨房內。
向遠側頭打量,房間的佈局精緻考究,光潔而素雅,可用冷清來形容。
除了牆壁上掛著的幾幅字畫,整間屋子都可以用空曠來形容,木牀、桌椅等傢俱應有盡有,只是左右空空,仿若沒有生氣。如窗邊的梳妝檯,除了一面銅鏡,再無其他。
沒有首飾盒,沒有胭脂水粉等女子日常用品。
應當是個臨時據點,所以什麼都沒有,再者妖女天生麗質,十六歲的年紀用不上化妝品。
向遠這麼想著,來到衣櫃前,雙手打開櫃門,果然是空空如也,一件衣物都沒有。
“喲,向叔叔你醒啦。”
禪兒陰陽怪氣,坐在椅子上,擡手扣了扣桌面,開門見山道:“地龍堡下方有冥河古道,內有天材地寶無數,因其綿延萬里,故而有衆多未曾探索的區域。你運氣好,我之前修煉的時候,發現了一處大筋藤的礦藏,伴有血氣石和洗骨草,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外補!
向遠點點頭,說來驕傲,沒人比他更懂外補。
他這一身神力,都是外補得來的。
大筋藤是地龍堡特產,只生長於冥河古道,其他地方挖不出來,縱有移植栽培,藥性也會大打折扣。
南橘北枳,水土不服。
大筋藤可入藥,用於煉製能夠增強體魄、治癒重傷的靈藥,直接服用也可強身健體,每天入睡前溫水送服,提升身體的柔韌性和力量,使氣穴能夠承受更強大的真氣流動。
對於煉體的武者或山門,大筋藤必不可少。
因爲產量不俗,大筋藤固然珍貴,修行必不可缺,倒也不算奇珍,市場價格穩定,可如果伴生了血氣石和洗骨草,意義又不一樣。
武者握住血氣石,可汲取血氣之力,速恢復體力,補全缺失的血氣根基,其中蘊含的強大靈氣甚至能夠幫助使用者突破瓶頸,提升修爲。
洗骨草便如字面意思,洗髓伐骨,幫助武者去除身體內的雜質,淨化改善體質,爲更高層次的修煉打下基礎。另有強身健體,加速骨骼的癒合,對於骨折等嚴重外傷有奇效。
這三種天材地寶湊在一起,便是一臺無情的強化機器,拔高武者的潛力,一邊強化一邊升級,用於修煉事半功倍。
當然,修爲到先天,這三種天材地寶就沒什麼效果了。
不是說不行,而是先天期反後歸先,肉身已經達到了另一個層面,天材地寶若無質的變化,除非入藥煉製成丹,直接服用很難對先天期產生作用。
見向遠並無疑議,禪兒腳尖點地,觸發機關,面前圓桌隨磚石旋動,露出一條幽暗地道。
“走吧,機緣就在下面。”
禪兒飄身而落,白衣醒目,瑩瑩綻放光暈,驅散周邊黑暗,照出一條曲曲折折的通道。
她該不會騙我,準備把我關進地下室吧?
向遠稍加沉吟,感覺劉關張在自己嘴裡結拜爲兄弟,自嘲搖了搖頭,一個翻身,跟著跳了下去。
冥河古道源遠流長,幽深莫測,如同一條潛行於大地脈絡中的巨龍,四通八達,難尋盡頭。除了地龍堡正下方的主道,支脈遍佈四方,內部乾燥陰冷,有巖洞、峽谷、懸崖、深淵等奇景。
歲月變化,奇觀隨地龍翻滾換位,不知埋葬了多少尋寶者。
這裡的冥河非河道之意,而是形容錯綜複雜的暗道直通地心,宛若冥界河流遺址,乾涸後形成了現在的地下奇觀。
向遠隨禪兒走入曲折通道,起初擔心迷路,拐彎時留意觀察了幾個顯眼之處,之後便放棄了,繞來繞去,徹底失去方向,只知道自己一路向下,深入了起碼五百米。
一個時辰後,向遠不知到了哪裡,見前方豁然開朗,出現一處靜謐深潭。
方圓十米見寬,乾涸大半,有粘稠血水一般的死水沉寂無波,四周峭壁向上,高約百米,大大小小的洞窟入口點綴其上。
另有血氣石綻放猩紅光芒,大筋藤攀爬覆蓋,還有諸多奇花異草,因爲深埋地下,無人看見,也就不用在乎外貌,都是隨便長長的奇怪模樣。
禪兒立於潭邊,並指成劍掃向高空,一道道月光利箭飈射四散,斬斷大筋藤,剝落大片血氣石、洗骨草,落入潭水之中,便有開水沸騰的熱浪涌起。
向遠歪了歪頭,沒有第一時間下水,好奇道:“我以爲禪兒是黃泉聖女,出行必有前呼後擁,走狗無數,結果只有一個婢女在側,嘖嘖,你這個聖女當的,未免有些孤家寡人了。”
聽聞向遠試探之意,禪兒微微一笑,反問道:“猛虎獨行,牛羊成羣,向叔叔覺得呢?”
“我覺得牛羊更好吃一些。”
“……”
“禪兒覺得呢,是不是肉丸子更好吃?”
“下去。”
“不會吧,水溫還沒降下來……”
向遠話到一半,猛然想到了什麼,妖女說自己在這裡修煉過,換言之,這就是妖女的洗澡水!
“向叔叔,你身爲人藥,本身已是不凡,此處藥性雖兇狠,卻傷不得你,說不得還能幫你激發體內藥力……”
禪兒說了很多,向遠沒怎麼聽進去,逗比的思維順著洗澡水一路滑坡,他抓起一把洗骨草握在手中:“那什麼,你泡澡的時候,沒在裡面尿尿吧?”
你能不能正經一點!
禪兒臉色一黑,揮手揚起鎖鏈打向向遠。
向遠側身閃開,單手按住褲腰帶,擠眉弄眼嚇唬道:“速速離去,有大恐怖之物降臨。”
“呵呵。”
禪兒冷冷一笑,鄙夷道:“一條蛆蟲罷了,也好意思自賣自誇。”
聽她目不識丁的大話,向遠更加確信,上次他噓噓的時候,禪兒沒有偷看,否則不會把蛟龍視爲泥鰍,把猛虎比作小蟲。
不過,和一個小丫頭有什麼好爭執的,平白顯得他心胸狹窄,是個小心眼。
這時候,只要贊同對方就行了。
“是極,禪兒言之有理,向叔叔也這麼覺得,小小的就很可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