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風(fēng)早已接到楚陌命令, 一直在探查。但楚陽清楚楚陌的能力，自然也做了些防備，以至於消息甚是靈通的逐風(fēng), 用了整整三日半的時間, 纔有了華風(fēng)的消息。
而他的消息, 不太好。
逐天手拿飛鴿傳來的書信, 快步走向書房。連著幾日來, 楚陌沒有出過書房，也沒有休息，整日對著那幅畫像睜眼到天亮。
等的, 就是華風(fēng)的消息。
“王爺，逐風(fēng)有消息傳回。”
“速講。”
“楚陽帶著公子日夜兼程趕路, 此時也近漣池雪山了。”
楚陌猛地起身：“雪池呢？如今何在？”
“逐風(fēng)已經(jīng)通知雪池師父和煙公主, 儘快趕回漣池了。”頓了頓, 逐天道，“逐風(fēng)信上說, 公子近來狀況不好，身體……”
“備馬！”逐天只覺眼前楚陌身影一聲，反應(yīng)過來時，書房內(nèi)只留這兩個字在迴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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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風(fēng)從未受過這種苦，連日的顛簸, 再加上身上蠱毒似乎蔓延的愈來愈快, 掀開袖子, 能夠看到有一條暗紅色的線, 距離指尖, 就只剩下短短的一寸了。
他明白，蠱毒遍佈全身之時, 便是他徹底受他人擺佈的時候。遠(yuǎn)離了楚陌，他便不會對他造成傷害，但是……他恐怕熬不到見到周青了，見不到風(fēng)國舊部，就不能以太子殿下的身份命他們退兵。
那樣……華風(fēng)不敢再想，只希望，楚陌能夠看到他留在他房中牀上的那封信。
楚陽看著華風(fēng)慘白的臉色，問：“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華風(fēng)努力一笑：“不過是受不了連日這樣趕路。”頓了頓，他站起身子，“還有多久才能見到周青？”
“兩日。”楚陽伸手指了指百里外的雪山，“翻過雪山，便能見到周青了。”
華風(fēng)點頭，十指緊握，還有兩日，他一定要撐過這兩日。
雪山腳下，楚陽和華風(fēng)下了馬，這座雪山連綿數(shù)千裡，雖然可以繞過，但卻需要耗費更多的時日。而楚陽心急要攻打崇州，華風(fēng)心急要周青退兵，兩人不約而同的均選擇了翻山而過。
華風(fēng)伸出舌頭舔了舔已經(jīng)乾涸的嘴脣，硬撐著身體：“走罷。”
雪山寒冷，即便他們二人披了厚厚的披風(fēng)，一直在向上攀爬，但仍舊扛不住這凜冽的寒風(fēng)。終於在半山腰，楚陽聽到身後咚的一聲，轉(zhuǎn)身看去竟然是華風(fēng)暈在了雪地之中。
額頭髮紫，雙目緊閉，嘴脣泛青，倒不像是凍得，反而像是中了毒。
“華風(fēng)，醒醒！”
楚陽見他不省人事，非但沒有繼續(xù)叫他，反而莫名的仰天一笑。若是華風(fēng)死了，周青的隊伍便羣龍無首，那樣定會以他馬首是瞻，到那時他便順利成章的掌管風(fēng)國舊部，可以與自己的父皇抗衡！
“既然如此，”楚陽目光泛起殺氣，從袖中摸出隨身的匕首，“你……就不要活過來了！”
話音隨著匕首一同落下，可就在眼看刺入華風(fēng)心臟時，竟然眼前一黑，瞬間失去了意識。
“師父，是他！”一女子收回刺入楚陽後腦的銀針，上前查看，“皇兄還要多久能到？”
“莫急。”
這兩人，正是神醫(yī)雪池，與楚陌親妹——楚煙。
“我離宮前，與華風(fēng)公子有過數(shù)面之緣，是他沒錯。”楚煙與楚陌有七八分相像，五官照楚陌的柔和許多，白皙的小臉被風(fēng)吹的有些泛紅。
雪池拿起華風(fēng)的手，搭上他的脈搏，眉頭一皺，視線落在他指尖那根暗紅色的線上。他是，被人嚇了蠱。而今，要麼聽從蠱主之言任人擺佈，要麼自盡後將屍體燒掉，再無其他辦法。
“他……活不了了。”
雪池話音剛落，就聽身後一連串腳步聲響起，夾雜著楚陌驚怒的聲音：“爺還沒允許他死！”
“楚陌你先聽我說，不要靠近。”
雪池本想站起來攔他，卻一把讓他推開，楚陌蹲下抱起躺在地上的華風(fēng)，心卻像是被什麼拉扯著，說不出的痠疼難受。
不過幾日不見，他怎麼將自己弄成了這個樣子，瘦了這麼多，就連臉上都沒有絲毫血色。
“華風(fēng)，爺來了，你給爺把眼睛睜開！”楚陌搖著他，“你不是喜歡爺嗎？你起來，你親口對爺說，爺就同意你喜歡！”
不知是不是被他這句話說的，懷中的華風(fēng)竟然真的動了動，眼睛一點點睜開，但眸中卻漆黑一片，一點光亮也無。
“楚陌……”他張口，輕聲道。
楚陌一笑，剛要點頭，胸口處卻一疼，他不可置信的低下頭，愣愣的看著刺入胸口的匕首，和那隻握著匕首的手。
“皇兄！”
“楚陌！”
“王爺！”
身後的人，異口同聲。可楚陌卻像是沒聽到一樣，揚手製止了他們。
華風(fēng)將刺入楚陌胸口的匕首硬生生的拔了出來，鮮血噴涌而出，瞬間染紅了她的臉。剎那間，交織在腦海中的“殺了他”的聲音，漸漸小了，終於有一絲清明，將她所有的意識拉了回來。
楚陌今日，又穿了赤紅色的袍子，是意識到會有事情發(fā)生了麼？
華風(fēng)盯著他的胸口，顫顫的扔了匕首，捂住那裡想要止血：“楚陌……楚陌……”
“爺在這。”楚陌伸手握緊了他的手。
“對不起，我剛纔……我不是……”他想說這些都不是她的本意，可是無奈好多聲音竟然漸漸回來，亂了他的思緒。
“沒事，爺死不了，你……”
話還沒說完，華風(fēng)竟然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推開他：“楚陌你走！”說完，雙手痛苦的捂住頭，嘴裡大喊，“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我不會殺他，不能殺他，我不能我不能！”
楚陌見他這樣，剛想上前，卻被雪池攔下：“蠱毒已入心，無藥可醫(yī)，爲(wèi)了減輕他的痛苦，殺了他罷。”
不可能！楚陌瞪紅了一雙眼，頭一次揪住了雪池的領(lǐng)子：“你放屁！今日，爺就算豁出命去也要保住他！”
“楚陌，你明知道……”
“爺不知道！”有生以來，楚陌失去了所有的冷靜，一步步的走回華風(fēng)身邊，雙手緊握著他的肩，大喊，“華風(fēng)，你睜眼看看爺，爺是楚陌！”
爺是楚陌！四個字，似乎換回了一些他的神智，華風(fēng)擡頭癡癡的看著他，目光漸漸被眼淚模糊了。
“楚陌，我……怕死。”這輩子，他都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兩次的生死了。
“不會，你相信爺。”
華風(fēng)勉強(qiáng)笑了笑：“楚陌，我記得……在我家那裡，電視上都說雪蓮花能解百毒，剛剛我在上山的時候，就在那邊看到過，”頓了頓，他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去幫我找來，好不好？”
“好！”
楚陌此時早已辨不出真假，只要是一線希望，他也希望能夠抓住。所以在他轉(zhuǎn)身的瞬間，卻沒看到華風(fēng)眼中的留戀，以及那滿滿的不捨。
眼看著他的背影漸遠(yuǎn)，華風(fēng)彎腰撿起了地上的匕首，狠狠的朝胸口刺了進(jìn)去，好疼……楚陌的傷口，如今是不是也是這樣疼的呢？
眼前有些黑，腿有些軟，身子有些冷，華風(fēng)倒下的瞬間，眼中看的，心裡念得，始終只有他。
眼前，有黑影一閃，瞬間接住了他倒下的身體。
“你騙我！”
華風(fēng)認(rèn)真的看著他，點了下頭：“對，騙你。”頓了頓，他道，“楚陌，我有些害怕。”
“別怕，我在這。”
華風(fēng)用盡全力一笑，自他認(rèn)識他開始，他便爺來爺去牛的不行，而今……他仍舊希望他是那個狂放不羈，萬事皆不入心的人，可是看來，似乎不可能了。
“楚陌，”他伸手，撫上他的側(cè)臉，“我喜歡你。”
楚陌笑：“我知道，你挺下去我就允許你喜歡。”
只是……允許他喜歡麼？
“你可……喜歡我？”不是喜歡華風(fēng)，只是現(xiàn)在的他。
楚陌抿著脣角，沒有說話，眼中複雜閃爍。良久，就在華風(fēng)眼神漸漸黯淡下去時，才脫口而出：“喜歡！我喜歡這一年來的你，不知道從何處來的你，就只……喜歡你！”
多好，終於聽到了這句話。只是，多可惜，生命已經(jīng)到了盡頭。
“楚陌，要好好地活著。”
眼角處，一滴淚同著這句話，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