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英早早地便到了劍舞坪, 神色清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掃視了一週,沒見著雲天河的人影,又怒氣衝衝地跑到他的房裡把睡的不省人事的雲天河提溜了出來。
將御劍的口訣傳於三人, 又聽得他們將話題引到了妖界之爭上, 終是壓不住心底的焦躁, 草草地丟下一句, 便御劍離開了瓊華去搜集那些稀少的礦石——師父要他離開瓊華, 他便離開,然而,在離開之前, 有些事情,必須要做……也算是, 盡最大的努力幫助師父吧……
兀自練習御劍的三人在劍舞坪倒也認真練了會, 等到夢璃已經能把箜篌御得像模像樣的時候, 韓菱紗眼珠一轉,右手輕點臉頰, 勾起一個狡黠的笑容。
“這下可好,我們三個都會御劍了,不如飛去山下玩玩?”
“阿瑤,”
順著自家妹妹的長髮,玄遠滿意地看到夙瑤將那個高高束起的髮髻摘下——本來嘛, 那個髮髻又重又不好看, 也就自家妹妹這麼老實的會天天頂著。
“爲何不將望舒取回?”
“它在抗拒我的力量。”
夙瑤瞇了瞇眼睛, 難得地露出一絲愜意, 聲音也柔和了許多。
“那, 我就讓它留在它選擇的宿主身邊。而且,我也不適合做這奪劍之人, 就讓玄霄去騙騙這羣小子吧。”
“玄霄?”
想到玄霄那副張狂的模樣,再想想他哄騙那幾個孩子的時候會是什麼模樣,玄遠突然覺得有點寒。
“你確定他不會用搶的?”
知道自家哥哥是在說笑,夙瑤白眼一橫,乾脆利落地摔了個臉色給玄遠看。
“玄霄可沒有哥哥你說的那般不知變通,”
能夠在給自己甩完臉色後又使得自己不得不於他合作,他的手段會差到哪裡去?!
“哥哥……雲天河……”
想到那個頂著和某人一模一樣的皮囊的小子,夙瑤就一陣頭疼,她原意是讓紫英和他們多接觸接觸,能夠向玄震一樣露出笑容,可是,似乎現在她必須要考慮紫英被他們帶壞的可能了……那個望舒的新宿主,明顯就是和自家師妹一路貨色,一肚子花花腸子!!
而那個笑容溫和的女孩子……似乎,總是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沒事的,阿瑤,那些已經過去了,”
掩去眼底閃過的一絲沉痛,玄遠好笑而又欣慰地看著自家妹妹明明是一副擔憂的模樣卻偏偏要做出嚴肅不在意的樣子。
“阿瑤,你的直覺很準。那個柳夢璃,就是當年雲天青帶走的幻暝之主的女兒。”
“什麼!”
夙瑤一拍桌子,剛想站起來就被自家哥哥按住了肩膀,她咬了咬脣,眼神中透出刻骨的仇恨——就是她,使得原本佔了上風的玄震最終……最終和冥風同歸於盡……
“呵呵……來得好……來的真好!”
她笑了出來,笑聲卻像是從喉嚨深處壓出來一般,帶著濃濃的淒涼。
“當年雲天青帶著夙玉和她一起離開,今日她又隨著雲天青和夙玉的兒子一起回到了瓊華……”
將情緒有些失控的妹妹摟在了懷裡,玄遠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拍著她的背,勾起脣角笑了出來,笑容卻不是帶著柔和的暖意,而是漫開了冰涼的嘲諷。
“……夙玉,你曾經說過‘我命由我不由天’,不知今日,是順了天意還是如了你願。”
“有個村子……還有人在嗎?”
韓菱紗瞇起了眼睛,伸手擋住了迎面而來的風沙,一手指向前面漫漫黃沙中隱約能夠見到的村落。
心底有些悽然——想不到,綠意盎然的崑崙之下,竟是這般荒蕪的黃沙,一路走來,只見到枯萎了的植物和乾涸的河道……這難道就是她一直心心念唸的仙山嗎?
“等一下!”
柳夢璃突然停下腳步,凝神聽了起來,原本即使面對著風沙也帶著淺淺的笑意的臉上浮現出嚴肅的神色,擡手指向了漸漸清晰屋子中的一間。
“那裡……那裡有人在喊……讓我們救救他!”
“阿瑤,不管最後會如何,哥哥會一直在你的身邊。”
將頭抵在夙瑤的腦袋上,玄遠從身後環著自家妹妹,閉上了眼睛,嘴角帶著一絲笑容。
“我讓紫英在與妖界之戰前離開瓊華,順便帶走一些弟子,如何?”
安靜地縮在自家哥哥的懷抱裡,夙瑤的臉上也是帶著難得的柔和的神情,一手繞起自家哥哥垂下的長髮。
“哥哥是覺得我們此戰會輸?”
“當然不是,”
毫不猶豫地回答,玄遠任由夙瑤扯了扯自己的頭髮。
“只是覺得……”
“師父以前的筆記我也曾看過,哥哥,你可是覺得此法飛昇不妥?”
夙瑤放鬆了手指,看著那一縷墨色緩緩地從指縫間滑落。
她和玄遠,似乎彼此都有些事情隱瞞彼此,但是那隱瞞又不是必需的,若要真的問起,定是會一五一十地告訴對方。
哥哥,我只有你了……
“確實不妥,”
玄遠十分坦然地將自己知道的在夙瑤耳邊娓娓道來。
“你可還記得重樓?他,現在應該算是我的朋友吧。不周山那次,他實際上還是留手了,不然,以他堂堂魔尊之力,怎會奈何不了我們幾個初有所成的修仙之人。而從他的口中,我也隱約明白了,修仙,修仙,欲修仙,先修人。修爲再高,心若不正不堅不誠,又有何用。可惜……現在瓊華又有幾人明白的了這個道理,便是紫英,怕也是在這裡面找不著道路了。倒是道桓,看得通徹,蜀山現在竟是比往日的瓊華,還要好上幾分。”
“哥哥,他走後,我其實也在思考,修仙……真的那麼重要嗎?”
夙瑤往玄遠的懷裡縮了縮,神色有些恍惚。
“如果可以的話,我願舍了這一身修爲,從此只和他攜手人間。”
苦澀地笑了笑。
“只是……”
像是想起了什麼,她突然扯住玄遠的衣襟。
“我們讓夙莘和玄勉也離開瓊華好不好?他們現在很幸福,不需要再揹負那十九年前的恩怨了!”
“好。”
心疼地在自家妹妹的頭頂蹭了蹭。
“我平日聽紫英所說,似乎懷朔和璇璣也是彼此有情的一對,不如,將他們也一併遣走吧。”
沉思了片刻,玄遠淡淡地開口。
“恩。”
夙瑤應了聲。
韓菱紗三人順著夢璃所說的聲音來源,徑直穿過了空蕩蕩死寂的村莊,闖進了一座破舊的土坯屋,正看見一位穿著粗布麻衣的少婦的手正掐在一名嬰兒的脖頸聲,而小嬰兒的哭聲漸弱,小臉憋得通紅。
“快住手!”
韓菱紗搶上前一步,打開了少婦恰在嬰兒脖頸的手,瞪圓了眼睛怒視著她。
“你在做什麼?!”
少婦被她一喝,面上露出悽苦的表情,卻是什麼都不肯說。
夢璃上前拈起一個手訣,嬰兒脖頸上的淤痕消失無蹤,沉沉睡去。
屋外突然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透著深深的震驚。
“天啊!烏蘭,你竟做出這樣的糊塗事!!!”
少婦一聽見老人的聲音,竟是捂著臉哭了出來。
“村長……我……我也不想啊!!”
淚水從她的指縫間溢出,劃過她粗糙的雙手。
“只要還有一點辦法,我又怎能狠下心來……這孩子畢竟是我的骨血啊!”
三人俱是一驚,幾番詢問,兩人也不肯說出個一二三來,問的急了,就長長地嘆氣,即使是頭腦靈活如韓菱紗,也是束手無策。
正在這時,外面傳來了紫英隱含薄怒的聲音。
“不錯,我也很想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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