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符宗。
一直以來作為“落羽星”上唯一的修真門派,靈符宗可以說是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一整顆星球的資源全歸他一家獨得,實在是讓不少人都為之眼紅。
只是如同普通人間的事情一樣,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在外人看來風光無比,其實也不過是有苦自知。
不說“落羽星”上本就沒有什么珍稀資源,就是真的有,也不能說全都是歸“靈符宗”支配,因為有“不歸路”的存在,許多別派人士時常到這“光臨”,真要有什么好東西,他們也未必就能守得住。明明是自家門派所管的修真星,其實卻像是別人家的后花院一樣,由人自由來去不說,更是“任人采摘”,要不是緊跟在“虛天觀”屁股后面,恐怕一早就被人平了也不一定。
恐怕任何一個人面對這種現狀,都不可能再淡定下來,但“靈符宗”的宗主這一忍就是百多年時間……
也許有很多人會覺得,他是個縮頭烏龜、是個膽小鬼,是個讓所有修行之人都瞧不起的家伙,可他卻從來沒有出面表示過什么,對所有人的評價都好像是默認了一樣。
因為這個狀況一直沒有過改變,“靈符宗”也越發的沒落起來。
很少能收到新弟子,收到了新弟子,有本事的也都想盡辦法再另投他派,待宗主閉關后,這樣的情況也是越演越烈,到得今時今日,偌大一座山門已是空蕩的可怕,山門前更是連一兩個把守的弟子都沒有。
“周師弟,難道連你也要走嗎?”
“……不走,不走留在這里又有什么用處?你看我們門中哪還有點修真門派的樣子,弟子說是出外游歷,其實早已逃了大半,剩下那些也是不愿意回來,寧可在外面看能否碰到什么機緣,門中長輩也只剩了你我二人,掌門師兄倒現在也都還未出關,這‘靈符宗’再待下去又能怎么樣?還不是早晚有一天掛了‘虛天觀分派’的牌子了事?”
本是十分安靜的宗門中突然傳出人聲,像是在吵鬧似的,聲音極大,直驚得幾只云雀拍打著翅膀從高處飛起,遠遠逃離了這里。順著聲音尋去,不難發現,這聲音正出自一座大殿之中。
比較起“三仙山”的“本心殿”,“靈符宗”這大殿也不能算小,只是里面卻空蕩的嚇人,此時一共也只有兩人,而且還都未坐在那里,一個要走一個要攔,正是僵持不下的局面。
攔在殿門前那人雖然身量不矮,但看年歲可是算不得輕,早已是須發盡白,怕是小有些年紀了,那“周師弟”卻是另一副模樣,看來不過是個相貌普通的中年人,此時臉色卻是紅的厲害,看表情好像很是惱火被人攔在這里一樣。
“你說的這些,我又怎么會不知道,可是……”
“師兄你既然也都明白,哪還有什么‘可是’?依我看倒不如趁著掌門師兄未出關,你與我一起走了算了,以師兄靈寂期的修為,到了哪里不都是個高手?你陽壽本就所剩無多,再不趁這時候享樂一番,豈不是太過可惜了?也許你這一出去,就能碰上個好大的機緣,再添了壽元,甚至是修為更近一步,怕也不是什么難事吧?”
“……”聽了“周師弟”這番話,老者終于也再不言語,顯然是被其說動了幾分。
修行之人,也就是所謂的“修真者”,在普通人眼中看來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們都會一些“仙法”。
仙法這種東西傳說是有不假,可是一般修者真還真就沒見了誰會的,一般被人誤以為是仙法的,也都不是過是術法罷了。普通人并不清楚兩者區別,倒也算不得什么奇怪事情。
只不過在修行之人看來,術法固然重要,仙法也都是他們的追求,可比較起來,他們最為在意的其實只有一點,那就是自己的“陽壽”,也就是自己能活多久。
一個靈寂期初期的修行之人,能活了兩百歲都不算奇怪,有些甚至還要稍多些,但最多也絕不會多過了兩百一十歲,好像普通人的生老病死一樣,在這個問題上,作為修真者也沒有什么特殊的。
“閻王要你三更死、絕不留你到五更!”
不要說只是修真之人,就是真的成了神、佛、仙、魔,不在地府的管轄,也還有這天道、還有那冥冥中的天地意志,任誰也不能逃脫了死亡這一關,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
攔住“周師弟”這老者今年已剛好兩百歲,雖然身體依舊硬朗,身上真氣也是濃厚異常,可他也絕不會誤認為自己就能逃過,按照正常的說法,他就是再怎么厲害,也難逃過身化黃土之劫。
如果那“周師弟”只說別的,老者絕不會有任何動搖,只是說到了這事兒,卻由不得他不去動搖,他甚至已是在想,也許真像師弟所說一樣,出了這死氣沉沉的山門,在外面很可能會碰到大機緣,修為更進一步,從而再添了壽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周師弟”像是看出這老者猶豫,就又更加把勁兒說道:“也許師兄還不知道,我之前出外游歷時,曾碰到過一個‘妙音谷’的熟人,說是她們那里好像正缺了人守衛‘百草園’,憑你我二人的修為,要去那里碰碰運氣,該也是希望不小。如果真能被她們看中,立即就會被賜下靈藥,極有可能就此立升修為,雖然同時也會被藥物控制,不能輕易離谷,可比較起身死來說,不是要好的太多了?”
“……此話當真?”
“絕無半句虛言!”
“周師弟”這番話像是駱駝背上壓上的最后一根稻草,終于是徹底打動了老者,待再聽了他肯定答復,不只是把路讓了出來,更是與其一同從大殿飛出,不多時就已出了山門所在范圍。
兩人同為靈寂期的高手,御空飛行的速度自是不慢,就是沒有法寶、飛劍之助,也絕非常人能夠追上,更何況原本這山門中就已唱起了空城計,哪里還有什么其他人?
兩人都沒能看到的是,只在他們剛一出了山門范圍,身后就已突然騰起一道黑色煙龍,本來是不存在的事物,不過眨眼的功夫就已出現在那里,而且還是無聲無息般出現,竟是沒能引起他們絲毫警覺。
這黑煙出現的這般詭異,也確實是有些奇怪,不只是把“靈符宗”整個山門都護在其中,更是從其中飛出兩道,追向那師兄弟二人。
粗一看這兩道黑煙的速度好像并不是很快,可是有前面兩人比著,倒也不難看出,這兩道黑煙的速度實在是快的嚇人,也許只因為它們是煙氣所成,才很難叫人看出速度的變化。
“吼!”
“!?”
那兩人好歹也是一個宗門的高手,雖然修為不濟,可也不至于真是廢物。
眼看那兩道黑煙追近,他們也是先后有了感應,這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本使得他們不敢回頭去看,可感覺到那籠罩住自己的危險,兩人還是扭頭朝身后看去。
入目的并不是他們回頭前所害怕的那人,可是這樣的結果也并不能讓他們稍松口氣,因為此時兩只獸頭已出現在他們眼中。
兩人自然看不到,這兩個巨大獸頭都是由黑煙組成,因為只是獸頭就已占據了他們全部視線,兩人本就為同門師兄弟,不只是道法,就是所學術法都是如出一轍,見此情況都是一樣動作,馬上就已握上靈符。
看他們動作快慢相差無幾,但那“周師弟”實際上卻是慢了些,根本來不及把靈符激發,就已被那獸頭一口咬在嘴里,只余了一截還抓握住靈符的手臂露在外面。
老者見那手臂劇烈掙扎了不過片刻,獸頭就已仰首撕咬起來,才一會兒便再沒有了任何動靜,就是原本露在外面的一截手臂也被吞進了肚中,只有一張被咬成兩半的靈符從空中飄落。
比較起來那老者是稍強些,可也強不到哪里,雖然及時激發了手中靈符,可也只不過剛幻化出個大概形狀,就被另只獸頭咬中,猛力撕扯不過片刻就已粉碎,轉而又再朝那老者咬來。
該也是知道生死攸關,這老者便再不多做保留,一口精血噴出,竟是以血化符,重重印在那獸頭上,更是急忙把金丹飛出懸在頭上、垂下道道寶光,才總算是稍阻了它一下。
“師兄,是你嗎?不要殺我,我知道錯了,給我個機會!”好不容易敵住那黑煙,這老者卻沒想過要逃,反倒是沖宗門方向求饒起來,雖然他看不見有人在那里,但他已知道自己面前這術法是誰所為。
“既然已做出了選擇,就已是有過機會,怪只怪你自己沒有選對,有什么道理再跟我要機會?別人走了我可以裝作看不見,可你和周師弟卻是我師兄弟,連你們也想要背叛我,你讓我找什么理由來原諒你們?死了也要記得,是你們舍我而去,是你們對不起我,不是我對不起你們!”
“……啊!”
這番話也只是聽了一半,那老者就已轉身要逃,因為他已看出,對方已再不是自己原本所認識的那人,眼下想要跟他講什么道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他想的雖好,其實卻并沒有那樣機會,就只在說話的功夫,先前吞了“周師弟”那獸頭已然撕開寶光、重重咬住他下半身,大嘴開合間就已把他整個人咬成兩段!
本見他還想把金丹使出回擊,可不過剛一出現就已被一只手掌輕輕握住,像是這金丹本就是他所有之物一樣,見他毫不費力就把金丹收走,老者眼中才終是露出絕望神情,下一刻那獸頭在他眼中突然變大,再就已是人事不知。
此時再抬頭去看,只余了一人靜立在空中,正用心看著手中金丹,任由下面兩只煙獸把老者尸身撕成碎片,卻也再沒有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