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一、三角山莊
下午三點,三角山莊外面的天空一片漆黑,看不到天際,也看不到未來。
我把光盤插進英飛媽媽借給我的筆記本電腦裡,看看英飛。
“如果你真的決定,那麼就打開吧!”英飛道,“我什麼都不怕。”
“很抱歉把你媽媽牽扯進來。”
英飛搖頭,看了一眼旁邊正在擦冷汗的李名漢,說:“不是你把她牽扯進來的。”
林紫湘道:“小狼,不用擔(dān)心,如果真的有什麼問題,誰也怪不得別人。”
莫遷和李名漢對視一眼,沒有說話。
我把那個遊戲文件打開了,這回很順利,屏幕跳了一下,直接顯示出了三角山莊的正面圖象。我的鼠標(biāo)變成一片飄忽的白色手絹,在屏幕上挪動。
在座所有人都圍過來,大家神情凝重,一言不發(fā)。
忽然間所有的燈都滅掉,一片黑暗,只有面前的屏幕還在發(fā)著微弱詭異的光芒。
英飛道:“小狼,這個遊戲畫面爲(wèi)什麼一動不動?”
我把鼠標(biāo)挪到門口,點了一下,那門打開,進到客廳。
英飛“呃”了一聲,說:“奇怪……”
果然奇怪,那畫面上有五個人坐在客廳裡,姿勢衣著,跟我們現(xiàn)在一模一樣。是我們進了遊戲裡,還是遊戲在模仿我們?英飛道:“這絕對不是什麼好遊戲。”
一開始就是這樣,我在屏幕上尋覓,沒有……薄荷和林傑的一點氣息。
畫面再也不動了,任憑我怎麼操作。
“太奇怪了。”林紫湘說,坐在英飛旁邊,“是不是根本就是假的?關(guān)機試試吧。”
關(guān)不了機,電腦完全停止。
燈忽然滅了,所有的燈。
打火機的亮光,英飛站起來,說:“我上樓去看看有沒有電閘或者蠟燭,你們在下面找。”莫遷叫住他,說:“我們沒有火。”英飛把打火機給他,接著登上樓梯。
“英飛,沒問題吧?”
英飛對我笑道:“我什麼都看得見,沒關(guān)係。”
什麼都看得見?我忽然覺得渾身不自在,道:“我跟你上去吧。”
英飛在很近的地方,我只能大致看清他的行動,上樓之後,正對著樓梯的應(yīng)該是那扇落地窗。“別動,小狼。”英飛說,“有東西在窗簾後面。”
也有光亮,我想說,外面看來比屋裡亮堂許多,月光一樣的光線透過厚厚的窗簾依稀可見。
所以,也看得見那東西。
“那是什麼?”我對英飛低聲道,“爲(wèi)什麼看得到形狀,看不清樣子?”
英飛道:“我要掀開簾子了!無論發(fā)生什麼,你都不要過去。”
他的聲音也很小,但彷彿包含了什麼一樣,讓我不能拒絕。英飛……我感覺到了什麼不可預(yù)知的災(zāi)難了,如果那窗簾後面就是,你能不能躲開這一次呢?
我真是個膽小鬼,即使在這樣想,也沒有說什麼。聽?wèi){英飛快步走到前面去,一把拉開簾子。不是災(zāi)難……比災(zāi)難可怕。
窗簾後面是李名漢的臉,蒼白變形的臉,只有身上的西裝還跟下午到達三角山莊的時候一樣,還是很整潔。
很整潔,除了那張緊貼著玻璃的臉上,那對不願瞑目的眼珠。
月光把這些照得清清楚楚。
“誰幹的?”英飛直愣愣走過去,把手拍在玻璃上。有幾秒鐘我擔(dān)心那個屍體會忽然跳起來抓走他。但是好像多餘,屍體被吊在玻璃外面,三角山莊的外面。這是不願意參與遊戲的懲罰嗎?或是別的什麼?
英飛好像跟我想的一樣:“是個無聊的警告吧。”
我說:“我們下樓去找莫遷,他說過白色的鬼魂是無害的。”英飛道:“你這麼信他?”
我說:“我懷疑他是個天師,也許,他是莫氏一族的人。”英飛道:“莫氏一族的天師,忽然捲進這樣的事情,冒充李名漢的保鏢,他有什麼理由呢?……壞了,我怎麼把我媽留在樓下了!”
英飛的媽媽林紫湘一點事情都沒有:“怎麼這麼著急?發(fā)生什麼事情了?”英飛鬆了口氣,立刻道:“咱們馬上走,離開這裡。”我攔住他道:“林傑怎麼辦,薄荷怎麼辦?那些失蹤的人……”
“我不知道留在這裡有沒有用,”英飛道,“事到如今保住我媽纔是最重要的。”
他輕易的繞過我,去推大門。
“鎖住了!”英飛折回來,莫遷已經(jīng)找出蠟燭放在茶幾上,客廳裡亮起淡淡的燭光。“不要白費力氣。”他坐在沙發(fā)上,端起一杯水,語氣不鹹不淡,“這個遊戲一旦開始,不可能輕易結(jié)束。”
“你什麼意思?”我躥過去道,“難道這個遊戲是你做的?”莫遷道:“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我盯著他的眼睛,道,“你是莫氏一族的人吧?奴役靈魂是你們的老本行,所以湊了這麼多鬼魂來做這個遊戲,爲(wèi)了什麼?”
莫遷被一口水嗆住,好在情況不糟,他很快恢復(fù)平靜,道:“你倒是聰明,不錯,我是莫氏一族的人,我們家族的驕傲就是可以奴役鬼魂,這個遊戲,是我做的,不過很遺憾,我控制不了局面。”
“什麼局面?”我說,“咱們這一夥人被關(guān)在這裡已經(jīng)夠慘的了,難道還要等一個一個的都死絕了,你才肯拿出辦法來?”莫遷道:“我真沒辦法,我已經(jīng)沒辦法控制這個遊戲了。不錯,是我製造了這個遊戲,這沒錯,三角山莊這個地方也是我發(fā)現(xiàn)的,但是到了後來,這個遊戲越來越不受控制,最後連我最重要的人都被吸引進去了。”
“你有個最重要的人在這個遊戲裡?”我說,“你是爲(wèi)了他纔來的嗎?”
莫遷道:“不錯,我是爲(wèi)了他纔來的!因爲(wèi)如果按照我原先的設(shè)定,這個遊戲只要有一個人過關(guān),那麼所有出局的人都會沒事。”
沒事?我將信將疑,李名漢已經(jīng)清楚的死在我和英飛面前了,難道他還會活過來嗎?
“我希望我可以過關(guān),其他人我管不了。”莫遷道,“現(xiàn)在看來,就連我也自身難保了。這個遊戲的過程全亂了,一切都跟我當(dāng)初的設(shè)計偏離十萬八千里。”
英飛衝過來,道:“你這個天師是白當(dāng)?shù)膯幔俊?
莫遷道:“那倒不完全是,我手裡有一張威力最大的符咒,憑它可以保一個人平安無事。但是聽好了,只能一個人。看在你們是無辜捲入的情況下,打算送給你們。”
我跟英飛對視一眼,道:“送給林阿姨吧,如果你真能夠保住她平安無事的話。”
莫遷側(cè)過頭,道:“同意了,可是……人呢?林女士,我從剛纔說話的時候,就看不見她了。”
二、死亡故事
我舉著蠟燭,風(fēng)把火苗吹得忽明忽暗。
按理說封閉的空間裡是不應(yīng)該有風(fēng)的,但情況剛好相反。在二樓的走廊上,我不斷的感覺有風(fēng),沁心的涼氣吹過。
而且每次方向都不一樣。
深吸一口氣,我告訴自己一定要鎮(zhèn)定,英飛擺脫我?guī)退黄鹫伊职⒁獭?
二樓沒有,我走過所有的客房,一個人影都沒有看到。該下樓去了,爲(wèi)了保持燭火我走的很小心,樓梯口就在眼前。
背後嘎吱一聲,門的響動。
我慢慢的,轉(zhuǎn)過身,一扇門在我面前打開了。那是剛纔還緊鎖著的主人房。
李名漢曾經(jīng)說過:“這裡除了主人房,哪間都可以住。”
當(dāng)時沒有問他爲(wèi)什麼,現(xiàn)在想起來這個理由很古怪。難道爲(wèi)了搞什麼旅遊項目而把主人房佈置的很古怪嗎?的確,在這麼個詭異的黑暗中,面對著打開的房門,我覺得自己沒膽子進去。
“小狼?”從樓下傳來的英飛的喊聲聽起來那麼遙遠,“你找到我媽了嗎?”
“沒有!”我喊,聲音之大把自己都嚇了一跳。
沒有……但我不能對英飛說,絕對沒有。
因爲(wèi)主人房在我面前,大門洞開,我卻不敢進去看。
這太可笑了,如果林阿姨就在裡面,豈不對不起英飛?好吧,那我就……
我已經(jīng)進去了。
房間的佈置好像很簡單,但也華麗,我手中的燭光照得不遠,再走幾步,便看到了富麗堂皇的大牀。英飛的媽媽躺在上面,雙目緊閉。
我怕極了,因爲(wèi)她看上去根本沒有呼吸。
我要怎麼辦?下去叫英飛?他會發(fā)瘋的,憑著我對他多年的瞭解,英飛不會接受這件事。
但沒有別的辦法。
我說不出一個字來,林阿姨的確躺在那裡,我沒有勇氣碰她。
她的臉色像蠟一樣。
我手中的蠟燭熄滅,好像有人繞到我面前,輕輕的吹熄了它。
黑暗中有人輕聲笑。
“小狼?小狼!”
英飛還在叫我,我很想答應(yīng)一聲下去。但看不清楚路,一邊摸索一邊高聲回答,我希望給自己壯膽,可是門口在哪裡呢?我不應(yīng)該像這樣一點也看不到東西纔對。
“那邊是梳妝檯!”忽然有人提醒道,“別向前走了,會撞上去。”
薄荷……我愣住,我一直在尋找的消息,竟然出現(xiàn)在這樣不著邊際的黑暗裡。“薄荷?真的是你嗎?”
那個聲音,她的聲音回答道:“是我!真的是我!別害怕,你在這裡是看不到東西的,但我可以告訴你怎樣出去,只要你相信我。”
我該相信你嗎?如果,你也是虛幻的。
薄荷也在問:“你會相信我嗎?”
我停住腳,在想。側(cè)耳傾聽,沒有了英飛的聲音,而我的確看不到了,什麼都看不到。蠟燭熄滅,手中也沒有打火機。這個主人房好像沒有窗戶一樣,微弱的月光都看不到。
如果不相信薄荷的聲音,自己摸索的話,應(yīng)該,也能走出去吧?
可我不想誤打誤撞的摸到剛纔看見的那張牀上去……那個似人非人的笑聲回想起來讓我頭皮發(fā)麻。“我在等你的回答。”薄荷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絕望,“如果你不相信我,我會馬上消失掉的。”
“別!”就算是假的,我也不想讓薄荷的聲音消失,“我信你就是,從現(xiàn)在開始,你說往哪裡走就往哪裡走!”就算是柱子我也往上撞。
“你真的相信?”薄荷的聲音好像高興了點,“即便見不到我,也相信我說的話?”
我還有什麼選擇嗎?
“當(dāng)然了。”
英飛和莫遷坐在大廳裡,我愣愣的下樓來,那兩個人看見我好像看見鬼一樣,半天沒說話。“你怎麼了?”英飛道,“我剛纔上去找過你。”
我無精打采道:“我在主人房裡。”
“主人房?”英飛道,“我剛纔上去的時候明明是鎖著的。”
“我沒有辦法解釋……”我說,瞥了一眼莫遷,“說不定他知道。”英飛點頭,衝莫遷道:“你沒有講老實話!”
“我能告訴的,都告訴你們了。”莫遷道,“還讓我講什麼?”
“爲(wèi)什麼製造這個遊戲,還有,這個遊戲會失控的原因。”
五分鐘的沉默。
“沒有原因。”莫遷道,擡起頭看看我們,“我說沒有原因你們大概不信。”廢話一句。
他站起來,在蠟燭前面來回走動:“那麼讓我跟你們說說三角山莊的真正故事吧。那是三年前,我一個人在山裡修練。有一天,走了很遠,我發(fā)現(xiàn)了這個山莊。也許是這座山太大,林子太濃密,遮住了它大部分的陰氣。直到走到山莊正面很近的地方,我才感覺到……這裡真是個不詳?shù)牡胤健!?
“這個地方一共有五個鬼魂。它們在一個夜晚全部死亡,死於兩個強盜之手。”莫遷說,“你好像看到了,那個總是徘徊在窗外的女鬼,就是其中之一。她是這個家的女僕,在那個死亡之夜裡,強盜把她殺死,脖子上栓了一根繩索,再從三樓的某一個窗口推下去。”
噼裡啪啦的雨點聲響起,英飛看看外面,說道:“下雨了。”不錯,我可以透過客廳的落地窗看到外面爭先恐後打在玻璃上的雨點,雨來的急,也很大。“今年雨水很多。”莫遷道,“那一年不是,我剛剛來到三角山莊的那一年,整年都沒有下過幾次雨。”
閃電,接著是大得嚇人的霹雷,彷彿就是打在山莊的屋頂一樣。
我從來沒有聽到過這麼巨大,近在耳邊的雷聲。
“第二個鬼魂,是這個家的女主人。”莫遷接著說道,“她死得並不痛苦,因爲(wèi)只是死於窒息,強盜們把她悶死在牀上,就在樓上的主人房。”
英飛看著我:“小狼,你在主人房裡看見了什麼?”
“英飛,我沒有……”
“小狼!”
英飛的眼神像發(fā)了瘋,我不能再說下去了。
“第二個人是我媽媽?”他在問,像我一步一步走來。
不,英飛,這是假的,這裡的一切都是假的,我們不可以讓這個遊戲完全控制我們的情緒!英飛沒有聽懂我的話,他眼睛幾乎紅了,只是問我:“我只要你回答我,你看見了什麼?”
我說不出話。
“是不是我媽媽?”
我還是說不出話,但英飛顯然在我的眼神中找到了回答。他一言不發(fā)的衝上樓去。
莫遷對著樓梯笑:“但願他不是第三個。”
“你胡說八道什麼?”我大聲道,“剩下幾個人是怎麼死的?”
“你也發(fā)覺了?事情完全按照當(dāng)初的順序一樣。”莫遷道,“李名漢吊死在窗外,林紫湘被悶死在牀上。”他重新坐在沙發(fā)上,點了一隻煙,冷酷的衝我笑。
“現(xiàn)在你也想知道自己的命運吧?”他說,“第三個人被燒死在客廳裡,第四個人在樓梯上絆倒,被強盜手持利斧砍掉了腦袋。至於第五個人……他最無辜,下場卻最悲慘,他明明只是個路過借宿的客人……”他還沒有說完,手上忽然竄起巨大的火苗來。
“不……不可能!”莫遷開始發(fā)出恐懼的叫喊,“快拿水來!快!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他擡起頭,絕望的看著我,接下來不到一秒鐘,整個人便消失了。
完全變成了火球,燃燒沒有用多久,彷彿根本沒有燃燒,我等那片火光熄滅,才慢慢的走過去。茶幾上的蠟燭依舊明亮,地上有一片黑色的油脂。
莫遷完全消失了,或者說,變成了那片有些古舊的痕跡。
“英飛!”我舉著蠟燭在走廊裡尋找,二樓沒有英飛的半點蹤影。三樓……我想起來,朝樓梯跑去,我不能讓英飛成爲(wèi)下一個犧牲品,從進入這個遊戲開始,一切都錯了。那個結(jié)論在心裡折磨著我,雖然不願意相信,但我無法欺騙自己。
“英飛!我們都上當(dāng)了!”我邊上樓,邊喊,“英飛……”冷不防腳下一滑,我摔倒在地,蠟燭滾落在一旁,竟然沒有熄滅,我慌忙用手去拿,另一隻手撐地,想要站起來。
腳步聲,英飛來了?我擡頭去看。
果然是英飛,他的臉在燭光中有些不真實的晃盪。
他高舉著一把斧子,向我砍下來。
三、手背上的厲鬼們
千鈞一髮之際,我的腳腕被人抓住,向後一拖。
像一個面口袋一樣顛倒著掉下去,我撞到一個軟綿綿的東西。英飛在我身後,說:“好險。”的確好險,差一點就人頭落地了。
嗯?身後是英飛,那麼前面這個舉著斧子的是誰?
他又過來了,目露兇光。“你有完沒完?”英飛忽然大吼,推開我衝了上去,“你把我媽弄到哪裡去了?”
他們兩個打在一起,如果不是其中一個拿著斧頭,我根本分不出來哪個纔是我過命的好兄弟。他們的動作太相似了,簡直是一致纔對,我靠在牆上不知所措,忽然感到有人抓住了我的胳臂。
但我的後背貼著牆。
“誰?”我轉(zhuǎn)身,那隻牆裡伸過來的手還在抓著我,緊緊不放。“放手!要不然……”我一腳抵住牆,道,“我就把你拉出來!”
沒有回答,那手的主人一瞬間就放棄了抵抗,被我拉到面前來了。
“薄荷?”
“是我!”薄荷說,大眼睛裡佈滿血絲,“我知道你會來救我的。”
“切,早知道你會這麼說,沒有創(chuàng)意啊!”我說,“先別提這個,咱們?nèi)陀w吧!”
“英飛?在哪裡?”薄荷問。
我這才發(fā)現(xiàn)兩個英飛都不見了。蠟燭燒到只剩一點,我捧在手心裡,對薄荷道:“我們先去客廳再拿一根蠟燭,同時,你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
薄荷的話沒有多少線索:“我只是進入遊戲之中,然後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在這個山莊的牆壁裡徘徊,不能出去,也沒有形體。不知道過了多久,你們來了。”
薄荷在三角山莊的牆壁裡,那麼其他人也是嗎?“你又是怎麼出來的?在主人房裡跟我講話的是你嗎?”
“對!”薄荷道,“我也不知道爲(wèi)什麼,那個姓林的阿姨被悶死的時候,忽然覺得身體一輕,再說話,你就能夠聽到了。剛纔你那個朋友拿著斧子出現(xiàn)的時候,我也有同樣的感覺,一用力,手就衝破了牆壁。”
難道……客廳還有好幾根蠟燭,薄荷點上一根最長的,問我道:“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這個遊戲是被某個鬼魂,或者某種東西控制住了,而當(dāng)它要殺人的時候,防禦能力就會變?nèi)酢!?
薄荷道:“這是我可以出來的原因嗎?”我說:“也許是吧,我們必須馬上找到英飛!”
我向樓梯那邊走,薄荷卻拉住我。
“如果真的如你所說,那麼你那個朋友不會還活著了。”她說,“能夠控制整個遊戲、這個山莊、還有我們,不是魔鬼是什麼?我們是鬥不過魔鬼的。”
“那我們怎麼辦?坐以待斃嗎?”
“不,我們想辦法逃出去!”薄荷道,“等它再殺一個人,防禦能力變?nèi)醯臅r候,我們就可以衝破那扇門,逃出去!”
很有道理,薄荷,我說,剩下的人,除了你,就是我了。
“要不讓它殺了我,你逃出去?”
薄荷拉住我,臉色變得很不好看:“胡說八道,讓它殺了我好了!第五個人……他是怎樣死的?”
“莫遷沒有告訴我。”我說,“薄荷,你在牆壁裡的時候,有沒有感覺到其他人?”
“其他人?”
對,比如林傑,比如阿炯。
“我沒有。”薄荷道,“如果說感覺,我總是聽到有很多鬼魂在叫喊的聲音,不過,它們絕對不是那些被吸進遊戲的人,因爲(wèi)它們都在罵我!”
“罵你?”我說,“不可能吧。”
“是真的,像我以前可以看到鬼魂的時候一樣,那種感覺,沒有錯,我覺得是有將近一百個鬼魂在咒罵我,而且聲音很近……就在這裡。”薄荷舉起她的左手,給我看手背上一道長長的紅印。“這是我的一塊胎記。”她說,“現(xiàn)在它很燙,那些厲鬼果然在裡面,它們會吃了我。我想這就是師父說的,靈魂化的過程吧。有些厲鬼不必親自殺人,它們只是製造一些特點的幻境把人類吸引進去,讓他們慢慢的靈魂化。”
“靈魂化?我們也是嗎?”
“我想是的,靈魂化的時間長短不一樣,要看那個厲鬼的能力。我想我們?nèi)绻荒軆嵖祀x開這裡,也會很快變成靈魂的,也許會被那個厲鬼利用,變成沒有意識的幫兇……”薄荷撫著自己的左手,道,“我會死的,但是還是希望你能逃出去。如果一定要殺一個人,要它來殺我吧!”
薄荷的胎記的確很燙,滾燙。
“沒有事的。”我說,“別瞎擔(dān)心,你可能有點發(fā)燒。”
薄荷聽我的話,乖乖坐下,道:“你不去找你那個朋友了?”
“先不了。”我說,雖然很想,但是我不止想要救你,還想要救所有的人。現(xiàn)在這個山莊裡可能有超過三十以上的人正在化爲(wèi)靈魂,如果不阻止,大家都死定了。我們現(xiàn)在唯一可以希望的就是阿炯的力量了,他會告訴我們怎麼辦吧。
“薄荷,如果阿炯就在附近,你有辦法跟他取得聯(lián)繫嗎?”
薄荷先是搖頭,然後點頭。
“也許現(xiàn)在有辦法。”她說,“你有刀子嗎?”
茶幾上有一把水果刀,我說,你想怎麼做?薄荷微笑了一下,拿過刀子,在自己的手背上劃了一道,傷口不深,只有細微的血滲出來。
“你在幹什麼啊?”我說,“我給你找個創(chuàng)可貼。”
薄荷搖頭,道:“不用,我只是放那些厲鬼出來而已。依靠它們的力量,找到師父一點不難。”
紅光,血,我真的感覺有東西從薄荷的手背出來了,那種來自地獄的恨意令人毛骨悚然。薄荷的臉色非常不好,我千方百計的想給她包紮傷口,那傷口卻越發(fā)的擴大了。“合……不上了。”薄荷的臉色越來越不好,“我會被……吃掉的。”
“你不會。”我把她的手抓在手裡,盡力去按住那傷口。
可是傷口還在擴大,我能感覺到手心的灼熱。
四、第五個人
那些厲鬼們一個挨著一個走進了牆壁裡。我忽然聽到巨大的心跳聲……撲通、撲通。難道這座三角山莊也和七號兇樓一樣,變成了有生命的東西?
我發(fā)現(xiàn)自己沒時間思考,薄荷的眼睛已經(jīng)閉上了。
“薄荷,你不能睡覺!”
她現(xiàn)在果然發(fā)燒了,額頭燙的驚人。
“體溫這麼高,你會燒起來的。”我想起莫遷,還有那團讓他消失的火焰。
薄荷,你一定要控制住自己的意識啊。是不是通靈者如果意識失控,或者控制不了自己的靈力便會自焚啊?不行,我無能爲(wèi)力,沒有人來教教我!
“你在幹什麼?”
我沒好氣的說:“看就知道,在祈禱!”
阿炯瞪大眼睛,一副天真無邪的嘴臉,道:“祈禱有用的話,還要魔鬼幹什麼?”
“阿炯?”我叫道,“你果然出來了!”
“我能不出來嗎?你仔細看看這些東西!”阿炯道,“本來指望好好睡上一覺的。”
果然,那些比黑暗還要黑的東西,凝神一看格外刺眼。
“那些是什麼?”
阿炯道:“一百年前的厲鬼,大概一共有九十九隻,這個出來的不到一半,但已經(jīng)夠煩人的了。”
那些黑色的一團一團的圍住我們的東西,我聽懂了它們的憎恨,卻不知道憎恨的緣由。
“你自然不知道,一百年前,我還活著的時候,把它們?nèi)糠庥〉搅艘粋€女人的手上,她是薄荷的前世。”阿炯道,“它們?nèi)俏覛⒌模尬乙彩亲匀弧2贿^白恨,世道就是這麼奇怪,生前拿我沒有辦法,死後也休想佔到半分便宜。”他十指交叉,默唸幾句,忽然道,“你想救薄荷,還是救其他人?”
“什麼意思?”
“以薄荷的體質(zhì),以前通靈的時候,足以鎮(zhèn)住這些厲鬼。自從上一次秘教的事情之後,她的能力消失了,鎮(zhèn)壓在左手的厲鬼們開始蠢蠢欲動,本來已經(jīng)夠麻煩的了,剛纔,她還用血打開了我的封印。唉,幸好只是一點,讓這些傢伙跑出來幾十只而已,否則所有的99只都從她的左手跑出來之後,她會馬上變成一團飛灰的。”
“那你趕快救她,把這些厲鬼重新封印起來!”
阿炯道:“想得容易,封印99只厲鬼需要多大的法力?如果我這麼做,就會有至少一個小時無法恢復(fù)正常的能力,那傢伙應(yīng)該很高興吧!”
我想了想,道:“你說的那傢伙,應(yīng)該是存在於遊戲裡的鬼魂吧?”
阿炯道:“你說得不錯,我想你已經(jīng)猜出它是誰了吧?”
是誰?這個人跟我們一起來到三角山莊,這個人一邊演戲,一邊監(jiān)視我們。製造悲劇的罪魁禍?zhǔn)住?
“我有很多事情不明白。”
阿炯道:“你不可能明白所有的事情,因爲(wèi)現(xiàn)實是不可能像遊戲一樣,把所有事件都搬到同一個場合和同一時間來的。不過,現(xiàn)在是遊戲,所以你可以選,是救薄荷,還是救其他人?”
薄荷的情況越來越糟了,那些圍著我們的厲鬼數(shù)目在增加。我後悔跟阿炯扯了這麼多閒話:“你趕快救薄荷!她在我們面前,我們沒的選擇!”
是啊,就算給我一千一萬個機會,我也只會按照時間的先後來選。
先救薄荷,其他的呆會再說。
好吧,阿炯說,我就再做一次好事。
一百年前……三角山莊,四個人慘死,剩下一個無辜的旅人。
等等,如果不是這樣……
薄荷躺在沙發(fā)上,呼吸勻稱,我不願去叫醒她。
阿炯浮在面前的半空中,似笑非笑。
“難道你的意思是,根本不是那樣,第五個人,他是……”
阿炯點頭,沒等我說完,一個勁的點頭:“你總算聰明一點了,就是這麼回事。遊戲只是個架子,它們最後端上的菜,還是隻有報復(fù)和憎恨啊!”
報復(fù)和憎恨,爲(wèi)什麼要把我們這些人牽扯進來?
“你不去找你那個好朋友嗎?”阿炯說,“我剛剛好像聽到他的聲音了。”
我點頭,窗外的雨漸漸停了,黎明的曙光彷彿已經(jīng)到來。
“除了英飛,我還聽到了另外的聲音。”
有人下樓來,不止一個人。
“阿炯,它在殺人的時候,防禦能力會變?nèi)酰前桑俊?
阿炯道:“我知道你想的是什麼,不過薄荷之所以會出來,還是拜那些左右裡的厲鬼所賜。”
“你比那些傢伙強,就算沒有完全恢復(fù)法力,也有些用處的吧?”
阿炯一愣,笑了。
“我明白了,你要做的漂亮些。”
他說,接著由腳到頭,依次消失在空氣中。
下樓的是英飛,兩個英飛。
他們身後,還有一個人,莫遷扛著斧頭,對我笑。
“很好,白天到了,你們要勝利了。”
第五個人……是你,對吧?
莫遷不置可否。
“你就是當(dāng)年死在三角山莊的第五個人,但你不是什麼無辜的旅人,而是強盜之一。”
“你的一直沒有說的死法,就是靈魂化,對吧?你是被這裡悲慘死去的人們的鬼魂纏繞,然後漸漸靈魂化的。身爲(wèi)莫氏一族成員的你,竟然被這些鬼魂算計,我想是因爲(wèi)大意吧。你不死在死亡之夜,和那四個可憐的受害者一起死的,而是後來的某一天到這裡來,中了算計的吧?”
莫遷道:“你的猜測很大膽,不過只對了一部分。”
“我當(dāng)年爲(wèi)了尋找可以被自己奴役的充滿憤恨的鬼魂,和一個當(dāng)山賊的朋友合謀,襲擊了這裡。當(dāng)時那些人毫無防備,一切做完之後,易如反掌。我便趁著那個山賊朋友不注意,把招致厲鬼的符咒貼在了他的背上。”
“你明白了吧?當(dāng)年第五個人幾乎是同時死去的,雖然也是靈魂化,雖然變成了厲鬼,但死的是我那個朋友,不是我。”
兩個英飛站在我面前,看著我,一眼不發(fā)。
莫遷在他們背後,用斧子瞄準(zhǔn)。
“你也死了。”我儘量冷靜的說,“你是這個遊戲的主人,一直在操作這個遊戲,所以不可能活著。”
“你又對了一半。這都怪那個死老頭李名漢。”莫遷道,“他忽然找到我,說要把這裡做成遊戲,並且要我今天陪他來這裡考察。這個遊戲耗盡了我所有的精力,最後吞沒了我的精神。就在我剛纔跟你們說故事的時候,還是活著的,那時候我自信有能力全身而退,但是忽然我身上的保護符失效了,我竟然被活活燒死……我變成了鬼!我莫名其妙變成了鬼!”
“好吧,現(xiàn)在我發(fā)現(xiàn)我有能力控制這個遊戲了!”
莫遷道,高舉起斧子,道:“我給你一次機會,如果不想馬上死亡的話。看看這兩個人哪個纔是你的朋友。如果指對了,我給你一個皆大歡喜的機會。如果指錯了,你們兩個都會死。”
英飛,怎麼辦,斧子就在你的脖子後面。
我輪流看著兩個英飛,想從他們的眼神裡看出些什麼。
“英飛,我該怎麼做,你纔不會怪我?”
他向我點一點頭,那就是答案了。
“這個!”我指著旁邊那個人,而真的英飛在對面對我微笑。
“錯了!”莫遷微笑,手中的斧子向英飛砍去。
同時我感覺胸口一陣疼痛,那個假的英飛一刀紮在我身上。
眼前一片模糊,我失去了知覺。
五、答案
一個亢長複雜的夢,我夢到了各種恐怖的情景,好像把以前遇到的各種險境重新組合了一遍。
但沒有想到,再醒過來,還是在同樣的環(huán)境裡。
三角山莊的大廳。
最無法忘記的恐懼,就是現(xiàn)在的恐懼。因爲(wèi)時間就像一塊磨石,無論當(dāng)時多麼鮮明的記憶,都可以打磨到面目全非。
比如現(xiàn)在,我?guī)缀跬浟似咛杻礃侵械慕箤疲瑓s無法釋懷莫遷手中的利斧。
何況那把斧頭現(xiàn)在就在我的腳下。
英飛坐在旁邊,道:“傷口還疼嗎?”
疼,但是沒有傷口。
“因爲(wèi)遊戲結(jié)束了,一切都像沒有發(fā)生一樣。”英飛道,“阿炯這次做了件好事。”
“也就是在你們兩個英勇就義的時候鑽了個空子。”阿炯道,“莫遷倒不是很難對付,莫氏一族沒有一個好東西,變了鬼還不做好事。”
“他們覺悟沒有你高。”我說,“薄荷呢?”
“別上躥下跳的,不是跟你說了嗎?遊戲結(jié)束了,一切跟沒發(fā)生一樣,他們從哪裡進入的遊戲,就回到哪裡去了。當(dāng)然,只有我神通廣大的留下來。”
我鬆了口氣,問英飛:“你媽媽呢?”
“在樓上咱們兩個人的房間裡休息。”英飛道。
他恢復(fù)了理智,看來他媽媽是沒事了。
“你們在聊什麼?”李名漢走下來,對我們幾個道。
頭一次看見他微笑,但我和阿炯的臉色都變了。
……“你又對了一半。這都怪那個死老頭李名漢。”莫遷道,“他忽然找到我,說要把這裡做成遊戲。”
我再也忍受不了了:“原來一切都是你在搗鬼!”
李名漢卻一臉無辜。
“怎麼了?”他說,“我什麼也……”剩下那三個字沒有說出來,就被英飛擰住了脖子:“你過得挺開心?爲(wèi)什麼把我媽媽扯進來!”
李名漢在這樣大的壓力下忽然變了型,逃開了英飛的手。我們驚訝的看著他變了型,變成一個滿臉橫肉的中年男子。
“呵呵,老把戲,尋找機會鑽進人類的身體,直到把它完全吃空的這段時期,可以冒充人類生活。這就是鬼魂的一種傀儡。”阿炯道,“不用再裝蒜了,我們都知道。”
我說:“你就是兩個強盜之一,被莫遷幹掉的同夥吧?”
是的,是的。那個東西說,因爲(wèi)飽含報復(fù)的喜悅而變得極度膨脹起來。
“我做的一切都是爲(wèi)了報復(fù)莫遷,他殺了我!他讓我在這裡看房子,其實給我貼了什麼該死的符咒。哼哼,可我也不傻啊,我知道自己已經(jīng)莫名其妙死掉的時候起,就開始了報復(fù)計劃。要想取得這裡其他靈魂的能量很容易,那些傢伙活著的時候好欺負,死了一樣好欺負!有了其他鬼怪的幫助,我輕而易舉的吃掉了來這裡考察的李名漢……再通過他找到莫遷,讓他製造遊戲,當(dāng)年他害我的符咒,我永遠都忘不掉,趁他對我沒有戒心的時候,我偷偷從他口袋裡找到一樣的收起來,在他給自己貼護身符的時候,掉包。”
阿炯一直在聽,此時點頭道:“你幹得漂亮啊!”
我注意到英飛饒過正在對話的兩個魔鬼,上樓去了。
“多謝誇獎,我知道你是個神通廣大的魔鬼。不過只要你還在我的遊戲裡,你是無法脫身的。”
阿炯歪著頭,肆無忌憚的露著虎牙笑道:“對了,我們一直誤以爲(wèi)莫遷在操作遊戲,上了你的當(dāng)了。”
“對,你們把一切都用來對付莫遷,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力氣對付我了。”那個魔鬼獰笑著說,“現(xiàn)在最後的程序就是你們都被我吃掉!你們以爲(wèi)遊戲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實際上這個遊戲只有一種結(jié)局——死亡!”
“等等!”阿炯退後一步,說,“有件事情你一定非常想知道!”
“什麼?”
阿炯很高興的樣子,伸手入懷,拿出一根蠟燭來。
“我剛剛並沒有殺死莫遷,他在這裡!”
接著,那根蠟燭的頂端一下子亮了。
“混蛋……”紅眼的莫遷舉起斧頭不顧一切的撲了上去。
“現(xiàn)在怎麼辦?”我問阿炯,英飛揹著他媽媽衝下樓來。阿炯拍拍手,指著我們身後的大門。“撤!”他說,一道白光,那門化爲(wèi)碎片,我們?nèi)齻€迅速的衝了出去。
三角山莊在我們身後化爲(wèi)灰燼。
“這下,遊戲是真的結(jié)束了。”英飛踢著腳下的碎磚頭,再看看不遠處躺在樹下的林阿姨。“我媽沒事就好了。”他說。
看來是結(jié)束了,而且阿炯也不見,大概自己回去了。
但我的心情一點都輕鬆不起來。
“英飛?”
“嗯?”
“咱們的行李……我那個揹包可是新買的啊!”
“好了好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我們上路了,山路看起來比來時還要長,並且……好像……
“小狼?”
英飛揹著他媽媽,在前面問我:“你知道方向嗎?”
“我以爲(wèi)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