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是喜歡洛晨的吧,至少在看到他為我穿上奶白圍裙的時候,我的心是暖和的,所以在他伸手抹去我淚珠的時候,我沒有拒絕,任他擁我入懷。
桌上的糖醋鯉魚還冒著熱氣,他一邊夾起一塊魚肉,一邊喃喃自語,“有這么難吃嗎?讓你哭成這樣。”
隨即,在魚肉入口的一瞬間,他的表急速扭曲,抬眸望向我,極其艱難得把魚肉吞進(jìn)肚里,半晌,從牙縫里擠出三個字,“真……難吃。”
那表,著實讓人忍俊不禁。我陰霾的心也被他沖去了大半。
最后,是張嫂煮了一大鍋面條,才解決了我們饑腸轆轆的肚子。
之后的日子,我和洛晨形影不離,一起上課一起吃飯,我們最常去的地方是圖書館,他雖然平常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但學(xué)習(xí)起來并不馬虎,我們常常在自習(xí)室呆三個小時,一句話不說。
他漸漸的融入了我的生活,而我也努力的淡忘著和秦簡的一切,偶爾遇到,也只是相視一笑便擦肩而過,他和安雅也越親密起來,她努力的重復(fù)著我和秦簡一起做過的事,幫他買酸梅湯,跟他一起補(bǔ)習(xí),有時候她自己也分不清,她到底是她自己,還是只是我的代替品。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只要能呆在他身邊就好了。
這個夏季過得有些漫長,暴熱的天氣絲毫不因為我和秦簡的冷淡關(guān)系而變得緩和,反而變本加厲,這樣的天氣,洛晨卻還是長衣長袖,他說,不想讓別人看見他健碩的肌肉。
我心里明白,他想遮掩住的,是他母親留下的密密麻麻的傷口。
我想過千萬種可能讓他避免這種厄運(yùn),比如我去找他母親談判,義正言辭,慷慨激昂,讓他母親徹底悔悟,最后皆大歡喜。比如我明一種肉色手套,套在手上絲毫分辨不出真假,讓他再也感覺不到疼痛。比如我們兩個遠(yuǎn)走高飛,離開這個喧囂的地方,讓他媽媽一輩子找不到我們。
可事實是,我根本進(jìn)不了他媽媽的地盤,在樓下就被保安給轟了出去,至于肉色手套,我確實明了一副,套在洛晨的手上,像一只超大的肉粽,害他起了一手的痱子,我也曾以旅游為借口,帶著洛晨跑到了云南,可最終被他媽媽的十余名手下給接了回來。
于是,我被徹底打敗,這個世界并不如我想的那樣簡單。
可眼見洛晨手上的傷越來越多,我的心簡直難受極了。
如果沒有我,他該是怎樣快的人生啊,而我,而這樣的我,卻讓接近我的每個人都受到傷害,卻總是讓愛我的人遍體鱗傷。
我給他們,帶來的,是一場,又一場的災(zāi)難。而我,卻在他們的庇佑里安然無恙。
我那么希望,受傷的是我,痛苦的是我,掉入深淵的,也是我。
在我糾結(jié)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洛晨的媽媽找上了我,想必她也不想這樣日復(fù)一日的懲罰他兒子,當(dāng)這樣的方式不奏效時,她就要想出更快捷的方式,那就是解決我。
沒想到這次再見面,跟一年前是那么的相似,她依舊高高在上,尊貴得跟女王一樣,踏著十厘米細(xì)高跟,居高臨下的看著我,湛藍(lán)的包裙襯出她依舊飽滿的身材,細(xì)長的大腿透出成**人的風(fēng)韻,連咖啡店的服務(wù)生都對她移不開目光。
在她面前的我,顯得土氣又窮酸,她都不屑于打量我,直接拿出一張一百萬支票和兩張機(jī)票,推到我面前,語氣決絕不容拒絕,“拿去吧,你比我想象的要值錢許多。”
這一刻,我也覺得我自己挺值錢的,我?guī)缀跽娴南肽缅X走人,然后再跑到另外一個地方,過我的逍遙日子。這樣,大家就都好了,洛晨會以為我是個貪財女人,對我不屑一顧,把我一腳拋開,秦簡也安雅也因為沒有我的存在,而幸福美滿。
沒有人會因我而痛,沒有人會因我而傷。
想到這些時,我的嘴角露出怪異的笑,洛晨媽媽一愣,眼神極其復(fù)雜,“你……接受了?”
我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傻兮兮的笑,心中又似乎被什么敲擊了一樣,悶生生的疼,眼淚一滴一滴落在白色支票上。
她冷哼一聲,“識趣就好。”
我以為她的嘴里會說出更難聽的話來諷刺我一番,可整個卡座似乎沉寂了下來,連空氣都凝結(jié)了,我抬眸,撞見洛晨黑黝黝的眸子,里面映著復(fù)雜的緒,他站在他母親的后面,忽的上前一步,擒住我的肩,眼眶因惱怒變得潮紅,晶瑩的眸子縈了一層水霧,緩緩散開,滴落。
“你就這么需要錢嗎?”
我苦笑,我早該想到洛晨母親不是這么簡單的人物,按照洛晨的性子,就算把我送到天涯海角,他也會奮力去追逐,永不放棄,與其讓我生在他心里,不如直接把我打入地獄,讓他親眼看著,他心心念念的愛,是多么的可笑至極。
所以她愿意出高價碼,買我一場嗜錢如命的戲。
她在賭,一百萬可以讓我動心。
她成功了,此刻我在洛晨的心里就是一為錢不顧一切的社會底層卑賤女人。
我抬眸望了望他白色的長袖,血紅的傷口透過袖口隱約顯現(xiàn)出來。
心一陣疼。
我走了,他便免于這一切傷痛吧。
于是,我冷笑著,面如冰霜,嘲諷的抬眼,甩開他的手,“我當(dāng)然需要錢啊,媽媽的病,我的學(xué)費,生活費,都指望著這一百萬呢!你媽媽真大方!”
他的眼里似有什么東西破碎了,透出絕望的痛楚,隨即又緩和了下來,他擁住我,聲音哽咽,“好,你需要錢,我給你!你要多少,我都給你!只要你不離開我,乖乖呆在我身邊,我什么都給你!”
我的心像被一只手狠狠的捏住了,疼,疼得慌,疼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是多么高高在上的一個人啊,他竟可以為我,卑微至此。
可是,對不起,我這輩子不能再讓你因為我而受到任何傷害。
我用盡全身所有的力氣推開了他,冷笑著,無半點感,“洛大少爺,我跟你在一起只是為了錢,沒打算被你囚禁一生,我愛的人是秦簡,你一直都知道不是嗎?”
眼淚從他的眼眶里輕輕地悄無聲息地滑落下來,落在冰涼的玻璃茶幾上,也落進(jìn)了我心里。
這話明明是我用來傷他的,怎么我的心像被刀割過般,那么疼痛。
他的身體向后倒退了幾步,手無力的撐在精致的沙上,張了張嘴,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
洛晨的母親似乎沒有料到我會如此,不過正和她意,她順手拿起桌上的支票甩到我臉上,那張薄薄的紙在空中盤旋了幾圈,落在我的腳邊。
我蹲下身,撿起那張把我推入深淵的紙,這幾乎花費了我所有的精力。
在洛晨和他的媽媽走出去的瞬間,我也無力的癱軟在了地上,痛哭失聲。
我原以為,這是解脫,是救贖,可看著他絕望的背影,我才意識到,我早已把自己陷進(jìn)了洛晨的漩渦里,所以在他離開的時候,我便像沒了支撐般,驟然落地,支離破碎。
那一百萬的支票,我好好的收在抽屜里,沒有動,那兩張飛往巴黎的機(jī)票也被我夾在日記本里,留作紀(jì)念,紀(jì)念我和洛晨再次逝去的感。
最終,我還是推開了兩個愛我的男人,一個對我心念成灰,一個對我望塵莫及。
我沒有聽從洛晨母親的建議,離開這個我生長了十多年的地方,去更好的地方深造。我總覺著,離開這,我就什么都沒了,我要在這里,等著流光回來。
自那次之后,洛晨請了長假,在家休養(yǎng),因為他有心臟病前科,所以請假是輕而易舉的事,我一直慶幸著,上次沒有把他氣得心臟病。
只要我不在,也沒人可以讓他如此傷心了吧。
шωш? тTk án? C○
我偶爾想著,他復(fù)原能力那么強(qiáng),一定能忘記我,恢復(fù)他花花公子的本性,左擁右抱,盡瀟灑。
我寧愿他傷盡天下人,也不愿他被任何人所傷。
可偏偏傷他最深的那個人就是我,有些愛開始的時候已是一場早已注定的失戀。
洛晨一走,整個房子都變得冷清了,他早就交滿了一年的房租,張嫂的工資也早已經(jīng)付清,所以我不必?fù)?dān)心沒錢支撐我的生活。
只是偶爾落寞,偶爾想念他在廚房忙活的日子,偶爾望著他的拖鞋呆。
只有離別的時候,人才會覺,失去的人對她來說是多么重要,正如此時的我,竟思念泛濫成災(zāi)。
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在我和洛晨身上生的一切,可什么都瞞不過安雅,我的一舉一動都在她的視線之下,藏?zé)o可藏,不過也沒什么要緊的,她不會笨到告訴秦簡,我被拋棄的事實。
任何會破壞她和秦簡的事,她都不允許生。
我們的心里都有一個巨大的傷口,疼痛而憂傷。
原來生活的真諦,就是會讓困惑如影隨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