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簡接過手機,翻了翻聊天記錄,眉頭微微一皺。
“怎么了?”我瞟了一眼手機屏幕,已接電話里,只有十點整,洛堇修打來的電話,其他都是空白。
“這不可能!”我驚叫。
“應晴,我在你桌上拿到手機的時候,就一直戴在身上,沒有別人動過,而且你的手機設了密碼,我也打不開,肯定是手機壞掉了,才沒有凌晨兩點那條通話記錄?!眲⑽木驹谇睾嗊吷?,輕聲說。
“如果手機壞掉,怎么可能只消失一條通話記錄?!彼纹叽阂苫笾f。
沒有人動過我的手機,手機也沒有壞掉,那不就說明,我在撒謊?
病房里輕悄悄的,氣氛有些凝重。
“秦簡……”我輕輕抓住他的手,“我……我沒騙你?!?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涌動著某種我看不懂的東西。
他語速很慢的說,“應晴,如果你去給他慶生,我未必會反對,我們不是說好,彼此之間沒有秘密的嗎?”
我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他懷疑我。
他不相信我。
那條消失的聊天記錄輕易的瓦解了我們之間的信任。
我和洛堇修一起出現在酒吧外是事實,一起被綁架是事實,種種現象都證明,我跟洛堇修有曖mei。
可是,為什么我還是覺得好委屈。
我才知道,愛一個人,竟會這樣,卑微到經不起他一絲的質疑。
我端正地坐著,低著頭,手緊緊握住床單。
眼淚不受控制地涌了出來,我伸出手來,手忙腳亂地胡亂抹著,卻越抹越多,我對自己的懦弱心生絕望。
我竟連爭辯一句也做不到。
哭泣這件事,一旦開始,就會陷入失控。
我已經不知道該怎么收場,我甚至想如果現在昏過去大概更好。
秦簡見我哭了,眼神立馬柔和了下來,手足無措,“你……你別哭了,對不起……我……我不該不相信你?!?
我拼了命的想忍住自己的傷心。
忍得胸口悶痛。
但是聽到他一句“對不起”后,眼淚再次決堤。
劉文君給我遞了張紙巾,輕聲說,“應晴,你別哭了,秦簡都原諒你了?!?
原諒,什么原諒?我根本就沒有說謊,為什么要祈求原諒?
她這話讓我的心頓時火冒冒。
“我沒有做錯,為什么要他原諒?”
“可是你的確半夜跟洛堇修在一起啊……”劉文君的話讓秦簡的表僵了僵,他欲幫我擦眼淚的手,停在了半空,緩緩收了回去。
恍惚間,我看到七春的表也跟秦簡一樣難看,她呆站著,沒有說話。
流光終于受不了這么沉悶的氣氛,大聲吼道,“秦簡,你第一天認識應晴嗎?她是那種會撒謊的人嗎?況且,應晴的手機密碼誰都知道,就是你秦簡的生日!要刪條通話記錄還不容易?!?
說到這兒,她有意無意望了一眼劉文君。
她又轉頭望向宋七春,狠狠拍了拍她的頭,“你丫的也別給我胡思亂想,洛堇修跟晴姑娘是被綁架了,不是被捉奸在床,你們一個個的,表都能把人冤枉死了,再說了,昨天晴姑娘在熄燈之前明明還在宿舍,如果她答應幫洛堇修慶生,至于大半夜的爬起來再去嗎?這也太奇怪了些!”
流光就是流光,字字見血。
七春的表終于緩和了下來,秦簡走到我床邊,伸手撫了撫我的臉。
劉文君有些尷尬的站在一邊,沒有說話。
流光冷哼一聲,盯著劉文君,說,“文君,你今天表現很好,只是你一直是配角,怎么會記著主角所有的臺詞?”
劉文君愣了愣,低著頭,看不清表,“我……我一直很喜歡橘生淮南這本書,所以才會記得?!?
流光銳利的目光似乎要將她看穿,“是嗎?我還以為你一直想當的就是主角呢!”
她這一句話,讓我們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這不明擺著說劉文君覬覦主角的位置嗎?
劉文君聾拉著腦袋,手指緊緊攥住袖口,聲音帶著哭腔,“我……我真的只是單純的喜歡那本書……”
她這樣子,就像是被繼母虐待的灰姑娘,流光那兇神惡煞的樣子,顯然更加增加了她的可憐分。
流光還想說些什么,卻被七春攔住。
“大家都累了,趕緊回去吧!別打擾人家秦簡和應晴的二人世界?!?
流光也沒想把事鬧得太僵,囑咐了我幾句就回去了。
這件事就這么過去了,我們大家誰也沒再提及。
獲救后的洛堇修,很快便生龍活虎了,失去了那次話劇演出的機會,他又開始參演另一部話劇。綁架事件絲毫沒對他的心產生任何的影響。
倒是我,一直在想著,那天,從車上下來的人是誰,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后來,洛堇修告訴我,他的手機和他哥哥的手機是綁定在一起的,可以追蹤到對方的行蹤,他的哥哥那天接到電話后,就匆忙往他所在的地方趕,沒想到剛好就撞見我從那沖過來,看到我那披頭散,女鬼一樣的樣子,不難猜到我就是那個綁匪嘴里說的,洛堇修的小女友。
我說,“難道你平常跟你哥哥說,我是你的小女友嗎?”
他嬉笑著耍賴,“不只是你,我們話劇社的所有女生都是我的小女友,只是你名字好記,我哥哥才記住了。”
果真是浙大聞名的花花公子,難怪能一舉奪了咱七春姑娘的芳心。
大一的生活就這么渾渾噩噩的過去了一大半,洛堇修和我們都混熟了,他是很難讓人討厭的一個人,幽默,風趣,大方,話劇社每個人都很喜歡他。
記得那次從話劇社出來,一個很胖的女生,被她們班同學起哄逼迫,在走廊上向洛堇修表白。那個女生本來就很自卑,經常被大家捉弄,卻不敢得罪任何人。抱著看好戲的心態,那些惡劣的同齡人要他在洛堇修路過的時候大喊,“洛堇修,我喜歡你!”
那女生喊了,然后抱著頭蹲在地上無聲的哭了起來。
旁邊的人惡意大笑,笑她只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洛堇修沒有笑。
他伸手把那個女生拉起來,認真地對她說,“謝謝你?!?
不得不承認,那時的他,好像身上環了光圈,暖意橫生。
他用他的行動和表把那個女生被同伴打碎的自尊心一點點還給他。
后來周圍的笑聲就變得尷尬起來,再后來就沒有人笑了。
他總是讓我覺得,花心只是他的表皮,他從來沒有跟任何一個人真正交往過,他也沒有主動去跟任何女孩搭訕過,都是那些女孩主動貼過來,造成了他身邊**三千的假象。
宋七春跟他表白過,三十二次,每次都被他巧妙的帶過。
比如說,七春準備了一大塊蛋糕,上面用紅色奶油畫了大大的英文字母,“洛堇修,iloveyou!”
洛堇修默默的吃完,贊了句,“味道不錯?!本驮贈]下文。
七春氣急捶胸的問,“你沒見著蛋糕上的字?”
洛堇修就裝聾作啞,“沒看見啊,寫的什么?生日快?”
這么大的字還沒看見,除非他是瞎子。七春當然也明白這一點,于是又回去整理行裝,準備下一次表白。
她堅信,只要她堅持不懈,掃清前路障礙,洛堇修一定會乖乖投降。
對此,我和流光持保留態度。
劉文君在那次事件之后,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她將頭弄成了大波浪搭在胸前,又買了套化妝品,天天在臉上略施粉黛,事實上,她的化妝技術并不純熟,加上她買的是劣質化妝品,化了幾次之后臉上就過敏長痘痘,她急的又買了一大堆面膜。
她的家境一向不好,這些多余的開銷,她必須在周末的時候打兩份零工才能平衡。
她這樣的舉動,也引來班里女生小小的**,各種難聽的話不絕于耳。
“就長這樣了,還瞎折騰什么啊……”
“就是,跟東施一樣,再怎么效顰也沒法變成西施??!”
男生也將她作為了取笑的對象,時不時在籃球場上聽到男生互相揶揄,“你要投不準,就罰你跟劉文君表白!”
沒有人知道劉文君在想什么,或許她只是單純的,急切的,想變得美好,想被一個人記住。
期中考的時候,劉文君一躍成為年級第一,雖然是在不怎么看重成績的大學,但好成績意味著話語權,她漸漸不再是一個無名小卒。
用這樣的方式,再也不會被秦簡這樣的人記不住。
大一快要結束的時候,我們舉行最后一次升旗儀式。她畫著大濃妝,震動全校,散場的時候,一個男生笑嘻嘻地說,她是大學版的芙蓉姐姐,聲音大得全班都聽見了。
突然,劉文君以斗牛的姿態從背后沖過來,飛身甩了一個耳光。
所有人都驚呆了。
然后她并沒有訓斥什么。
她轉過臉,幾乎是咬牙切齒地看著站在不遠處的秦簡,我甚至清楚地看到她眼里倔強著的,跳躍著的兩團火焰。
好像在說,看吧!我就是為了你變成這樣的。
她轉身大步地走開,不合腳的高跟鞋在地上大力的敲擊著,鏗鏘有力。
所有人都呆若木雞,只有洛堇修笑了。
有意思。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