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天空彎月如鉤,亦如勾在眾人心里。
二更不到,三人已然潛到慕容山莊附近,按事前方舟所定計(jì)劃:由高原、方舟二人潛入慕容山莊之中,宋忠在外接應(yīng)。高原的武功高強(qiáng),雖然功力未愈,但遇事能夠沉著應(yīng)對,比宋忠更為合適;方舟自不必說,心思細(xì)密,又身懷異術(shù),遇事可以直接遁逃;而宋忠是以唯恐天下不亂,相比行這雞鳴狗盜之事更擅長制造混亂,必要時還可以幫助方、高二人脫身。
三更時分,月隱于云,月下的周遭在霎時間為黑暗所吞噬,是以五指難見,又何況彼此?當(dāng)即是機(jī)不可失,高原與方舟二人直接分東西兩向潛入,宋忠則是原地伺機(jī)待命。
山莊之中,偶有房間燈盞還亮,再者就是巡夜之人稀疏有序地來往穿行。就在主樓書房之中,燈火亮如白晝,書案之上整齊地?cái)[放著《戰(zhàn)國》、《春秋》等各色書籍,一個身著華緞之服的中年男子正坐在案前夜讀《三國》。男子面容英武,眉青眼亮,生得是金絲云鬢、長髯及胸,此人正是慕容山莊莊主——慕容曠宇。
慕容曠宇瞥了一眼屏風(fēng),悠然一笑,道:“既然來了,何故不敢現(xiàn)身,莫非只是無名鼠輩?”
“哈哈哈哈……”錦繡河山之后一個黑衣蒙面人,大笑而出。“慕容莊主,果然好本事,在下佩服。”
“哼,”慕容曠宇一聲冷笑:“被你這藏頭露尾的無名鼠輩佩服,實(shí)在是讓人高興不起來。”
言畢,慕容曠宇的手中《三國》一瞬之間化為回旋飛刃,直取蒙面人咽喉,卻是被那蒙面人“輕易”地出手接住。
慕容曠宇原來是故意留手試探來人,見得如此,也是饒有興致道:“哦——,既有這等本事,又何必做那藏頭鼠輩?”
“只因慕容莊主有客來訪,而在下卻不宜露面,只得這般前來。”黑衣人說著,隨手翻開手中《三國》。
“哦,你是說除你之外,本山莊還有來人?”
“正是……話說,這慕容莊主夜讀元曲《三國》,真是好有雅興。”黑衣人說話間,手中《三國》出手是直接旋回到了書案之上,書面打開之頁正是:赤壁孫劉聯(lián)軍拒曹,群英會蔣干盜書。
孫劉聯(lián)軍?這個蒙面人是在暗示自己是身在慕容山莊一邊嗎;至于蔣干盜書,是在暗示有人想入我山莊盜寶……蔣干與周瑜是舊識,意思是那來人是我的故人嗎?哼,自作聰明的雕蟲小技,終究也只能是個無名鼠輩……慕容曠宇心明了黑衣人來意,如是心道。
“既然話已說完,那么慕容莊主,請恕在下告辭了。”黑衣人說完便隱于黑暗之中,消失不見。
慕容曠宇當(dāng)下是冷聲笑道:“能夠潛入到我慕容山莊之中,你也算是個人物,不過,還遠(yuǎn)遠(yuǎn)不能入于我眼。”
笑罷,是繼續(xù)拿起那《三國》品讀,叨念道:“枉那蔣干才干過人,終究也只是淪為跳梁的小丑,全然都在周公瑾預(yù)料之中,我倒是想看看今夜這‘盜書的蔣干’會是何方故人?”
叨念之間有人敲門,來人正是慕容山莊“四雪”之一的慕容公子,慕容公子生逢霜降,發(fā)白如雪,是故名為霜雪。眼見愛子進(jìn)來,慕容曠宇雖是冷傲依舊,但卻在眉眼之間憑空多出幾分慈愛,問道:“霜雪吾兒,你這深夜前來打擾為父夜讀,是為何事?”
慕容公子鳳眼一笑,朗聲說道:“孩兒深夜打擾爹爹,是為山莊中有‘賊貓’闖入。”
慕容曠宇的眉宇之間是悠然自若,隨口說道:“既是幾只‘賊貓’罷了,那么霜雪,你就代為父把他們拿下便是。”
“看爹的表情,是對著幾只賊貓饒有興趣,那孩兒隨手擒來便是。”慕容公子是自信言道。
……
山莊外墻之上,突然張開一雙人眼,眼見有巡夜之人經(jīng)過,又驟然閉上。待到巡夜之人遠(yuǎn)去,這才再度睜開,環(huán)視左右無人,然后就見墻面之上顯出人面之形,之后竟是墻面之中走出一人,那人出得墻面之外這才輕嘆一口氣,又拍了拍身上的塵灰之后,才在嘴角掛上了一抹笑意——此人正是方舟。
方舟乘月黑之時從外墻之中穿過,是以用了《星月秘術(shù)》中的“五行遁法”,主要是考慮到自己不會輕功,還是直接穿墻而過最為方便。
以夜色為衣,不易被人發(fā)覺便于行事,而且方舟熟于夜行,在黑暗之中能暢行無阻,借由夜色為掩,能更為方便的探查慕容山莊之內(nèi)的環(huán)境。走在黑暗之中,方舟不覺心想:或許行動太過倉促了,應(yīng)該先讓我來查探一番后再動手……
心里想著,就是瞧見一盞明燈靠近,正是巡夜之人,方舟當(dāng)下是靜靜地隱在了假山之后,等來人過去。
是我的錯覺嗎,怎么我會覺得這巡夜之人突然變多了,難道是大哥或是宋忠那邊出了意外?不,應(yīng)該不會,否則的話,不可能是這樣悄然地增加人手,除非……方舟思索之間是一時不察,在腳下踩出了動靜。
“什么人!”
聲音剛落,火光就是直接照亮了方舟的身形,方舟當(dāng)下一驚,趕緊一閃身跳入了花壇之。巡夜之人眨眼之間已然趕至,然后就是數(shù)把利刃刺齊進(jìn)到花叢之中。
“奇怪,明明看人進(jìn)來的,怎么沒影了?”
“不可能的,難道是會飛天遁地不成?”
“該不會是見到鬼了吧,剛才那個是一身白衣,動如鬼魅一般啊……”
“胡說八道,你沒看見方才的火光之下,那人是有影子的?”
“那怎么辦?”
“怎么辦?二小姐的房間就在附近,趕緊去看看二小姐是否無恙吧!”
……
山莊巡夜之人所說的二小姐,正是“四雪”之一的慕容憐雪。聞得敲門聲,慕容憐雪驚聲問道:“是誰呀?”
“二姐,是我,你快開門!”
“三妹?”慕容憐雪遲疑了一下,便下得床來開門。
慕容憐雪口中的三妹,便是山莊的三小姐慕容靈雪。房門打開,慕容靈雪是手持寶劍而入,吩咐山莊門人道:“你們幾個在外面守著,你們幾個去查看別的房間。”
門人領(lǐng)命,當(dāng)即是留下兩人守門,另外幾人散去別處。
“靈雪,這夜半更深的勞師動眾,是發(fā)生在什么事了嗎?”慕容憐雪有些不安地問道。
“沒什么大事,”慕容靈雪隨口答著,然后是手扶著二姐坐下,淡聲而道:“只是山莊中進(jìn)來了幾個小賊,為了二姐的安全著想,妹妹這才過來看看。”
慕容憐雪聞言是娥眉蹙成一團(tuán),臉上滿溢著不安,弱聲道:“真的出了什么大事嗎?”
“真的不是啦,二姐你就不用操心啦。”手扶二姐坐好之后,慕容靈雪就開始在房中仔細(xì)地搜找著:房梁、床下、柜中,是以查無遺漏。
確定房間無異之后,慕容靈雪這才過來,緊握住二姐憐雪之手,悄聲道,“放心吧,二姐,你的房間我已經(jīng)仔細(xì)看過了,你就安心休息吧。”
送得慕容靈雪離開,慕容憐雪是緩緩地關(guān)好了房門,靜靜地靠在門上,她似乎在緊張著什么,又似乎是在害怕著什么,胸口有節(jié)奏地起伏著,一口一口地深吐幽蘭之息。
方舟聽得腳步聲遠(yuǎn)去,這才從墻中睜開雙眼,大口地輕喘著:方才被慕容靈雪在屋中的一番搜查所迫,是大氣也不敢喘上一下,一直閉氣到了周圍人全部離開——自己前腳遁地是進(jìn)得房間,后腳就是有人跟上啊,沒有憋死也被嚇?biāo)懒恕?
可是方舟才一睜開雙眼,就在黑暗之中看見一個身形嬌俏的女子:她的胸口起伏著,似乎還是神色緊張著,伸手就要向自己所隱沒藏身的墻面摸來。
方舟心道糟糕,她怎么知道自己隱身在這里?可是顧不了那么多,只因施法隱身、穿墻之時一旦被生人碰到,便會直接破法。到時就不是自己隱身在墻中,而是活生生地嵌到了墻里,想出也出不來了。
“奇怪,為什么這里會有一種淡淡茉莉花香?”那女子突然開口自語道。
原來是自己身上的香粉泄露了蹤跡嗎?明明已經(jīng)用量很少了……方舟心嘆而道,只怪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又何況方舟本就貌美,是以更為愛美,除了平常的外觀整潔之外,也會在身上衣服上撒些少量的香粉,用以遮蔽體味,但也不敢使用太多,怕得就是眼下這般情況,被人聞到香味,而判斷出了自己的藏身之位。只嘆是人算不如天算,終究還是怕什么來什么啊。萬般無奈之下,方舟只能從墻中隱現(xiàn)出來,緊閉著雙目,任由那一雙素手摸在了自己臉上。
“這是……怎么我的房間里還有人留下嗎?”女子說話間,手就摸在了方舟的頭帶之上,然后就是一驚而道:“射月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