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人冷冷的掃了尹鳳書一眼,笑著幾乎貼到雁潮的身上:“你什麼意思,你說我是耍猴的呀?既然看都看了,賞錢拿來。愛睍蓴璩”說著就伸出一隻小巧嫩白的手掌。
“沒意思,誇你呢,誇你是傾城傾國的貌兒,我這個多愁多病的身兒就勞煩您老人家給看看。”雁潮此時又上來了老毛病,皮又開始癢了。
“你這孩子雖然是嘴巴不著調(diào),不過我挺喜歡的,進(jìn)屋裡,給你瞧瞧。”
小童過來推著那椅子把他推進(jìn)屋裡,雁潮不禁在他腿上看了兩眼,心中也委實慨嘆老天爺?shù)牟还剑@樣一個美人竟然是個癱子。
“脫。”大眼睛含著柔情。
“你,你要幹什麼?這是要睡我呢還是要殺我呢,還是睡完再殺,殺完再睡呀?”雁潮緊緊抓著衣襟,一副不容侵犯的烈女模樣。
灰衣人手按著額頭,蹙眉道:“你煩不煩,真不知道那人怎麼能受了你,睡你我沒有興趣,殺你我怕那位,好小爺,我只想給你快點看完病,讓你滾出去,別鴨子一樣嘎嘎叫的我頭疼。”
大雁子第一次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可見這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眼巴巴的看著站在門口的尹鳳書,問道:“大叔,我要脫嗎?”
“脫吧,醫(yī)好了以後就不用再受罪了。”尹鳳書的話像三月江南的春風(fēng)溫柔的拂過雁潮的心靈,這小孩得瑟的看了灰衣人一眼,扒開衣服堆疊在腰間,露出蜜色精壯上身。
灰衣人看他的眼神都變了,倒是不因爲(wèi)他秀色可餐,而是他對他的傷比較有興趣。老鴇蠱已經(jīng)鑽到雁潮左乳的上方,中間凸起,四周一圈青紅血絲如蛛網(wǎng)交錯,還隱隱透著黑氣。
“坐過來。”灰衣人指了指自己身邊的一把椅子示意雁潮坐過去。
那人用手按了按道:“離心臟還差一點點,死不了,一會兒挖出來就行了。”
“不能挖,大叔說這個挖了死的更快。”雁潮用手護(hù)住那裡,一臉的驚恐。
“他挖不得我能挖得,到底我是大夫還是他是大夫,要治病就乖乖的閉上嘴,再亂叫臭襪子堵上。”灰衣人神色間頗不耐煩。
“小柒,聽話。”尹鳳書用語言和眼神安撫雁潮。
雁潮這才乖乖的拿開手閉上嘴。
灰衣人打開一個布包,拿出三根空心銀針,夾在少女般幼嫩的指間,但見手指一揚,銀針就扎入到雁潮胸口的幾個大?穴,他從一堆瓶瓶罐罐裡拿出一個白瓷瓶,用銀挑子挑些藥粉,順著銀針空心的針添進(jìn)去,然後他慢慢捻動銀針直至藥粉全進(jìn)入雁潮體內(nèi)。
雁潮瞪眼看著他嫺熟宛如捻花枝的手法,竟忘了身上的絲絲疼痛。
灰衣人拿出一把用烈酒泡過的小刀,在雁潮胸口的凸起上劃了個十字,黑紫腥臭的膿血從裡面流出來,?薰得雁潮自己都想捂住鼻子,可那人絲毫不在意,似看情人一樣看著傷口,不時用指尖輕壓,以便髒血流出。
見血色轉(zhuǎn)紅,他便把周圍的髒血用布巾擦了,然後在傷口裡倒上另一種藥粉。
藥粉煞進(jìn)血肉裡,疼的雁潮“嘶”了一生,那人手下的動作不停,淡淡問道:“疼嗎?”
“疼,大叔我疼。”
“不要臉,告訴他,他能替你承受不成?”
雁潮一頭撞個大石頭上,憋得直躥火,吭哧了半天想想自己小命還握在他手裡,便忍住一口氣,自個兒嘟嘟囔囔:“大叔說疼就告訴他,要不然他又怎會知道。”過了一會,竟然歪在椅子上睡著了,以至於錯過了蛆蟲屍體從他身體裡挖出來的畫面。
“聽說你們拿到了雮塵珠爲(wèi)什麼不給他用呢?”灰衣人問門口站立的尹鳳書。
“他自己不用,想必是覺得空念老和尚護(hù)珠慘烈,又或許因爲(wèi)那些人拼了命爭爭搶搶入不了他的眼吧。”
“你倒是懂他。不過也幸虧沒用,那珠子不是什麼好東西,陽氣過重,不是誰都能消受的了的,真不懂那些所謂的傳說都是哪裡來的。”
“你給他用了麻藥?”
“不過是些安神花。你以爲(wèi)這當(dāng)真是關(guān)雲(yún)長刮骨療毒逞英雄?”灰衣人扔掉擦手的布巾,自己轉(zhuǎn)動輪椅到桌子前提筆準(zhǔn)備寫藥方。
“蘭舟,辛苦你了。”
“您可要折煞屬下了,替您治好個把人本是我分內(nèi)之事,倒是蘭舟,見了主上也未參拜,請您見諒。”
“這話說的越發(fā)邪性了,你何時把我當(dāng)過主上,我在你們眼裡不過是個傀儡。”
“你,算了,我累了,不想和你吵,我是沒有爲(wèi)你做什麼,但是他這些年跑裡跑外,勞心勞力難道就只爲(wèi)他自己?就說你領(lǐng)著這孩子大鬧蘭州城,差點引起武林公憤,還不是他一一給你蕩平?17893539
“爲(wèi)誰誰心裡清楚,我以後想和這個孩子過些安穩(wěn)日子,讓他別來打擾我。”
“你,你這是典型的過河拆橋,打斷人家脊樑骨還要踏上一腳,我替他不平。算了,懶得和你理論,你走吧,這孩子醒了我讓人送他回去。”
衣著的貌是。尹鳳書的臉色也變得很難看,他轉(zhuǎn)身就要出門,沒想到身後的蘭舟又問:“給你的藥都吃了嗎?算算日子也快沒有了,明天我讓人給你送去。”
“我就不明白了,我好好地爲(wèi)什麼要吃藥,你們就是想用這些勞什子控制我,好讓我永遠(yuǎn)離不開那裡。”
“好好好,你沒病是我有病總成了吧,爲(wèi)了我的病我求求你吃了我給的藥吧。”因爲(wèi)激動,蘭州的嘴脣有些顫抖。1d4Vt。
“蘭舟,你也不用生氣,這麼多年了我又怎麼不知你,是他逼你的吧。”
“你爲(wèi)什麼總把他想的那麼壞,他提防你,你堤防他,在一起這麼久了,你們爲(wèi)什麼就解不開這個結(jié)。”
“解不開的,除非到死。蘭州,我求你一件事,如果我有個三長兩短,請?zhí)嫖艺疹欉@個孩子。”
尹鳳書說這話時神情落寞悲涼,很是有些生離死別的味道。
蘭舟大眼睛泡著淚花兒,長睫毛一閃,便被浸潤的絲絲縷縷。他負(fù)氣道:“這可新鮮,四肢健全武功高強(qiáng)的大男人反倒向一個茍延殘喘的癱子託孤,要是你死在我前頭,我就把這個小王八蛋一刀一刀割碎了,放大鍋裡煮成肉羹,灌你棺材裡。”
“我死了是要和小柒埋在一起的。”
蘭舟一聽這話如遭雷擊,握在手裡的筆掉在了宣紙上,把本來已經(jīng)寫了一半的藥方滴上濃黑的印記,他臉色極白,這一激動血氣上涌,就像被人打了個耳刮子,眉骨都跟著紅了,他顫聲道:“小柒,他,那不是好好的呆在這裡嗎,你赤眉白眼的咒人家。”
尹鳳書上前站在蘭舟面前,低頭看著他道:
“不是他,你知道的,他不是,我什麼都懂,他終究還不是。”
蘭舟心中一陣慌亂,伸手抓著藥方子扔在尹鳳書的白衣上:“快走,再不要聽你這些胡言亂語。”宣紙沾到尹鳳書的衣襟上,未乾的墨汁在一片雪白中留下墨梅點點。
“大叔,你們在這裡吵什麼,我怎麼困著了?”
“沒有什麼,這位沈大夫肚子里長蟲正磨牙呢。”尹鳳書偶爾的幽默真是冷死人。
可是蘭舟沒有絲毫笑意,眼眶子通紅,他冷冷道:“我開張方子一會兒讓人給你送去,你明天這個時候來這裡換藥。
“那玩意兒沒了嗎?”雁潮低頭看胸口那裡雖然有些青紫痕跡,但凸起已經(jīng)消失,身體裡也沒有那種被蟲子當(dāng)窩的噁心感了。
“早知道你這麼留戀它,就該讓它和你生死相依。”
“小柒,走吧,沈大夫累了。”尹鳳書過來幫雁潮穿好衣服小心的避過傷口。
“謝謝沈大夫,你想吃什麼,明天我?guī)н^來給你。”這就是雁潮,別人對他好,他就忘記了不好,只想待人更好,方能回報別人的好。
“小柒,好好照顧你大叔。”蘭舟說這話時,神色甚是溫柔,竟讓雁潮有想親近他的衝動。
像是迴應(yīng)這位沈大夫的話,雁潮掄胳膊摟著大叔的膀子道:“大叔,起駕回宮。”
尹鳳書笑罵道:“你作死呢,讓官差聽見誅你九族。”卻沒有把搭在肩膀上的手甩下來,兩個人扭著疊著愈走愈遠(yuǎn),漸漸的成爲(wèi)蘭舟眼中的一個點。
“無關(guān)風(fēng)月,只爲(wèi)真心,你若還有真心,這一次悲劇也許不會發(fā)生。”
“無關(guān)風(fēng)月,只爲(wèi)真心,難道蘭舟已經(jīng)研製出解藥了?”不知什麼時候又一個白衣人站在房檐的陰影裡。
蘭舟看也不看那人一眼,冷冷道:“你放心,我的解藥一出來,第一個拿你試藥。”
那人走到蘭舟面前,優(yōu)雅的蹲下身,把蘭舟小小的瓜子臉捧在手心裡,道:“當(dāng)然,你的藥我敢吃也肯吃,反正就算是死了你總能救回來的。蘭舟,天天和你生活在一起,我竟然有十六年沒能見到你的面了,你竟然和十六年前一樣,一點都沒有變,還是那麼好看,可我已經(jīng)老了。”
蘭舟把手放在那人的臉上,沿著眼角細(xì)細(xì)的紋路撫摸:“沒有老,更成熟睿智風(fēng)度翩翩。我現(xiàn)在這個樣子到死也不想讓你們?nèi)魏我蝗艘姷剑墒俏夷苡芍銈冞@麼鬧嗎?你們是兄弟呀。”
那人嚯的從地上起身,來回在地上轉(zhuǎn)個幾個圈,再面對蘭舟時又是一臉笑意:“我的兄弟只有你,我和他不過是因爲(wèi)無關(guān)風(fēng)月只有真心這種毒藥的宿主和寄主的關(guān)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