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報聲尖銳鳴叫, 躺著一具尸體的走廊里水汽彌漫,相對而立的兩人卻都表現得很平靜。無論是花花公子式的黑市臥底,還是好好學生樣的陸拾憶, 兩人都對自己的實力有著自信, 面對敵人他們沒有惶恐, 更沒有因惶恐而生的, 色厲內荏的威脅。
兩人之間存在著的, 僅僅只是警惕。然而如果有第三者在場,旁觀平靜對峙的兩人,他或許會兩股戰戰, 平靜的氛圍之上有著無形的凝重氣場,就像暴雨之前的壓抑——只要契機一到, 電閃雷鳴便會轟然落下。
在這份令人窒息的平靜中, 陸拾憶問:“你要帶我去哪兒?干什么?”
黑市臥底挑了挑嘴角:“不知道, 我只負責請人。”
陸拾憶一挑眉:“請?”
挑眉的動作由不同的人做出來,感覺截然不同。如果由蜀脂來做, 那就是赤.裸裸的尖銳挑釁,如果是黃芪來做,那就是讓人背后發涼的意味深長。
換做陸拾憶,卻成了小姑娘式的單純懵懂了。
恰恰是這份生動的疑問,在對峙的場景中, 營造出濃重的諷刺來。
“是啊, 請。”男人不以為恥, 笑著回應道, “我們老大想要和你敘個舊。”
陸拾憶:“你才說了不知道要帶我去哪兒去干什么?!?
上次是一句話戳到蜀脂痛腳, 這回是明晃晃的給了臥底一巴掌。
乖乖女陸拾憶從不爆粗口,說難聽的話, 但卻掌握了自成一體的諷刺人的技能。
黑市臥底不像蜀脂那樣一點就爆,言語中無關緊要的矛盾被陸拾憶提出來,他絲毫沒有惱羞成怒,反而覺得有趣。
煙狼,果然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黑市橫行霸道,他們的囂張是有理由的,一則是因為黑市成員強大的實力,剩下一點則是因為衛汲。
上了年紀的男人雖然深居幕后,但卻被當做神一般崇拜,見識過衛汲實力的人不多,但憑借著他從末世之初活到現在的資歷,以及下達行動指令時的狠辣,沒有人敢覬覦他的位置。
黑市臥底為有這樣一位領導者自豪,因為尊敬衛汲,借著職務之便,他查了不少有關煙狼的信息。因為衛汲的存在,黑市內部有關煙狼的消息可靠度非常高,黑市臥底很早就知道煙狼中有個姑娘叫陸拾憶。但黑市的記錄大半是針對煙狼成員能力的記載分析,很少涉及性格。黑市臥底觀察了很久才把研究室里有個也叫陸拾憶的姑娘報告給上級。報告之后他沒有收到回音,顯然這個消息沒有受到上頭的重視。
黑市自地下城建立之時就存在了,兩百年,在衛汲的命令下始終沒有放棄尋找煙狼成員。兩個世紀,黑市網絡遍布地下,延伸到地上,雖然不能說全知全能,但找到同名同姓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人有生老病死,像衛汲那樣的,黑市成員在兩百年間就沒找到過第二個,尋找煙狼的命令還在,但除了衛汲外,已經沒人上心了。
以至于林崢在地上打響了名號,黑市的地上負責人也完全沒把他和煙狼首領聯系起來。
直到陸拾憶一行人在大樓頂上,被信號屏蔽器上的監視儀拍到正臉,正巧被衛汲看到,煙狼的行蹤才被確定。
研究所臥底的上司,黑市地上負責人,一系列相關人員用生命為他們的失誤買了單。
“我和衛汲不熟,沒什么舊好敘的?!标懯皯浾f的是實話。
在煙狼的隊伍里,她年紀小,大姐姐黃芪很照顧她。不是能說會道的性子,陸拾憶只有在黃芪身邊才能稍微放開些,林崢在場的時候她都懾于首領的威嚴不怎么敢說話,又怎么會和不是自己隊伍里的衛汲有交流呢。
黑市臥底自然不會被陸拾憶的一句話堵得說不下去:“怎么會沒話說呢?首領說你們合作過很多次啊。”
是的,合作過很多次。
那是末世后期的強強聯合,兩支隊伍合作幾乎完成了地上定居點大半的建設任務。
那時候啊。
陸拾憶的眼神一瞬間變得深遠,姑娘不由得陷入了回憶。
用如日中天來形容也不為過,煙狼的隊伍有近千人,這在人類十不存一,社會秩序分崩離析,小團體各自為政的末世是多驚人的一個數據。
后來一切都變了。
只因為一個人,一個女人。
想到造成這一切的那個女人,陸拾憶心中飛快的閃過一個念頭,姑娘恨不得立刻打開電腦再查一遍衛川的直系親屬。
“我的同伴已經完成了他們的工作,我不能拖后腿啊,拾憶?!焙谑信P底收回手機,親切的喊著陸拾憶的名字,“跟我走一趟吧?!?
爆發的契機被點燃了。
陸拾憶說:“不?!?
“那么抱歉了,”黑市臥底推了推眼鏡,“為了不讓腦袋和脖子分家,我就只能把紳士風度和憐香惜玉兩個詞從字典里劃掉了?!?
話音未落,兩股異能陡然相撞,半面墻壁直接炸飛!
爆炸聲傳出很遠,從緊急通道跑出研究所的人本聚在研究所前的廣場前,相互問著消息,想知道里面出了什么事。
眾人亂哄哄的鬧成一團,語聲給了人安全感,目睹了死亡的學生稍微放松了下崩到了極限的神經,嘔吐感立刻沖上喉嚨口,他臉色發青,跌跌撞撞的跑到花壇邊,彎腰吐了起來。
在同一個研究所工作,多少有些眼熟,花壇邊站著的人被學生的動作驚得退了一步,反應過來后走上前給他拍背。
一句“怎么了”才問出口,一聲巨響從研究所里傳來,四樓的一排窗戶噴出火焰,強光之下,眾人清晰的看到墻面如何出現裂紋,如何斷開,如何——掉落。
頭腦發達四肢遲緩的研究員們愣了一秒才想到往后跑,站得離大樓進的,又沒找對逃跑方向的幾人被樓上掉落的碎石砸到,老教授又一次托了學生的福,反應敏捷的年輕人及時把老教授帶到了安全的地方。
老教授大聲呼喊著另一個學生的名字,得到答復后才抬頭往上看,這一看又是一驚。
噴出火光的窗口是陸拾憶的研究室。
他想起了那個讓自己先走的年輕姑娘,倉皇四顧:“小陸呢?陸拾憶呢?!她出來了嗎?!”
誰的研究室在哪兒,大家都是有數的。陸拾憶脾氣好,在研究所里人緣不錯,老教授一喊,大家立馬開始找,一圈問下來不過十幾秒的事情。
陸拾憶不在這兒。
兇多吉少。
所有人都是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