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川在秦鷲的隊伍里已經(jīng)呆了半年, 東奔西跑的生活讓他黑瘦不少,剃了個板寸的男人和他的戰(zhàn)友站在一起,氣場契合無比。
結(jié)束了又一次任務(wù), 衛(wèi)川隨隊回到中央基地, 在和戰(zhàn)友們一起到食堂搓了頓后, 男人回到房間打開電腦。結(jié)束任務(wù)后得寫總結(jié)報告, 之前這是秦鷲在負(fù)責(zé)的, 和衛(wèi)川熟了之后,秦鷲一股腦把寫報告的事推給了他,衛(wèi)川接受過的精英教育讓他做起文字工作來比其它人順溜的多——其它人中也包括了已經(jīng)寫了多年報告的秦鷲。
寫報告對衛(wèi)川來說是小菜一碟, 搞定后他順手點開了某知名小說網(wǎng)站的頁面。
他點開黃芪還沒寫完的那部小說,毫不意外的看見文下的留言一片哭喊, 自從半年前去地上以來, 黃芪再也沒有更新過。
小說首頁上掛著一條通知, 大意是這篇文不會再更新了,網(wǎng)站會把讀者花在這篇文上的錢全額退回去。至于不更新的理由含糊的一筆帶了過去。
衛(wèi)川不知道那天黃芪和林崢在小廚房里談了些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和蜀脂聊完后沒多久就發(fā)現(xiàn)那兩個人不見了。
沒人特意去看著他們,想偷偷離開實在太容易。等大家想找人,才發(fā)現(xiàn)他們已經(jīng)走了,小廚房的流理臺上放了張留言條——
“有事出去趟。”
秦鷲和陸拾憶說這是林崢的字。
林崢寫的內(nèi)容下有另一道筆跡,想必是黃芪, 女人寫的詳細(xì)得多, 她說他們不是去做什么危險的事, 讓大家不要擔(dān)心, 但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 就別等他們了。
黃芪最后囑咐陸拾憶幫她去和編輯說一聲,連載的那篇文她不打算寫下去了。
此后半年, 無論是地上還是地上,都沒有再收到過那兩人的消息。
陸拾憶拆解了從地上找到的儀器,一路探尋,確認(rèn)它是從黑市流出去的。黑市與半年前他們遭遇的一些列事情脫不開關(guān)系,然而線索到此為止了,他們做出的各種假設(shè)都得不到有力證明,黑市的真正目的依然掩藏在重重迷霧之后。
衛(wèi)川往窗外看了眼,天氣擬真系統(tǒng)在地下城的穹頂上投射出星空的畫面,時間不早了,男人關(guān)了電腦,上床休息。
同一時間,地上。
“黃芪?黃芪,醒醒。”
帳篷外傳來聲音,入睡沒多久的女人睜開眼睛。她應(yīng)道:“醒了。”
夏天,不需要套一層又一層的衣服,黃芪從薄薄的睡袋里鉆出來,伸手揉了揉臉讓自己清醒些就掀開門簾走了出去。
和叫醒自己的異能者打了個招呼,黃芪扯了條毯子走到營地外圍的火堆邊,坐下守夜。
人口稀少,工業(yè)落后,地上早晚溫差很大,中午熱得動一動就一身汗,晚上不裹條毯子卻會著涼。
黃芪用地上的樹枝撥了下火堆,整理了下肩上的毯子,目視遠(yuǎn)方。
她的身后營地上有七八頂帳篷,十幾個人正在里面或呼呼大睡,或輾轉(zhuǎn)反側(cè),營地四角都有人守夜,防止喪尸、動物或者人類偷襲。守夜的大多是身強力壯的男人,黃芪是唯一一個姑娘,原因無它,她是異能者。
沒有磚木結(jié)構(gòu)的房子,沒有土木防御,只有隨時可以移動的帳篷,背著就能全部帶走的物質(zhì),以及最重要的——十幾個人。
這片營地不是定居點,更稱不上基地,只是一支游民隊伍。
游民是對不依附基地的地上人的總稱,有些游民是末世初不愿進(jìn)入地下城的人類的后代,有些是從地下隔離區(qū)上來,不愿進(jìn)入定居點的高變異率者,還有些是被基地驅(qū)逐出來的。
游民可能是窮兇極惡的暴徒,可能是不諳世事的良善之輩,但無一例外,每個人都非常強大,就算不是異能者,拿起簡陋的武器,也有獨自斬殺喪尸的能力。
半年來,黃芪和林崢已經(jīng)不知道跟過多少支游民隊伍了。
他們之所以會一聲不吭的離開定居點,是因為林崢說他的解釋用行動證明來得更快捷。
黃芪十二分贊成離開定居點的行為,她正愁沒理由這么做呢。
莫名其妙的開始喪尸化,她不想,也不敢再呆在人堆里。
黃芪上了地面,根本就沒想要回去。
守夜很枯燥,為了不睡著,黃芪分了一半精神開小差,那天和林崢離開,因為是偷偷摸摸走的,所以沒法開車出來,但步行不實際。
一起度過了末世,林崢在地面上走過的地方,黃芪也都走過,男人指出位置,黃芪動用異能,把車轉(zhuǎn)移過來。
因為林崢知道自己身上發(fā)生的變化,黃芪用異能時有種破罐破摔后的輕松。弄來了車輛后黃芪低頭看自己的手指,有淡淡的灰色在指尖氤開,黃芪大大方方的掏出刀在手指上劃開口子擠出黑血。
駕駛座上的林崢一言不發(fā)。
黃芪問他:“解釋?”
林崢沒有回答。
黃芪沒有追問,安心靠上了椅背。
爆發(fā)過后,黃芪平靜下來,林崢的解釋是什么在她發(fā)現(xiàn)自己對血肉有渴望后不那么重要了。不管男人的理由是什么,她都要找個機會,一個人溜走。
開出了相當(dāng)一段距離后,林崢把車停下。
“你不是第一個喪尸化的異能者。”林崢開口就是這么一句話。
黃芪將信將疑:“你不會想說你是那第一個吧?”
林崢閉了閉眼:“是。”
盡管林崢的信譽一向不錯,但這個時候黃芪還是想笑,然而在她扯出不相信的笑容之前,男人睜開了眼睛,望向了她。
冬天的凌晨,天色一片漆黑,望著黃芪的那雙眼睛有著紅色的,會發(fā)光的瞳孔。
強烈的壓迫感隨著林崢睜開的眼睛迎面撲向黃芪。女人幾乎被逼得貼到車門上。
黃芪突然聞到了一股說不出的味道,那股味道不僅作用于嗅覺,更作用于精神,饑餓感從胃里竄出來,給予了她強烈壓迫感的林崢同時激起了她的征服欲,對面的那個男人是一道值得冒險的美味。
黃芪一手捂著口鼻,一手去開車門。
林崢一把抓住了她。
“想要吃了我是嗎?”低沉的聲音近在咫尺,吹在耳朵上的熱氣讓人寒毛直豎。
“在大廈里你說過我聞上去很好吃,”林崢笑了笑,眼睛中的紅色褪去,“我現(xiàn)在把這句話還給你。”
那味道好聞得能把他從睡夢中叫醒。
黃芪:“你什么時候開始的喪尸化?”
林崢反問:“你說呢,還能是什么時候?”
“因為發(fā)現(xiàn)自己在喪尸化,所以你一聲不吭的帶著蜀脂跑到地面上去?”
“你不覺得這樣很不負(fù)責(zé)嗎?”黃芪說,“尤其是對蜀脂。”
“我只對她負(fù)教導(dǎo)的責(zé)任。”
“我不信你看不出她喜歡你。”
“我自認(rèn)為從沒給過她錯誤的希望。”
“呵,”黃芪忍不住冷笑了聲,“我到地上你把她推出來還不算是給了‘錯誤的希望’?”
林崢靜了幾秒,顯出幾分心虛來:“……那之后我立刻告訴了她我是煙狼。”
林崢明明白白的告訴蜀脂,這件事上,他只是在利用她。
黃芪先是一愣,如果這樣的話,再對林崢抱有念想就是蜀脂自己的問題,林崢是不理虧的,他把話說明白了。
一愣之后卻是怒不可遏:“所以你是算準(zhǔn)了我的心理——”
為了讓她離開,林崢利用了她的感情。無論出發(fā)點是什么,林崢利用了黃芪對他的感情。
黃芪一把掙開林崢跳下了車,為了不讓男人攔住自己,她甚至用上了異能。
林崢一時沒攔住她,只能也下車,他抽出根煙點燃,異能波動外溢。
黃芪怒極反笑:“這是要動手?”
自覺醒異能至今,黃芪和很多人打過,甚至包括了陸拾憶,但惟獨,她沒和林崢動過手,每一次,他們的異能都是以合作的姿態(tài)出現(xiàn)的。
“你覺得我會讓你走嗎?”林崢說,“喪尸小姐?”
“那么喪尸先生。”黃芪問他,“如果你現(xiàn)在沒有喪尸化,你會怎么對我呢?會害怕我,會避開我,會殺了我,還是會把我塞進(jìn)研究室?”
林崢非常冷靜:“我知道你要問什么,我為什么不把喪尸化告訴你——先讓我問你,如果不是我正巧碰見,你會把你在喪尸化告訴我嗎?”
黃芪啞然,不會。
林崢步步緊逼:“你摸著良心說,現(xiàn)在我?guī)愠鰜恚銢]想過找機會一個人逃走?”
黃芪無言以對。
林崢把煙丟到地上用腳捻滅:“冷靜下來了嗎?”
男人盯著黃芪等她的回答。
如果林崢當(dāng)初一聲不吭的一個人離開,黃芪等人肯定會發(fā)瘋似的找,他帶著人到地上鬧那么一出,使自己站在不義的位置,讓黃芪等人和他離心,然后再通過地上地下的阻隔使自身漸漸淡出同伴們的視野……是最好,也是最苦情的做法。
過了大概兩分鐘的時間,黃芪僵硬的點了下頭。
“雖然能理解你的苦衷,但我還是不太想原諒你。”
聽見黃芪的話,林崢笑了笑:“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