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鷲的隊伍都出了事, 林崢等人不放心讓陸拾憶一個人來,從定居點帶人去接應(yīng)。
陸拾憶帶著一車的儀器過來,目標極大, 所幸兩隊人順利碰頭, 路上沒有出狀況。
頂尖研究員從地下到地上花了一整天的時間, 地牢裡的五名前異能者在這一天裡迅速的衰弱下去, 雖然等他們死後也能提取樣本檢驗基因, 但保險起見,讓他們活到陸拾憶到達,無疑更穩(wěn)妥。
在林崢的建議下, 負責人同意給他們喂點生肉。
當負責人端著盆生肉走進牢房,奄奄一息的五人忽得興奮起來, 冒著紅光的眼睛緊盯著盆裡的肉, 那眼神讓負責人毛骨悚然。在那樣目光的注視下, 負責人一時間連步子都邁不出去。
陪同前來的林崢和黃芪拿了切成塊的生肉喂進五人的嘴裡,他們一邊用警惕的眼神看著近在咫尺的兩個人, 一邊吧唧吧唧狼吞虎嚥。
豔紅的鮮肉消失在青黑的嘴脣間,視覺衝擊強烈,黃芪把視線放在喪屍青黑的額頭上,努力不去注意捏在手上的肉。
這樣做的結(jié)果是她的手指差點被咬了。
負責人大呼危險,林崢聽見聲音回過頭, 黃芪猛地把手往後一抽——虛驚一場。
膽戰(zhàn)心驚的負責人接手了黃芪的工作, 一邊唸叨著下次要記得拿雙筷子, 然後又說估計也沒下一次了吧……那語氣不知是在後怕, 還是在安慰自己。
女人把手上的血水擦乾淨, 仔細瞧了瞧,沒有傷口。
她藉著低頭觀察手指的動作掩飾內(nèi)心的震動, 她的手指剛剛其實已經(jīng)被咬住了,卻在關(guān)鍵時刻被喪屍冰冷滑膩的舌頭靈巧的推了出來——在喪屍的判斷中,她的手指是不能吃的東西嗎?
陸拾憶到來,提取五名變異者的血樣,基因?qū)用娴臋z驗大半由電腦進行操作,陸拾憶對基因瞭解不多也沒關(guān)係。
小姑娘在五名變異者身上抽取血樣,黃芪偷偷摸摸給自己也抽了管血,放進了機器:“再加一個?!?
黃芪的語氣太平常,用不熟練的動作給掙扎著的變異者抽著血,陸拾憶甚至都沒想到問一句這是誰的血,只是點了點頭。
倒是陪在一邊的林崢盯著那管血看了會兒,然後拿了個空管子走了出去。片刻後他回來,管子裡已經(jīng)裝上了血:“再加一個。”
黃芪看了他一眼,林崢平靜的回視。
還在給變異者抽血的陸拾憶沒注意到兩人間的暗潮洶涌。接二連三的“加一個”由不得她不注意:“是誰的?”
“之前死掉的那幾個,想辦法保存下來的?!绷謲樆卮稹?
DNA序列可以確定人的身份,但現(xiàn)在在地上,又是給地上人檢查,陸拾憶沒把地下人的DNA資料庫弄過來,黃芪和林崢完全不用擔心暴露。
陸拾憶點點頭,不疑有他。
分析血樣要花不短的時間,陸拾憶留下來照看機器,其他人則要考慮衛(wèi)川的事情了。
秦鷲一籌莫展。黑市向來行蹤詭秘,跟丟之後根本沒法再找到,這裡又是地上,不像地下有許多眼線可以幫忙。
就像黑市在地下政府中有暗樁,地下中央軍在黑市中也埋有臥底,但地下人的臥底要爲地下人服務(wù),他們都是不插手地上生意的。
黑市地上地下的分工極其明確,地下臥底打探不到地上的事物。
秦鷲他們追人從地下追到地上,在歷史上也是第一次。
黃芪只能肯定衛(wèi)川沒死,男人身上有她的異能記號,但她沒法把他轉(zhuǎn)移過來,說明衛(wèi)川還活著。
定居點負責人沒參與陸拾憶對變異者的檢查工作——地上地下的科技水平差太多,他杵在一邊看不合適。有關(guān)營救的會議沒必要回避。
“要不這樣,”負責人提議,“和黑市做生意的時候,我們讓人問問?就說我們這裡救下了四名地下人,從地下人口中我們得知他們有名同伴被黑市活捉了,能不能出個價讓我們瞧一眼?”
黑市的人有的不知道,有的倒是知道,知道的問:“看他做什麼?”
被這麼問的時候,只要微笑就好。
總有那麼些地上人對地下人抱有深刻的仇恨,看一眼,啐兩口,踹幾腳,多過癮啊。
囂張慣了的黑市不否認自己抓到了人,但拒絕了地上人出錢看一眼的要求:“那人我們還有用?!?
衛(wèi)川這些天過得不錯,除了沒有人生自由,一切都好,一日三餐準時送來,菜餚豐盛,從不斷頓。軟禁他的房間佈置得很舒適,有裝著單機遊戲無法上網(wǎng)的電腦,電腦旁的書架裡有一櫃子書供他解悶。
衛(wèi)川總覺得房間的布制給他一種熟悉感,幾天後猛然驚覺,這個房間的布制和他做衛(wèi)氏太子爺時的房間有三分相似。
房間沒有窗,只在該是窗戶的地方戳了個窟窿,放上投影儀模擬不知哪裡的城市景色。
衛(wèi)川是在昏迷中被抓走的,等他醒來時滿身的傷都已經(jīng)被治好,他當然想過要逃跑,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一點異能都用不出來,他還發(fā)現(xiàn),自己現(xiàn)在的力氣連擰個礦泉水瓶都費力。
衛(wèi)川撩起衣袖,果然看見手臂上有幾個不顯眼的針孔。
在軍隊裡呆了半年,衛(wèi)川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他被注射了一定量的異能抑制劑和肌肉鬆弛劑。
暴力不行,只能動用智力,衛(wèi)川表現(xiàn)得很乖,不吵不鬧,該吃飯時吃飯,該睡覺時睡覺,他嘗試著和送飯人搭話,但無一例外,不管衛(wèi)川說什麼,送飯的人都不回答,就算衛(wèi)川佯裝發(fā)飆,踢翻食物,把湯潑到對方臉上,用被注射了藥劑後所剩不多的力量揍他,踢他,送飯人都不爲所動。
衛(wèi)川十分懷疑送飯人是異能者,但因爲自身異能完全被外力抑制,他無法感受外界的異能波動,故而沒法下準確判斷。
衛(wèi)川相信秦鷲一定會想辦法找自己,他也相信以當時的狀況,秦鷲多半會去找不久前遇到的林崢黃芪。
衛(wèi)川感受不到黃芪的異能,但他相信,那個姑娘不會不管他。
於是男人把寫了“在?”的小紙條攥在了手裡。
片刻之後,他手裡的紙條消失了。
黃芪傳回紙條問:“你在哪兒?”
——不知道,房間沒有窗戶。
——你怎麼樣?
——軟禁,被注射了異能抑制劑,肌肉鬆弛劑。
“終於捨得和你的筆友通信了嗎?”窗戶上的投影忽然一變,頭髮花白的老人出現(xiàn)在投影中。
老人臉上溝壑縱橫,眼皮耷拉著,眼神渾濁,擴音器中傳出的聲音低而沙啞,一副不久於人世的模樣。
衛(wèi)川盯著投影,沒有出聲。
黃芪把紙條送回了他手中,衛(wèi)川合攏手指,沒有看內(nèi)容。
老人的出現(xiàn)表明了房間中有探頭時刻監(jiān)視著衛(wèi)川的行動——如果沒有衛(wèi)川才覺得奇怪——他和外界傳遞紙條的行爲顯然已經(jīng)曝光,但黃芪再次傳回紙條,衛(wèi)川仍是下意識的想把它藏起來。
“別藏了,我知道是誰,”老人說,他僵硬的笑了笑,彷彿想讓自己看上去慈祥些,“黃芪吧?很漂亮,脾氣也很好的一個姑娘?!?
“可惜她跟了林崢?!崩先搜b模作樣的嘆了口氣,“你不打算救救她嗎?”
“林崢呀,”老人說,“是隻喪屍啊?!?
衛(wèi)川無動於衷。
“不信?”老人咧著嘴笑道,“我給你看樣?xùn)|西?!?
老人的身影從投影上消失,一段模糊的視頻開始放映。
地上定居點,黃芪收回紙條,皺了皺眉:“沒有回覆。”
薄薄一張紙皺皺巴巴,還溼膩膩的,黃芪見多了這種情況,是在手心攥久了,被手汗濡溼。
算算兩次異能使用的間隔,黃芪不敢再把紙條送回去,衛(wèi)川那兒恐怕是出什麼情況了。
視頻放映結(jié)束,老人再次出現(xiàn)在畫面中:“怎麼樣,信了嗎?”
手心裡空落落的,衛(wèi)川面無表情,冷冰冰的問:“我怎麼知道視頻是真的假的?”
老人問:“我爲什麼要騙你?”
衛(wèi)川反問:“你有必要告訴我真相嗎?”
“你以爲,以黑市的實力,真的會讓你從D區(qū)逃到L區(qū)?”老人突然問了個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問題。
被這麼一提,衛(wèi)川纔想起一直被自己忽視的問題,一開始追殺他的,是異能者,當時他還沒有覺醒異能,是個徹頭徹尾的普通人。
他的運氣……真的這麼好?
雖然衛(wèi)川竭力維持著表情,但老人還是從他細微的動作中看出了他的動搖。
“你應(yīng)該感謝我,如果不是我的命令,你早就死了。”
黃芪的紙條回到了衛(wèi)川的掌心。
“更別提遇到黃芪,覺醒異能了?!?
老人說:“不管我給你看的視頻是真的假的,你真的放心讓黃芪跟著林崢嗎?”
“黃芪和林崢是煙狼?!崩先送nD了一下,觀察著衛(wèi)川的表情,“哦,看來你已經(jīng)知道了。”
“黃芪和林崢有兩百年的交情,但林崢卻拋下她去了地上,我想你已經(jīng)見過那個叫蜀脂的小姑娘了——這麼說希望你不要生氣,她確實要比黃芪漂亮些?!?
“這樣一個男人,值得託付終身嗎?”
黑市的情報網(wǎng)到底不是萬能的,身份成謎的老人不知道蜀脂和衛(wèi)川私下有過交流。衛(wèi)川聽著老人循循善誘的挑撥言語,垂下了頭,他怕老人從自己的眼神中看出破綻,不敢與之對視——雖然老人在投影中,但從他的表現(xiàn)來看,放置投影的窗戶那兒應(yīng)該正好是個攝像頭。
老人看著衛(wèi)川的動作,以爲自己說動了他。他以過來人的溫和語調(diào),恰到好處的表現(xiàn)自己的痛心疾首:“黃芪也是傻,見到林崢就丟了魂,又跟著走了。”
“你不信我給你看的視頻,這是理所當然的。但你想沒想過,萬一它是真的呢?喪屍可是要吃人的啊,黃芪和他在一起半年,真的沒有被撕掉塊肉?想一想吧,以黃芪的爲人,她有多大的可能性,在發(fā)現(xiàn)林崢是喪屍後,爲他隱瞞這個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