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人中央基地的通訊設備可以和地下的通訊信號相連接。在知道了大致情況后, 黃芪借用基地的通訊設備,想給秦鷲打個電話,告訴他衛川找回來了。
秦鷲沒有接。
黃芪掛了電話:“在出任務嗎?”女人沒有多想, 只是覺得不巧。
研究所警報一響, 部隊里的聯動警報同時響起來。正往研究所趕去的秦鷲把手機調成震動, 沒注意到黃芪的電話。
秦鷲還在路上, 陸拾憶這邊已經打了起來。研究所的警衛一半是普通人, 一半是異能者。普通人沒法對異能者造成威脅,剩下的一半異能者對上黑市也只有挨揍的份。
黑市的目的不是殺人,但他們的字典里沒有手下留情這個詞, 撤離時遇到阻礙,全部都是下殺手。
陸拾憶被黑市藏得最深的釘子纏住, 無暇分身,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又一個人倒下。
年輕的姑娘咬著嘴唇, 表情不忍。
讓她騰不出手的男人神色隨意,實際上并不輕松。
模樣年輕的姑娘比普通人多活了幾倍的時間。不僅開發了自身水系異能治療和攻擊的雙向能力, 更有足夠的時間把兩者都提升到極致。
黑市木系異能者現在還能壓制住陸拾憶,一方面是因為他專修攻擊,另一方面則是水木屬性的關系。
戰斗經驗,持久力,注意力, 等等需要在實戰中積累的東西, 陸拾憶更勝一籌。
男人只能保證自己在一段時間內能壓制住陸拾憶, 無法保證自己能戰勝她。
“跟我走吧。”男人用規勸的語氣說, “你跟我走了, 他們就不用死了。”
在水光與抽動的枝條之間,陸拾憶往旁邊看了眼。
他們現在在研究所后門廣場上, 老教授等人呆著的是前廣場。該受保護的研究員們都在另一邊,在這兒的研究所工作人員除了陸拾憶外都是保安人員。
研究所的保衛依靠的大半是先進的科學儀器,保安人員雖然也有比較高的標準,但他們都沒有上過前線,見過血。
真正的戰士不會被安排到這樣清閑的崗位上。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如果你真的只是字面意義上的“養”,等要用的那一天,是用不起來的。
研究所的保安們就是這樣。
黑市的攻擊讓他們恐懼,恐懼讓反擊不成章法。沒有能力挽狂瀾的領導者,研究所的守衛們只有節節敗退的份。
陸拾憶收回目光,沒有被男人的話動搖。
秦鷲尚不知道陸拾憶這邊發生了什么,黃芪則根本不知道地下出了事。從林崢那兒收到的消息讓黃芪把沒聯系上秦鷲的事也拋到了腦后。
在病房留下字條,躲開地上人的視線離開中央基地,用異能傳遞紙條不斷通知對方自己的位置,黃芪和林崢順利匯合。
在夾雜著建筑物殘骸的樹林中,黃芪仔細打量著林崢。
枝繁葉茂的樹木遮去了大片陽光,男人的臉色顯得格外暗沉。
一身白襯衫又破又臟,眼睛里充滿血絲,林崢整個人都顯得十分憔悴。
憔悴的男人打理過自己,戰斗中弄得滿頭滿臉的血已經洗干凈了,甚至襯衫也是洗過的——雖然沒洗干凈,還是臟——胸前的血跡變淺不少。
打量完男人,黃芪平平常常的開口,沒有就之前的戰斗發布任何感想,只是問:“醒了?”
在屬于黃芪和林崢的故事里,他們兩個無疑是主角。許多故事描繪的,男女主人公在分別后再見,有許多話想說卻什么聲音都發不出,只化作眼神交匯的浪漫場景,在黃芪和林崢之間也是有過的。
在末世之初,在他們兩個尚沒有現在這么成熟的時候。
后來他們習慣了末世的生活,于戰斗中不得已分開,再循著線索找到彼此之后,只會問問“受傷了嗎?”“你還好嗎?”,然后該干什么干什么。回憶起一開始時的繾綣深情,黃芪只覺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可心里還是甜甜的偷著樂。
從唧唧歪歪到偷著樂是成長的標志。
從偷著樂到沒感覺,大概就是老去的信號了吧。
“醒了。”林崢回答,兩個字,一問一答,輕輕的把之前那章掀了過去。
男人聲音沙啞,他很疲憊。
接連兩場戰斗后是勞心勞力的談話,林崢覺得自己只要一閉上眼睛就能睡過去。
但他不能。
“你還記得衛汲身邊那個姓吳的年輕人嗎?”
“姓吳……”黃芪一邊回憶,一邊走近林崢,伸手去解男人的襯衫扣子。
女人動作自然,林崢也沒阻止,甚至自己也動手幫忙。
黑市王牌在林崢胸口留下的傷口還在,黃芪糊上去的一巴掌晶核制劑大多被衣服擋住了,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傷口呈黑色,腫脹。黃芪用異能轉移來一整個醫療箱。她抬手就想把箱子交給林崢拿著,林崢配合的伸出手。隨即兩人動作同時一頓,他們都發現,就算林崢幫黃芪拎著箱子,女人拿東西也不方便。
“找個地方坐下吧。”林崢接過箱子。
身上已經那么臟了,坐哪里都一樣。
林崢就近找片平整的地方席地坐下。
周圍環境都是一個樣,沒有哪兒干凈哪兒不干凈的區別,林崢坐了,黃芪也跟著坐下去。
女人打開箱子拿出藥水給林崢的傷口消毒,覺得現在的場景太和平了:“那個人呢?”
黃芪看了眼林崢:“你跟他走之前,他和你說了什么吧,我看見了。”
“他說……”林崢開了個頭就頓住,“說來話長。”
黃芪:“……”
“你還沒回答我,還記得小吳嗎?”
小吳,衛汲身邊的年輕人。
黃芪仔細想了想:“有印象。”
聯系之前的話,黃芪猜:“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是小吳?”
林崢:“對。”
提出猜測的時候就有了得到肯定答復的準備,但林崢說出回答,黃芪還是愣了愣。
黃芪對小吳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但她能肯定曾經的小吳是個異能者。
曾經的異能者,現在是類似喪尸又不是喪尸的東西,他身上的能量波動和自己以及林崢的相同。
黃芪斟酌著開口:“這似乎不是個好消息。”
或者是喪尸的外形引發了本能的厭惡,又或者是深一步的聯想讓黃芪感到恐懼,她抬頭望向林崢的目光中帶著微弱的乞求。
林崢已經很久沒看到過黃芪這樣的表情了,那種明明已經猜到結果,卻自欺欺人想要從他這里得到更好的答案的眼神。
和很久之前一樣,在黃芪的目光中,林崢動搖了,他很想給出黃芪希望的答案,但他不能,因為那樣沒有任何意義,現實就是現實。
他能做的只是爭取一個緩沖。
男人用一種柔和的,哄小孩子的語氣:“說說你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