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回應他。
這種情感滿溢于她的胸腔。
從沒有過如此充沛的情緒在她的體內震蕩。
手冢加奈踮起腳, 在敦賀蓮的下巴處留下了蜻蜓點水般的一吻。
兩人的臉頰爆紅,似乎都能聽到彼此的心跳。
“決定好了的話,就把魔力輸入圣杯碎片吧。”吉爾伽美什的忍耐已經到達了極限。
手冢加奈感激地一笑, 望向敦賀蓮:“等我, 久遠。”
氣力在逐漸抽離。
手冢加奈久違地再次感受到了虛弱。
金色的粒子從她的身上逸散而出, 再緩緩聚集到碎片之上, 勾勒出圣杯的虛影。
這是利用英靈魔力和EX寶具阿瓦隆所構建的偽圣杯。
眼前的場景漸漸模糊, 敦賀蓮擔憂的面孔逐漸遠去。
在阿爾托莉雅的眼前展現了另一番場景。
這里是冬木。
卻不是熟悉的冬木。
很多建筑都與她記憶里的那個地方大不相同。
但阿爾托莉雅知道這里就是冬木。
人群來來往往,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她漂浮著向著熟悉的小道上走去。
這里的菜店士郎曾經帶她來過,可是坐在里面收銀的已經不是那個白發蒼蒼的和藹婦人。
柳洞寺庭院深深, 在門口見不到一個人影。
轉過這個灣,就是衛宮家。
“爸爸——爸爸!”一個黑發女孩跑了出來, “你快來!媽媽今晚回來啦!”
女孩有著可愛的雙馬尾, 長相卻和遠坂凜如出一轍。
“曉, 慢點走,上一次你就沒有認真走路摔倒了, 媽媽很擔心的對不對?”熟悉的聲音,但卻比以前更加成熟了。
是衛宮士郎。
眼前的他早已不是那個需要她保護的少年。
他的身材變得健壯,他的面容愈發冷峻。
竟然越來越像衛宮切嗣了。
他們明明沒有血緣關系啊。
但不同的是,衛宮士郎的眼里充滿笑意。
“士郎!”遠坂凜走進了屋子,看著沖向自己的女孩, 露出了親切的微笑, “曉, 好久不見。”
“啊!阿姨, 好久不見!”女孩顯然非常喜歡遠坂凜, 在她的懷里磨蹭片刻,“你怎么那么長時間都沒來?”
遠坂凜將一只兔子玩偶放到她的眼前:“小禮物!”
“哇哦——哈哈哈~爸爸你看!”女孩將有她半身高的兔子拉著轉了個圈, “謝謝!我好喜歡!”
“那你現在可不可以乖乖去房間里玩一下,讓爸爸休息一下呢?”衛宮士郎蹲下|身子和她商量。
“那只能一會兒會兒!”女孩伸出手指,作出了一個一點點的手勢,隨后跑回了屋里。
“你又在打掃衛生啊……”遠坂凜顯然有點無語,還真是和那個家伙一模一樣。
“今天櫻要回來,我得做好準備啊……”衛宮士郎擦了擦手上的水,“你今晚不如留下來一起吃飯?你家里什么都沒有吧?”
遠坂凜聳聳肩:“多謝,我今晚就得回時鐘塔,就麻煩你了。”
阿爾托莉雅隨著兩人回到屋內。
一切如故。
只是多了一些可愛的裝飾與孩子的玩具。
“櫻的狀況怎么樣?”遠坂凜問道。
衛宮士郎嘆了口氣:“伊莉雅和我說最好還是帶她去愛因茲貝倫家看看……”
“神父也說了,愛因茲貝倫的治愈術是最優秀的……我們手上的圣杯碎片,除非有英靈的全部能力以及冠位Caster的魔法吟唱,才有可能制造出‘奇跡’的藥劑。但這就再次違反了我們的本意……”遠坂凜頗為苦惱,“我一想到這里,就恨不得把間桐家的祖宅給炸了。”
“所以現在只能尋求別的方法……時鐘塔那邊,君主·埃爾梅羅Ⅱ世有消息嗎?” 衛宮士郎又問。
“緩慢進行中。”遠坂凜輕點下巴,“憑借他(那一位)的智慧,應該會有答案。”
“十幾年了啊……”衛宮士郎看向屋后的儲物倉。
“是啊……”遠坂凜目光微喑,如果士郎真的要成為Archer的話,那么變故就必然會發生。
“沒想到當年的半吊子竟然也漸漸成為了一個有點像樣的魔術師了!”遠坂凜暫時拋開那些擔憂,抬頭笑道。
“你別嘲笑我了……”衛宮士郎舉手投降,“我也沒想到會有這一天。”
如果不是在十年前召喚出Saber,那么他的人生就不會變成現在的樣貌。
他至今都不曾忘記那個金發的女孩,也不會忘記,衛宮士郎曾經喜歡過一個叫做Saber的女孩。
在每月的那個時候,他都會獨自回到那個倉庫里。
“汝是吾之Master嗎?”那個少女越光而出,挽救了他的一生。
阿爾托莉雅靜靜地看著他們。
大家都在向前走。
十年過去,所有的傷痛與愛情都已經進入了記憶封存。
每一幕都是珍貴的回憶。
“再見,士郎。再見,凜……”
阿爾托莉雅輕聲說。
金發的女孩再度坐在了她每天等飯的座位。
身上的衣服依舊是凜贈送的連衣長裙。
“Saber……”衛宮士郎站起身,但眨眼間,女孩的身影就消失了。
魔力波動?
遠坂凜緩緩靠近那個坐墊。
坐墊下有一瓶小小的藥劑。
金色的藥劑。
遠坂凜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巴。
她置于星空之中。
星辰如同流水般劃過她的周身,群星閃爍,似乎在記錄著些什么。
驟然,群星湮滅,天幕破碎,阿爾托莉雅從長久的睡夢中醒來。
“王……”
熟悉的森林,熟悉的人。
貝狄威爾向她報告:“王,我已經將劍還給湖中精靈了……”
阿爾托莉雅環視一周,不敢置信地握住自己的手:“我這是……”
“王,要不要好好休息一下?這樣或許能夠看到夢的延續……”
“夢的延續嗎……”阿爾托莉雅滿懷眷念地看向這片土地。
這里是妖精棲息的常綠之森。
這里是精靈們在地面上的最后據點,也是一片焦土中唯一的生命之地。
可是到達這里的只有她和貝狄威爾了。
凱。
蘭斯洛特。
高文……
圓桌騎士已經不會有重聚的可能。
真的是……太遺憾了……
在作為阿爾托莉雅的終末,竟然也無法再度與他們相聚……
她不受控制地閉上眼,再度陷入了沉睡。
卡美洛的城堡在初升的日光下展現著它的雄偉瑰麗。
這是精靈們打造的城堡。
就像是電影一樣,所有的場景在她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她無法觸碰里面的一切,但那些閃著光芒的日子卻讓她忍不住微笑起來。
作為阿爾托莉雅的每一天,似乎并不是只有責任與義務。
她的出生寄托了梅林與父親的宏愿,她的成長花費了養父的心血,她的童年有凱的陪伴。
拔出石中劍后,雖然離開了家人,但卻獲得了一群無與倫比的同伴。他們能夠在戰場殺敵,也會在酒場喝醉。他們追隨著她的腳步,同樣給予了她珍貴的寄托與后盾。
就算圓桌騎士團分崩離析,可那些光輝的歲月仍舊銘記于心,他們的故事被一代代傳承,萬人傳唱。
現在她能斷言,圓桌騎士團的毀壞是屈于命運。就像她的終結于反叛的烽火中一樣。
這都是命(定)運(數),是無法修改的癥(終)結(末)。
他們都是將傾大廈中的奠基者,為了延緩崩塌的片刻而掙扎滾打。
就算是奇跡也無法挽回的頹勢。
這是世界的流速,是意識的匯合。
奇幻必須消失的時刻,這些織夢人也只能落幕。
出生依托于魔術,成長依托于奇幻,亞瑟王必須從此退下舞臺。
但此刻的她不悔。
不悔為了國家奉獻了她的一切,不悔貫徹她的騎士道身陷囹圄。
這就是亞瑟王的存在所在。
“但這不是阿爾托莉雅的一切啊……”嘆息聲傳來。
“王背負了所有。”蘭斯洛特獲得了王后的愛,卻愈發為此痛苦。
“阿爾托莉雅失去了自我……”凱從小和她一起長大,他知道最初的阿爾托莉雅是如何模樣。
梅林的身影漸漸顯露出來:“阿爾托莉雅一直在努力扮演著亞瑟王,結果卻失去了作為人最為珍貴的自我。”
作為人?
我是人嗎?
阿爾托莉雅從沒有考慮過這些。
“當然是。會哭會笑,會開心,會難過。這樣的你,只是被迫背負了責任,成為了特殊的人而已……”
梅林沒有和她說過這些,因為在那個時候這些話語只會加重她的痛苦。
所以他算計了世界的意志,將阿爾托莉雅送到了另一個世界。
畢竟他眼睜睜地看著意志為了圣杯戰爭坑害了她多次,總得連本帶息還回來不是?
晶瑩的淚珠順著她的眼角滑落。
一切都重歸寂靜。
作為亞瑟王的你,已經做得足夠優秀了。
所以,請接下來成為阿爾托莉雅吧。
不知從哪里傳來的祝福。
一片光芒中,蘭斯洛特、高文,崔斯坦……
他們的身影漸漸遠離。
阿爾托莉雅伸出手,卻無法動彈。
光華驟散。
眼前是晦暗的星空。
手冢加奈撐起身子,看向圣杯。
無數的粒子讓它的形狀更加堅實。
金光乍現。
這金色的光芒愈發旺盛,照亮了夜空。
這仿若勝利之誓約的金色光芒,似乎在向它原本的主人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