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冢加奈不知不覺間已經淚流滿面。

永別了, 我的摯友。

金光環繞著她。

永別了，我的同袍。

金色粒子匯聚成了幾支細小的瓶子。

永別了，我的良師。

金色的光芒緩緩收縮。

永別了, 卡美洛。

圣杯的影像漸漸虛化。

永別了, 大不列顛。

空中突然出現了巨大的金色漩渦, 吉爾伽美什暗罵一聲, 將兩人拋出了維摩那。

果不其然, 金色的光芒環繞兩人，身后的漩渦愈發強烈。

“梅林！”吉爾伽美什收回了寶具，凌空而立。

空中出現了花之虛影, 吉爾伽美什所有的行動被立刻封鎖。

漩渦吞噬了吉爾伽美什，那片如同花環般的金色光芒也在兩人落地后消散。

如同出現時那般, 吉爾伽美什消失在了夜空里。

手冢加奈的喘息急促, 就這么結束了？

她失去了澎湃的魔力, 擦傷的膝蓋流著鮮血。

可是她仍舊記得作為亞瑟王以及Saber的每日時光。

“作為亞瑟王，你和我們朝夕相處, 這不代表作為阿爾托莉雅的你就不配獲得同樣的記憶啊……”梅林的語氣里充滿寵溺，“真是個傻孩子，這樣我怎么放心把你放在這里？”

“梅……”

“不要叫出我的名字。”梅林打斷了她的話，“現在我算是一個不應該存在的對象呢……”

手冢加奈頷首。

“但這也是你的選擇。”梅林的聲音里充滿笑意，“那么我就等著你的歸來之日吧……可能睡一覺就夠了？”

“歸來？”手冢加奈的問題并沒有得到回應。

風過無痕, 梅林的所在也消失了蹤影。

你會明白的, 你終有一天會明白的。

梅林淡笑著吐出鮮血：“啊嘞嘞？果然有點勉強了呢……”

“尊敬的閣下, 我不得不向您進言, 這樣的舉動過于危險了。”貝狄威爾給他遞來茶水, “就算是您……”

“誒呀！”梅林大叫，“我得回去了, 要不然我親愛的女孩見到我竟然不在牢籠之內，估計會徹底發火的！”

眨眼之間，他回到了狹小的一方天地里。

吉爾伽美什等待著他的歸來。

“梅林……”這一位的氣度顯然更為沉穩，“你為什么選擇這樣做？就算你什么都不做，亞瑟王終究會回到英靈之座。”

“賢王啊，你怎么一點都不擔心自己的半身？”梅林擦去嘴角的殘血，微笑道。

“我知道他會歸來。我們所有的意識都集合于英靈之座之內，或者說，現在的我們都只是本體的一縷意識而已。英靈之座位于時間軸之外，屬于亙古不變，永恒永久的東西。這里只有進沒有出，新的英雄不斷產生……”吉爾伽美什停止了話語，“你不會是……”

“就是這個！”梅林緩了過來，“阿爾托莉雅回到這里的話，她的那些回憶也會回到本體。這份情感是所有職階共有的記憶。那么……如果不能有對等的英靈存在，作為Saber的她還好，其他職階會做出什么來我就不知道了啊……”

“你期望那個男人成為英雄？”吉爾伽美什皺眉，“你應該知道這有多難。”

“你要對阿爾托莉雅有信心，作為亞瑟王的男人，這點事情都做不到那該怎么辦？”梅林的語氣依舊歡快。

吉爾伽美什嘆氣：“好吧，我同意你的觀點……但你一開始又何必多此一舉？讓亞瑟王直接歸來不就可以了？”他實在不明白梅林硬是咬了不知道多少次舌頭才完成了一個極其復雜的高速詠唱究竟是為了什么。

“我不甘心啊！那個家（世）伙（界）把阿爾托莉雅玩弄于掌心，還讓她無數次回到崩潰的終末，怎么都得讓我的莉莉開心一下吧！”梅林見吉爾伽美什不為所動，這才正色，“如果不給莉莉一個理由，她會沉睡下去的。在阿瓦隆迎接最終的安眠，這有可能導致她在英靈之座的意識也陷入沉睡……我不想看到這個。”

“那個Archer（贗品）不能幫助她嗎？”就算是賢王似乎也看不上那個白發男子。

梅林沖他一笑：“你的意見不已經表達出了我的想法了嗎？”

吉爾伽美什不再深究，這個男人如果一心隱瞞，沒有人會知道他的真意。

“你這么坑了我一把，這周的美酒品鑒就取消吧……”吉爾伽美什消失前的話語讓梅林恨不得以頭搶地。

室內終于重歸平靜。

梅林嘆息，雖然他給吉爾伽美什的理由算是理由之一，但最大的原因并不在于此。

圣杯戰爭是永遠無法停止的。

只要世界依舊存在。

這一個時空的圣杯被毀滅了，卻會有更多時空的圣杯依舊存在。

回到位于所有時空外的英靈之座，只是意味著新的開始。

就算阿爾托莉雅回到阿瓦隆陷入沉睡，也會被世界之力喚醒，再度投入到圣杯戰爭中去。

他們無法選擇，也無法逃避。

在難以忘懷的過往和重復的爭斗中，他希望能夠有些溫暖的東西停留在她的心里。

無關她的其他身份，而只是阿爾托莉雅。

金色的光芒消失了。

敦賀蓮的腦海里卻留下了來自梅林的信息：

阿爾托莉雅終究會回到英靈之座，如果你想要繼續和她同行的話，成為他人無法逾越的傳說吧！

敦賀蓮看向身邊的少女。

她的眼里仍舊殘留著淚水。

和過往的告別是如此令人痛心，但敦賀蓮卻因此感到了一絲雀躍。

就算是如此痛苦的告別，她依舊選擇了留下。

敦賀蓮握緊拳頭，覺得自己不能辜負這一份珍貴的心意。

“阿爾托莉雅……”敦賀蓮發現此時的他竟然無法把梅林的話語重復給她，“你是在思考那句話的含義嗎？”

“是啊……”手冢加奈發現自己也無法再度重復梅林的話語了。

她立刻明白了過來——這是世界的抑制力。

“你是明白了……你知道那句話的意思？”手冢加奈隱晦地詢問。

敦賀蓮點頭：“相信他就好。”

樓內的完全人們被窗外的奇景吸引了注意力。

奇異的飛行器，令人炫目的光芒。

在寂靜的黑暗中，突如其來的光亮讓所有人為之側目。

宮崎原隱約覺得這些很有可能和那個金發的少女有關。

她微斂眼眸，耐心等待著轉機的到來。

一聲悶哼。

燈光大亮。

眾人被刺眼的燈光激得滿眼淚水。

安室透神色嚴肅地羈押著一名男子。

宮崎原再度望向窗外，驟然出現的亮光已然熄滅。

這些人早就進入了局中。

在他們因為手冢加奈的“傷勢”開始秘密調查的時候，就已經預示了這次反撲的失敗。

失去了核心成員的組織不過是一盤散沙。

敦賀蓮和手冢加奈互相攙扶著，走在仍舊寒冷的風中。

手冢加奈的臉被凍得通紅。

她輕輕地向手上呵氣。

久違的寒冷。

她已經太久沒有感受過嚴寒。

敦賀蓮的手比她的手略微溫暖一些。

他們緊緊交握，緩步走向和經紀人們約定的地點。

路上只有他們兩人。

靜謐的夜色，平靜的夜晚，讓人簡直無法相信他們剛才經歷的奇跡。

“久遠，你閉上眼。”手冢加奈突然停下了腳步。

敦賀蓮一怔，但還是依言閉上了眼。

冰涼的手指觸碰在了他的嘴唇之上，隨后是一個更加冰涼的東西。

冰冷的液體從口中滑入，漸漸升溫。

敦賀蓮驟然睜開眼。

湊近的臉龐。

屬于手冢加奈的臉龐。

她的臉上出現了一抹羞惱，一手捂住他的眼睛，自暴自棄般親吻了他的嘴唇。

“！”敦賀蓮一驚，雙手扶住她的肩膀，“阿爾托莉雅，你長高了！”

手冢加奈一愣，任憑敦賀蓮的手放在了她的頭頂上。

真的。

可這個時候應該說這些嗎？

手冢加奈呆呆地看著他。

重點是這里嗎？

還沒等她疑惑自己的作為，敦賀蓮俯下|身子，在她呆愣之際再度擁吻。

急促的呼吸，快速的心跳。

她能感受到敦賀蓮那邊的薄荷氣息。

呼吸都要停止了。

“這才是真正的吻哦……”敦賀蓮滿意地半跪下來：“這種時候還是給我一個作為男人的主動機會吧……”

手冢加奈俯視著眼前的男子。

他和以往任何一位跪在她面前的男人都不一樣。

以往的跪拜是對于王的尊重，可今天的敦賀蓮卻只是為了阿爾托莉雅這位女性。

“能夠讓我以后陪伴你左右嗎，我的公主？”他虔誠地如同騎士般宣誓。

手冢加奈微笑，將手放進對方的掌心。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