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山軍的軍事行動推進得很快,也只短短三日時間,兵鋒便直指萊州府的高密縣。在這里,張獻忠集結了“四十萬大軍”,沿著高密東邊的平原布陣,誓要將團山軍一口吃掉。
說是四十萬大軍,其實三十多萬都是拿著鋤頭、鐮刀、獵叉的農民,真正的悍匪老賊,只有兩萬余人罷了。
團山軍出戰的一共有八千人,畢竟登州府幾處戰略要地都留了數百人不等守備城池,眼下能夠作戰的兵力,也只有這么多。
這種仗團山軍從沒打過,全軍上下頗有些迷茫,八千對“四十萬”,怎么打?
張力經過與盧象升的研究,當然知道怎么打,所謂“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對付流賊就必須抓住悍匪老賊往死了打即可,那些拿著鋤頭的農民,壓根也不需要理會。
大明崇禎七年二月初三日,團山軍與流賊張獻忠部的高密大戰,在天色微明的時候,徐徐拉開了帷幕。
自家事自家知,張獻忠并不是弱智,對于團山軍野戰干翻建奴的戰斗力,他是心中有數的。眼下他所依仗的,便是所謂“蟻多咬死象”,用大量的農民炮灰去填人命,等到團山軍的火器不堪使用,亦或者軍隊疲憊不堪之際,他的“老營”騎兵人馬一舉殺出,定可以收到奇效。
這種戰術正是農民軍與官軍作戰的“不二法寶”,戰術并不復雜,但很多時候官軍卻總是吃虧。
團山軍并沒有如張獻忠所猜想的那樣。分兵尋找流賊的老營主力,而是八千人抱團前行。像一部戰車,踏著緩慢的步伐。徐徐向流賊碾壓過來……
在遠超出火繩槍射程的地方,流賊們驚訝聽見密集的槍聲,而后大量也不知該叫“兵卒”還是“農民”的人,應聲倒地。
然而,這一切還不算完,團山軍依然不緊不慢地踏著勻速的步伐,緩緩前行。
張力依然尋找了一處小土丘,登高望遠,將戰場的形勢盡收眼底。盧象升在第一線指揮兵卒作戰。在張力身邊的,乃是一個老熟人和一個新人。
這倆人年紀都很輕,仔細一看,原來那老熟人正是久未露面的康興安。而他身邊的那個半大小子,正是他花了一年多時間拉攏的對象——李定國。
當張獻忠在濟南城屠城十日,將全城百姓殺得十室九空的時候,李定國終于無法忍受,在康興安的勸說之下,前來登州府投靠團山軍。
張力知道李定國有大才。但是現在畢竟還很稚嫩,故而將他帶在身邊培養。張力不會像趙王用趙括,諸葛亮用馬謖那樣——年輕人,必須多多歷練才堪大用。
李定國對于團山軍的這種戰術。感到有些不可思議,畢竟以火槍兵整隊徐徐推進的話,火銃擊發數次之后。便沒有了后勁,那時候流賊的騎兵一旦沖擊起來。恐怕戰局會出現重大的變化。
可是,張力卻一點也不著急。似乎團山軍的火器壓根也沒有銃管發熱的情況一樣。李定國終于有些忍不住了,他開口問道:“張大人,團山軍犀利已經遠近皆知,可是火銃終歸需要冷卻,一直這么擊發下去的話,流……流賊的老營人馬一旦殺出,恐怕——”
畢竟李定國先前稱張獻忠為“義父”,后來被安子拉攏投靠團山軍,對于張獻忠“流賊”的稱呼,還是略略有些尷尬。
張力絲毫不以為意,笑著道:“定國,你還沒仔細觀察我團山軍的步兵。也罷,我便告訴你,團山軍眼下皆是一人雙槍,一把火銃銃管發熱以后,立刻裝入牛皮槍套,而使用另外一把。如此循環使用,團山軍的火力壓根也不會停歇——”
李定國一臉震驚之色,先前其實他也看過團山軍的自生火銃,確實制作精良,而且不需要用到火繩點火,殊不知如此精良的火器,團山軍竟然是一人雙槍。
這尼瑪——太奢侈了!
張力將李定國的神色盡收眼底,只微微一笑,卻并不繼續說下去。李定國知道的,也正如敵人所知道的一樣,無非就是自生火銃——燧發槍而已。這八千人的隊伍中,還有一千線膛槍手,那才是真正的大殺器。李定國初來乍到,在還未完全融入團山軍體系之前,這等高度機密之事,張力并不打算讓他知曉。
很快張力等人的注意力又都轉移到戰場之上,現在戰場上比之先前,發生了一些變化。
在冷兵器時代,一般的軍隊戰損超過兩成,其中戰死的超過一成,基本士氣便要崩潰。古往今來所謂的強軍,也有能做到戰損三成還堅持作戰的,這已經很了不起了。而大明邊軍的戰斗力乃是“戰五渣”,戰損超過一成就要跑路。可是,這與農民軍比起來,還是強太多了。流賊作戰,戰損超過半成,陣腳就壓不住——譬如現在,正面遇上團山軍的農民軍,已經開始撒丫子跑路了……
戰場另一頭的張獻忠暴跳如雷,團山軍“一力降十會”,壓根也沒有什么所謂的奇襲計策,就只是“大道至簡”結成密集陣型碾壓而來。張獻忠的“四十萬”大軍被趕鴨子一樣,攆得雞飛狗跳,甚至都沒有人有勇氣敢與團山軍正面打一打。
張獻忠身邊的頭號大將艾能奇——啊,不,明面上的名字叫做張能奇,眉頭緊鎖,牙齒死死地咬住嘴唇,一言不發。明末流賊張獻忠部有個特點,或許是“八大王”誰也信不過,故而想在張獻忠手底下混的,必須改姓“張”,成為張獻忠的義子才行……
看著頭上青筋暴露的張獻忠,艾能奇終于還是開口了:“義父,明狗團山軍部火器素以火器見長,咱們的兒郎敵不過他們原本也不稀奇。眼下,團山軍火銃已經響過五六輪了,孩兒估摸著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他們的火銃需要冷卻銃管,并不能萬槍齊發。”
張獻忠也是與明軍火器部隊打老了仗的,一聽艾能奇這話,也漸漸冷靜了下來。沉吟片刻之后,張獻忠眼睛微瞇,冷冷地道:“你的意思,老營人馬可以出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