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張鑫鑫的吉他是他父親送的,初衷只是想讓他把音樂當作愛好。但音樂的魅力是無窮的,喜歡音樂的心是自由的。他離開了家,踏上流浪歌手的路再不能回頭。 wWW _tt kan _CΟ
那年他十五歲。
刀郎火遍全國之后的十年,新疆再沒出過這樣現象級的歌手。
張鑫鑫的第一站就是烏魯木齊,那時他還未成年,沒有酒吧敢收留他。他心一橫,跑到大西門地下通道唱歌乞討,一天下來的收入剛好夠吃頓飯。晚上他常去紅山腳下看發著彩光的摩天輪發呆。烏魯木齊是一個有人情味的城市,偶爾也會收到百元大鈔,鑫鑫會開心地給家里打電話說,爸爸我能養活自己了。
烏魯木齊的冬天零下三十多度,為了能彈吉他,鑫鑫把手套剪破,露出指頭。陰冷的地下通道行人稀少,他獨自彈著吉他唱著歌,用音樂取暖。一個冬天那樣漫長,漫長到唱出的每一首歌都有些悲涼。
第二年有酒吧請他去駐唱,一場五十元,從來沒有被約束過的他不愿意唱客人點的歌,被喝多了的客人圍攻。這個一米八的小伙因為太瘦弱被幾個人踩在地上猛踹,他咬著牙,把吉他死死地護在身下。
酒吧回不去了,鼻青臉腫的他又回到了地下通道。物是人非,地下通道已被各種地攤占滿了,叫賣聲嘈雜。他找個角落,剛唱一句就被人呵斥,什么破歌聲,別影響生意。他悻悻然地再次離開了。
那時的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明天會是什么樣子,這個有著三百
萬人口的繁華城市于他熟悉又陌生。紅山下的摩天輪巍然佇立,默默地看著他,似乎聽得懂他心里的歌。有音樂在,便無所畏懼,世間所有的磨難,唯有堅持可以攻破。張鑫鑫索性就駐扎在了紅山下的地下通道里。
地下通道遇到很多的人,這個世界并不冷漠,保安趕他走是因為領導覺得影響市容,大部分路人的無視是因為社會的壓力太大,也有姑娘被他的歌聲所吸引問,今夜去我家嗎?嚇得他抱著吉他盒就狼狽地跑了。
只有一次,一位媽媽領著孩子,聽了好久的歌,孩子拿著媽媽給的一百元錢,放到他的吉他盒里說,哥哥,這錢媽媽說給你買個MP3,你剛才唱汪峰的歌跑調了。張鑫鑫愣住了。這城市真的有人會關注你過得好不好,哪怕是一句祝福。張鑫鑫看著小孩和他媽媽的背影,蜷縮在通道的角落里放聲痛哭。
他一直以為音樂是最好的宣泄
哭是懦弱的表現
被人罵被人打
從不掉淚的他
被一個小孩輕輕的問候
惹哭了
十九歲的張鑫鑫終于有了一點積蓄,給家人買了一臺新的電視機,告訴他們,未來你們就會在電視上看到我。
那是2009年的夏天,地下通道生意最好的時候,發生了七五事件。地下地道幾乎沒有了行人。張鑫鑫抱著吉他,坐在通道出口看著紅山下的摩天輪,想著自己什么時候有錢了,一定要坐上去好好看看這個城市。
幾天以后
他收拾了所有行李,其實就是一個吉他,去了他覺得人最多的城市上海。
每一個新疆人是幸運的,因為離開新疆就會被認為代表了新疆。他在魔都街頭忘我地唱他最愛的回族歌曲《賢良》,被警察查身份證,問他為什么來上海?唱歌?那個警察很疑惑,新疆人不是該賣羊肉串,賣切糕嗎?唱歌能干什么用。
他沒辦法解釋,開始了在這個城市的流浪。從浦東到浦西再到松江,收入一直不穩定。甚至因為他是新疆人的原因,很多人看到他的第一反應是抱緊手里的包。
終于有一天,他身無分文了。走在上海的夜市里,他挨個問,老板點個歌吧,老板點個歌吧。可是沒人抬頭看他一眼,他破舊的衣服,狼狽的樣子,看起來很可笑。
饑腸轆轆的他問要走的客人說,你剩下的飯我能吃嗎?不問還好,一問那人轉過頭不屑地說,先來唱一首歌。那不過是一份沒吃完的炒面和幾塊烤肉。可以要到飯的地方很多,只是這是唯一清真的一家。
其實我們都是這個美麗世界的乞兒,只是有的人乞討的是物質上的豐富,有人乞討的是精神上的豐盈。
不知道還要等多久以后
我們能不再哭泣
不知道流多少眼淚以后
我們能笑對孤獨
我的心在沉淪破碎以后
不記得跳動
像一顆布滿苔蘚的恒星
在每個寂靜無聲不眠的夜晚
獨自閃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