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在夢里,看到她無助的雙眼。
楚月來從夢中的故鄉里醒來,浮現在心頭的是善如煙見他被楊無過從青衣樓帶走時,那雙無助、擔心的動人眼神。
他決定還是在今天出發,臘八,就是如煙第二次招親的那天,也應該是有結果的一天了,今天初六。
善如煙雖然在青衣樓里有師傅疼,有姐妹陪著,可以楚月來依然可以清晰而直接的感到她內心的那份孤單。
晨曦。
花嵐站立風中,眼睛紅紅地盯著楚月來,良久,她道:“你要好好的,好好的活著……”后面的話她憋在了心里,顫抖的聲音已經不能繼續,冬日的寒風吹干了她面上的淚痕。
“對不起。”
“永遠不要對我說對不起。”花嵐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一只男人的手輕輕地撫著她淚流的面頰,溫柔如同春風。
楚月來收回了手,輕輕地轉頭順手摸了下面頰,他小聲道:“回去吧,你也好好的,不管怎樣,我會找你,去那個地方。”
花嵐哽咽的點頭,衣裳輕擺,她的思念隨風飄散于楚月來的背影,她目送著楚月來和詩穎的背影消失于官道的拐角之處。
臘八,喝粥的日子。
難得一見的冬日暖陽,夕陽。
晚霞浮空,風柔云清。
白玉京,青衣樓里。
比武招親已經結束,善如煙在思考著自己的最后決定,美麗的容顏,絲毫不見即將做新人的喜悅,面上流露著一些司徒攬月才知道原因的淡淡的憂傷。
青衣樓的一間雅致的包間里,坐著六個入圍者,晌午飯后,文斗的三人,武斗的三人這次彼此間并沒有比試,而是由司徒攬月帶人進來要了每個人的生辰八字、各取了幾滴血液,然后就一直等。
一盞茶跟著又一盞茶。
高拱年方十五六,性子有些浮躁,他已經很不耐煩,被穩重的徐階好言相勸,與李春芳、陸炳幾人閑聊,徐階對陸炳的身份已然有些了解。
俞大猷要不是有吳承恩陪著,談些劍道、武功,他早就發火了。
他的《劍經》已經趨于大成,吳承恩苦修十年的射陽神劍,已然成為武斗毫無爭議的第一,一代宗師當之無愧。
直到夕陽西沉,就連一向沉穩的徐階和吳承恩都有些不悅。
正在這時,善如煙的貼身丫鬟,玎珰端著小姐親手做的點心進來,告訴大家:“今晚月上柳梢時,小姐必定會給諸位一個答案,還請各位公子多多擔待,酒菜已經備好,公子慢用,玎珰告退。”
吳承恩瀟灑的笑道:“既來之,則安之,我們在哪里都要食飯,徐兄我們不如開懷暢飲一番可好"
徐階淡淡一笑,看著高拱道:“賢弟,高大人那里打緊么?”
高拱本不愿留下了,可是被徐階一說,立即高聲道:“這有什么打不打緊,不過是在外吃頓酒席,差個下人回去報信說跟徐兄飲酒即可。”
徐階一怔,對著吳承恩頷首。
俞大猷爽朗的笑道:“好,憋了這一天的鳥氣,我們都遵守當初的諾言趕來了,這個小女子,反而將咱們都晾在這里,正好你我兄弟痛飲一番,以全我們再聚之緣。”
李春芳默不作聲,只是看著自己的大哥吳承恩。
吳承恩笑道:“既然如此,陸兄弟,今日我們不醉不歸如何?這個魁首,承恩不要也罷,有幾位如此文采飛揚、武功杰出的兄弟相陪,承恩已感不虛此行。”
陸炳對吳承恩有些好感,很敬仰其那孤高絕世的射陽劍法,聞言欣然點頭應允。
他一心想取的武功的突破,將來考下武舉人,繼承父職為皇上效力。
門再次打開,幾位可人的侍女魚貫而入,端著精美的八菜一湯,擺滿了桌子,另有兩位大漢端了四壇子二十年的“女兒紅”進來,徐階、吳承恩等六位文、武俊杰也就暫時放下了心中的不耐和疑惑。
一盞古燈,兩個人。
善如煙和司徒攬月相對而坐,福叔自從三個月前說要回趟櫻花山莊后,就一直渺無音訊,招親之事福叔極有可能是毫無之情,因為按善如煙本來的計劃,是要過了正月才考慮此事。
善如煙走到窗邊,天邊已經西沉的夕陽不再如晌午時溫暖,風微微地吹過,吹動了她的褶裙,漫漫飛舞,人美到了極點。
傍晚的寒意令善如煙感到了一些凍意,她的眼睛卻沒有看向夕陽,反而看著白玉京城的東門,那是楚月來當初離去的城門,也是善如煙心底一直以為他會出現的方向。
“唉……”一聲長嘆。
司徒攬月道:“如煙,這六人的血液和八字經過核對、融合,有兩個人適合你。他停頓了下,看著沒有什么反應的善如煙,繼續道:“文斗的第一徐階、武斗的頭名吳承恩;如煙,是到了必須做決定的時候了。”
善如煙看著東方,默默無語。
良久。
她過身,看著師傅司徒攬月,臉上帶著愧疚的表情道:“師傅,對不起,如煙給你添亂了,就武斗的吳承恩吧。”
她說完臉色黯然。
可惜的是她轉身的瞬間,沒有看見有一位年約十五六歲的小姑娘,跟在一位頭戴斗笠遮住了臉的男人進入了青衣樓,小姑娘長得極為可愛,兩個小酒窩可愛極了,手上拿著一把奇怪的“如意棒”。
司徒攬月追問了一句:“選好了,吳承恩?”
善如煙微微點頭,嘴角帶著些無奈而勉強的笑意。
司徒攬月點頭轉身離去,走到門外傳來了一聲嘆息。
善如煙嘴角喃喃自語道:“姓楚的,你果然不是個好東西,你這個言而無信的家伙……”淚,在她微紅的眼眶里打轉。
司徒攬月進入徐階、吳承恩他們喝酒的房間,坐下后跟著大家喝了三杯后,高聲道:“各位公子,我徒如煙心里已然有了人選,今天讓諸位久等,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稍后,老夫會送上每人一萬兩銀票,略表歉意。”
俞大猷干了杯中酒道:“司徒先生,不知道如煙姑娘他選的是誰啊,要知道如今她可是天仙榜上的第一美人啊,哈哈,不知道我們幾個誰有這個福氣,抱得美人歸。”他面色紅彤彤的,顯然喝了不少酒,講話有些無禮而粗魯。
司徒攬月微微一笑,仿佛沒有看見、聽到一樣道:“這位被如煙姑娘親自選定的夫婿就是……”他話沒說完,房門外忽然有一個男聲高聲道。
“當然是我。”
司徒攬月一怔,繼而發現聲音有些熟悉,他臉上忽然露出了此時不應該有的笑容,房間內的其他吳承恩、徐階、高拱、李春芳、陸炳、俞大猷六人卻都面露不忿之色,顯然被房外之人,無禮又無理的話激怒了。
剛剛到房間門外玎珰姑娘忽然一聲尖叫“啊”,轉身上樓去***,嘴中喊著“小姐、小姐……”
房門被人一手推開,進來了兩個人,一位男人頭戴斗笠,背著一把寶劍,他身旁跟著一位年約十五六歲,雙頰有著可愛酒窩的小姑娘,手上還提著一把“如意棒”。
司徒攬月笑笑。
那個男人忽然用手摘下了斗笠道:“如煙姑娘選的人當然是我。”
高拱忽然不服的上前道:“你是何人?”
“……”這個男人看著對著自己笑的司徒攬月,笑了笑。
他的眼睛很亮,如抬頭可見的北極星般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