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的震耳鳴響,銀瓶乍破之聲。明晃晃一把大刀,攔住了淳于昊鳴的金錯刀。刀刃上淺淡雲紋,如隱著一段鮮血暴戾。
用刀的人臂上用力,向上一挑,便將淳于昊鳴迫退五步。
“阿僕?”蒼離萬想不到,竟會在此見到阿僕。
暗刃不知何時飛了過來,在蒼離的頭上盤旋了幾圈,憤怒唳叫,卻站在了阿僕的肩膀上,盯著淳于昊鳴,要與阿僕並肩而戰。
“唐,更,闌!”淳于昊鳴要得牙齒嘎吱吱的響,恨不將人在嘴裡嚼碎了。又是唐更闌,來妨礙他!
“蒼離公子可還好麼?”阿僕上前一步,將蒼離擋在身後。
“你來做什麼!”蒼離惱怒,“你這凡人,哪裡是他的對手!”使勁喘了幾下,又化了人身,強站了起來,仍是要戰,“起來!”
“暗刃,攔住你主人。”阿僕聲音凜冽威嚴。
暗刃果然叫了一聲,撲騰著翅膀在蒼離的面前,不教他再逞強。
蒼離火大,忿忿:“暗刃,誰是你主人!你聽誰的!”
暗刃卻不理,淒厲長鳴,阻著蒼離。
阿僕聽見後面的聲音,卻輕笑了。目光轉向淳于昊鳴,黑雲密佈,有著傾城的威壓:“淳于昊鳴,敢情一戰!”
淳于昊鳴怒笑:“不自量力!我今日就教你這小小凡人,知道神將的厲害!”再顧不得什麼違犯天條,今日就要把這三個狗男女一起毀得乾乾淨淨!
雲斬斬雲,可斬得斷金?雲斬斬水,可斬得斷光。雲斬斬人,可斬得斷神?
蒼離驚詫的望著眼前的戰鬥,也在心底重新評估著阿僕。凡人之中,阿僕的能力,大約都要說是極限了。蒼離修行一千三百年,從未見過一個凡人,能與神將相搏,處處不讓,處處爭強。
或者說,阿僕根本是不要命的在戰,金錯刀砍過來,他根本連避也不避,迎著刀上前,只要斬淳于昊鳴。如此倒迫得淳于昊鳴幾次收手,投鼠忌器。用阿僕一條胳膊一處重傷來換自己一隻手,怎麼想也是不劃算的。
可是蒼離仍是清楚,阿僕不是淳于昊鳴的對手。凡人的能力,終究有限:“阿僕,攻他膺窗,是他罩門!”喝了一聲,閉目調息,務求自己儘快恢復些,纔好去替了阿僕再戰。
阿僕眼中怒風狂飈,雲斬捲起一道旋風,向著淳于昊鳴胸前攻去,刀刀不離膺窗,如水蛭一般,只盯緊了這一處,便吸附上去。他身上早傷痕累累,血葫蘆一般,衣服都見不出原本的顏色。
淳于昊鳴憤怒,這凡人比蒼離還要討厭十倍百倍。覷個空隙,金錯刀向前一遞,
正向著阿僕胸口過去。
阿僕卻笑了,猛地前衝,將胸口撞在金錯刀上,肩膀用力,竟教刀身直直cha了進去,自背後透出來,正將刀別在自己身體裡,教淳于昊鳴收手不及。
淳于昊鳴大驚,忙要收刀,眼前一花,雲斬已到當胸,正斬在膺窗穴上。他遽然一疼,一口血噴了出來,一身神力差點散了。他忙收束心神,凝聚神法,卻先擡掌拍在阿僕身上,用了十足的勁力神功,將人打飛了出去。
“阿僕!”蒼離正睜眼,就見著阿僕撞進了山纓天劫的天雷地火之中。他根本搶救不及。那天雷地火,豈是凡人能夠承受的?蒼離猛站起身,匕首在手,惡狠狠盯著淳于昊鳴,如鷹捕兔,衝了上去。
淳于昊鳴不敢戀戰,急架住蒼離匕首,便即翻身而走,再不停留。
蒼離不過是強提了一口氣,淳于昊鳴一走,他也抵挨不住,跪倒在地。他的腳下,迅速聚了一灘鮮紅。
然而蒼離只關注著天雷地火,其中是正歷劫的山纓,以及被淳于昊鳴打進去的不知生死的阿僕。
一直持續到了晚上,轟隆隆的雷鳴才漸漸收了,天雷漸小,地火漸弱。黑色的雲霧散去,逐漸顯出了裡面的情況。
蒼離緊撲了過去,想知道山纓如何。
然而云霧散盡的時候,蒼離最先看到的卻不是山纓,而是阿僕。阿僕盤腿坐在正中心,彎腰曲背,兩臂環抱,護著什麼。他身上黑紅交錯,見不出模樣,衣裳破爛,不能蔽體。
“阿僕?”蒼離奔過去,“山纓呢?山纓……”纔到近前,已經見著了山纓,就在阿僕的懷裡,被阿僕緊緊護著。山纓緊閉著眼睛,似也受了重創,昏迷過去。
阿僕這才緩緩擡頭,聲音虛弱無力:“蒼離公子,看看姑娘可還好。”他一說話,血就從口中流溢出來,鋪滿下頷。
蒼離抱起山纓,小心的查看了,確認山纓當真無礙,不過是昏迷了而已,已是渡過此劫,才放下了心:“放心,山纓沒事了!”
阿僕頷首,撐著從地上起來,步履艱難,強拄著雲斬,一步步挨著。
“你去哪?”蒼離緊問。阿僕的模樣,能活著已經是奇蹟了。
“不敢,打擾公子和姑娘。告辭。”阿僕定了定,身子晃了幾晃,卻仍是站住了,拖著腳走。
“你這樣子還想怎麼走!”蒼離惱恨,他雙手抱著山纓,騰不出來,便一腳將阿僕踹在地上,踩著他,不教他再動,“你來救了山纓救了我,就想這麼離開?是什麼意思!我不要欠你的人情!”
阿僕試圖掙了一下,卻沒力氣。蒼離已經歇
了過來,他卻一直替山纓承著天雷地火,渾身都要被劈散燒燬,哪裡還能動彈:“公子這又何必?就教我走吧,別再,擾了公子和姑娘的清淨。”
蒼離跌坐在阿僕的身邊:“暗刃,壓住他。”滿意的看著暗刃停在阿僕背上,就教阿僕不能再動,“阿僕,你究竟在想什麼?”
阿僕沉默不語。
“別掙了,你這樣,走不到山腳就動不得了。還想去哪?”蒼離將山纓放在阿僕的旁邊,自己也躺了下去,成了三人並排的樣子。
“公子,好歹教我下山去換件衣裳。”阿僕苦笑著,“我這模樣,衣裳都碎了。若是姑娘醒來見著,可怎麼行?沒得污了姑娘的眼。”
“暗刃,你去取他衣裳!”蒼離吩咐,轉臉向著阿僕卻笑:“怕你跑了。”
“此時是晚上,暗刃看不見的。”阿僕分辯。
“那就這樣吧。”蒼離搔了搔腦袋,“反正你和山纓也成親了,她又不是沒見過,你怕什麼?”這話說來教蒼離心酸。阿僕和山纓成親,自然也是親密過的了。
阿僕沉默了一下,才說:“公子別亂想。我從不曾輕薄過姑娘,更不敢教自己這髒污的身體辱了姑娘的眼。我是輕薄浪子,連肖小姐都叫我*賊,怎麼好配姑娘?我與姑娘成親,只爲解姑娘的天罰,不敢多做非分之想。蒼離公子,不要誤會了姑娘。”
蒼離冷笑:“什麼配不配的,我不懂!你心裡既然有她,又與她成了親,怎麼就還要說那一堆的囉嗦?別說什麼不敢有非分之想!你若不是愛她,會特特跑來這裡救她?會替她擋天劫?別說你不想與她在一起!那鬼話我不信!”
“我想。”阿僕翻了個身,勉強擡起手,輕撫山纓的秀髮,“可我不能害了姑娘。公子既知暗刃替我找絕心花,也該知道我中的毒。不回夜山,不用寸心草,這毒就無解。何況我做的事,也是兇險萬分,不敢求能保命的。公子纔是能陪著姑娘一直走下去的,我……”搖頭,嘆息。
山纓似感覺到了阿僕的手,一直緊蹙的眉頭竟舒展了,笑意綻了出來,將臉頰在阿僕的手上蹭了蹭,不覺向著阿僕靠過來,找到他的肩膀,枕了上去,窩在他懷裡。
阿僕愣怔,幾乎忘了呼吸。
蒼離轉身,不再看那兩人:“山纓也喜歡你。別再把她推開了。能與你在一起,哪怕時間有限,她也是開心的。”蒼離疲累,沉沉睡了過去。
到了早晨,蒼離醒來,仍是發現阿僕消失了。那人還教暗刃給他帶話,說別教山纓知道他來過。蒼離恨得一拳砸在巖石上,迫切的希望他拳頭底下的是阿僕的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