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離走了,山纓不急。這一次蒼離見不著他,還有四日后的法場,總能見著他。拼了她一千五百年的修為,拼了縱使再犯天條,她都不能不管他。
夜闌人靜,山纓看著房間里熟睡的暗刃,靜靜撫摸阿仆送她的釵子。那釵子開出的是血紅的櫻花。當初阿仆的血催出來的也是鮮紅的櫻花。山纓想,大約,她的櫻花顏色漸深,也是因為阿仆。阿仆一定有著什么特異之處,即使他只是凡人。否則,他怎么可能擋得住天雷地火,還能活下來?只是這其中的緣由,山纓現在還想不明白。
“放,放開我!”有小小的聲音在窗外叫喚著,深夜聽得特別明白。
“閉嘴!”蒼離低聲叱著,推開窗戶,跳了進來,手上還提著個人。
山纓抬頭,就見蒼離把手上的人丟在地上,正在回身關窗。
“山纓姐姐!”地上的人一看見山纓就如往常的撲了過來,扎在人懷里,“*賊出事了!”
“小點聲!”蒼離惱怒,“你想把人都招來么?”
肖衍泉忙止了聲,哽咽著,胡亂抹著自己的眼淚。她穿著的卻是男裝,看來臟兮兮的,也不知道是在哪里爬過。
山纓注目向蒼離,等著他解釋。
“我沒見著阿仆。”蒼離憤憤坐下,“才進去沒多久,就見著那些守衛爭吵喊嚷,說抓人。原來是這女人驚動了人。我沒辦法,先帶著她出來了。”
“山纓姐姐,救救*賊,他快死了!”肖衍泉哭成了花貓,抱著山纓不放。
“知道了。”蒼離不耐煩,“滿大街都是他要問斬的消息!我們來就是要救他的。”
肖衍泉搖頭,痛苦不已:“他要病死了!”
“什么?”蒼離驚問。
山纓卻是恍然。阿仆憑人唾罵,卻絕不任人宰割。以阿仆的本事,怎么可能輕易束手就擒?還會被捉到天牢里去。這件事本身就大有蹊蹺了:“肖小姐,他是怎么被捉的?”
肖衍泉明白事情嚴重,便擦干眼淚,認真的說著:“前段日子,暗刃來找*賊,*賊就急匆匆的跟著暗刃走了。過了
幾天回來,*賊就傷得快要死的樣子。我父親忙給他延醫診治,說是他身上傷得極重,尤其貫穿胸口的一刀,只差半寸就傷了心臟。還有許多燒傷,拖了幾日沒治,皮膚都爛得化膿了。他燒得極厲害,意識都不清……”
肖衍泉本來因為山纓的事情極恨唐更闌,然而在鄭觀塘府中的時候,她差點遭鄭觀塘*辱,還是唐更闌救了她,甚至對她沒有一點輕薄的意思。肖衍泉心里也是對唐更闌感激,見了他傷重模樣,也有些不忍心,幫著照顧了兩天。
卻不想一日早上,父親肖恪卻帶著人闖進了唐更闌的房間,將唐更闌給戴上鐐銬拖走了。肖衍泉想要阻止,卻被父親攔住。后來她才知道,原來父親暗地得知鄭觀塘要參他隱匿朝廷重犯,于是先下手將唐更闌抓起來,說是被騙了的,給自己脫了罪。
肖衍泉卻不齒父親這樣的行為,才想著要偷偷去天牢探看唐更闌。不想驚動了守衛,還差點拖累了蒼離:“山纓姐姐,我見到*賊了。他自從被抓,再沒人給他看過傷,還有人惡意的傷他。他,身上根本不成樣子。”那牢里惡臭,一多半都是從唐更闌身上發出來的。他皮膚潰爛,傷口流膿,只剩下一張臉還算是完好了。然而即使唐更闌連坐都坐不住,還是虛弱的笑著,勸她離開,別被他帶累了。
蒼離一掌劈在墻上,震得那一面墻都簌簌發抖。他緊咬著牙,才沒教自己吼出來。直忍了半天,才能繼續開口說話:“牢里守衛太嚴,我們沒法救人。何況那種地方,我們兩個的法力都沒法施展。”他是隼,在開闊的空間才能翱翔。山纓是櫻樹,需要借草木才能施展法力。天牢不是他們救人的好地方。
此時最平靜的卻反而是山纓:“他能忍住。我們不去天牢,我們劫法場!一定,要最穩妥!”
蒼離都詫異山纓的反應,那決斷和對阿仆的信任,都那么的不可思議,卻又那么的令人信服。
“肖小姐,你知道云斬在哪嗎?”山纓轉向肖衍泉,“先把云斬取出來。”
肖衍泉忙說:“云斬我收著的,山纓姐姐放心。抓人的時候沒拿走云斬。”
后面的三日,對于肖衍泉來說最是難熬。她看見那白隼天天飛出去不見蹤影,直到日落才回來。山纓腳上明明不便,卻偏偏每日都教肖衍泉陪她去法場附近轉著,在不起眼的地方,撒了什么東西。
然而到了問斬的前一天,山纓和白隼都沒再出去,安安靜靜的,在屋子里待了一天。尤其那白隼,使勁的睡著,白天也不醒。
到了當日,肖衍泉急得不行,山纓和白隼卻慢慢騰騰的,直看著許多人都去瞧熱鬧了,他們才出發,夾在人群中,看來意態悠閑。
其實蒼離心里哪安得了,他不過是為了今日,才特別迫著自己昨日睡了一天來休養精神。他固然不怕些凡人,可對方會準備怎樣的陣勢,會不會還有別的來妨礙,都是說不準的。而阿仆的情況,更是教他擔心。聽肖衍泉說的,那人怕只剩下一口氣而已了。他極后悔,那個時候怎么沒再注意些,強留下阿仆,也省得他出這事。
山纓更是焦灼,卻極力克制。她想起阿仆,無論何時,在什么情況下,都能笑著,穩定著。無論是怎樣的危險,無論是怎樣緊急的情況,阿仆的手都那么的穩健,阿仆的心跳都那么的平穩。阿仆總能自信笑著,將所有的情況都控制住。
法場周圍,人山人海。明明已經是初冬了,天氣竟是回暖,太陽燦爛得很,曬得人懶洋洋的。高高的臺子上還空著,連監斬臺上都無人。
過了一會,一隊隊兵士開了出來,在行刑臺的周圍驅散了圍堵的人群,辟了一條通路來。那些兵士各個雄壯威武,面無表情,手上刀槍閃著寒芒,奪人心魄。
劊子手這時也來了,立在行刑臺上。即使是冬天,也luo著上身,露出一身彪悍的肌肉。大刀薄得很,斬人頭時快便。
又是一會,才有官員乘著轎子過來,被些兵士圍簇著,上了監斬臺。山纓仔細看了看,卻不是她認識的。
“是大理寺卿,專管決獄行刑的。”肖衍泉小聲的在山纓的耳邊說著。
山纓點了點頭。
如此,仍是等待,似乎,那些人并不急著把唐更闌押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