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壓金線,卻不知為何人做了嫁衣裳!
趙婉的嫁衣自然不會是為別人制作的,也不會只有一件,女子愛美的天性,讓她看到任何一件喜慶吉祥的嫁衣都想擁為己有。
她本就是一個有錢的公主,一個讓宮里所有人都嫉妒的有錢的公主。
兩年前的時候,東京城中出售的最精美的琉璃就是出自趙婉之手。
那時候琉璃還是無價之寶!
趙禎坐在柔柔的柳枝旁,笑吟吟的看著自己最寵愛的女兒,不斷地?fù)Q穿著各種各樣美麗的嫁衣從屏風(fēng)后面羞答答的跑出來,讓父親看。
趙婉自然是極為美麗的,五顏六色富麗堂皇的嫁衣更是將她美麗的容顏襯托的如同天女。
“這件絳色的就很不錯,顏色很正,和我兒非常相配,只是上面的金線和鳳紋太多,我皇家天女還用不著用這些俗氣的東西來點綴身份。
我兒身體里流著這個世上最尊貴的血液,有他,足矣!”
趙禎如同一個普通父親在評判女兒的嫁衣。
“崔織女說沒了金線和鳳紋衣裳就沒了喜氣,還說女兒的衣衫其實不是穿給自己看的,而是給天下臣民們看的,公主的儀駕要符合國制。”
趙禎曬然一笑:“國制是朕擬定的,朕說可以自然百無禁忌。
只要我兒滿意,違制又如何?”
趙婉愣了一下,父親向來遵守典章制度,即便是夜晚感到饑餓也不會輕易地進(jìn)食,今天到底怎么了?
母親照例是一個背景一般的存在,皇家的教育就是這樣,如果趙禎和別的皇帝一樣子女眾多,趙婉或許會跟自己的母親比較親近。
只可惜,趙禎的兒子們?nèi)控舱郏瑳]有機(jī)會讓他表現(xiàn)慈父或者嚴(yán)父的任何一面,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里,他只有將自己對子女的憐愛,全部傾注在趙婉這個早就確定而且毫無爭議的女兒身上。
當(dāng)趙禎將一串明珠掛在女兒脖子上的時候,這一過分殷勤的動作終于引起趙婉的懷疑。
她仔細(xì)辨認(rèn)之后,終于從父親眼底看到了一絲難以遏制的痛苦。
“父皇何故悲傷?”
趙禎強(qiáng)笑道:“無他,一些瑣事而已。”
趙婉拉著父親的手瞅著早就無聲無息到來的王漸道:“本宮嘗聞,主憂臣辱,主辱臣死,卻不知王大伴是如何為君父分憂的?”
王漸面無表情的立刻跪下來,卻一言不。
趙禎強(qiáng)笑道:“我兒錯怪王漸這個奴才了,這世上人心太貪,太惡,太險,我兒日后入主哈密清香國,當(dāng)記得不可過于仁慈。
在萬里之外,父皇的威能也護(hù)不了你。”
趙婉見父親不說是什么事情讓他如此悲傷,也不再換嫁衣了,命水珠兒取過圍棋,父女二人笑吟吟的開始手談,趙婉很想通過一局棋,讓父親明白,自己并非柔弱無用的人,而是堂堂的大宋長公主!
宏偉的皇宮矗立在夕陽下,顯得高大而莊嚴(yán),如果不是后花園外面的重慶門有一道黑煙冒起,這座皇城就會顯得更加的肅穆。
身為殿前司侍衛(wèi)大臣,包拯憂心忡忡的瞅著那道黑煙已經(jīng)足足有半個時辰了。
皇宮是一個設(shè)施齊全的宮城,如果需要,一個人從出生到死亡根本就不必出這座宮城。
重慶門附近有一座焚化場,但凡是無用的東西或者一些涉及隱秘的東西一般都會被太監(jiān)們抬到這里來焚化。
沒用的東西自然也包括一些尸體一類的東西,因此,焚化場還有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名字,叫做化人場!
焚燒尸體的味道自然和焚燒別的東西的味道是不一樣的,在這個晴朗無風(fēng)的日子里,即便大慶殿距離重慶門足足有三里之地,皮肉燒焦的味道依舊隱約可聞。
焚燒尸體這種事情,在官家登基之后已經(jīng)很少了,今天卻突然間爆了。
焚化場的黑煙從下午到黃昏都沒有熄滅過,日落時分,黑煙顯得越來越粗壯。
大慶殿里的宦官們面無表情的開始掌燈,廊殿里的包拯從他們的臉上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只有晚上突然改變的風(fēng)向,將黑煙吹得微微向南,化人場傳來的焦臭味道,讓人幾欲嘔吐。
外臣不管內(nèi)宮事,他提起筆,在一張紙上寫道——丙寅日,化人場黑煙滾滾經(jīng)日不息,不知幾人身死,幾人魂歸離恨天……
“看盡三十三宮闕,最高不過離恨天。數(shù)遍四百四病難,最苦不過長牽念。”
遠(yuǎn)行并非是災(zāi)難,災(zāi)難是遠(yuǎn)行而不知道歸期!
歐陽修呆坐在書齋里,淚眼朦朧的瞅著眼前的蘇軾,兩人凝噎無語。
“子瞻可還有未了之事?”
歐陽修長嘆一聲,抹去眼角的淚水問道。
呆滯的蘇軾這才從悲傷中清醒過來,連忙拉著先生的手道:“這是真的嗎?”
“鐵心源狼子野心,一心想要重建于闐國,他用重金打動陛下,給他派遣了一支文官隊伍,這其中就有你我?guī)熒恕?
此去萬里迢迢,生死難料,唉,子瞻啊,都是為師害了你。”
蘇軾搖頭道:“先生有所不知,那鐵心源不知何故對弟子極為傾心,在先生告訴我這道旨意之前,他已經(jīng)連續(xù)兩次邀請弟子走一遭西域了。
先生被弟子牽累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歐陽修苦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是我們師徒人家都看中了,想要弄去西域為他牧民。”
蘇軾歷來是一個不知死活的樂觀性子,皇帝的旨意已經(jīng)頒,沒有更改的可能,因此他只是悲傷了一會就認(rèn)命了。
“先生,弟子觀那鐵蛤蟆行事詭異,處處出人預(yù)料,說不定他在西域已經(jīng)開創(chuàng)出來了一個大好的局面……”
“談何容易,那于闐國早就滅亡了,在經(jīng)歷了胡人王的數(shù)年追殺,如今能茍活下來千人,老夫就算他有本事,更何況鐵心源此人,在西域奪取了西域馬賊王一片云的基業(yè),他以馬賊起家,那是一個什么樣的國度,子瞻不可過于樂觀。”
“馬賊們貫會叫囂乎東西,隳突乎南北,四處打劫,四處征伐仔細(xì)想來,也別有一番風(fēng)情!
哎呀,先生,您揍我做什么,您的戒尺應(yīng)該落在那個鐵蛤蟆的腦袋上才是,他才是罪魁禍!”
“你這不知死活的混賬,你我?guī)熗饺缃裣萑肜Ь常懿荒芑钪貋矶茧y說,你竟然已經(jīng)開始羨慕馬賊們害民之舉,不揍你,你也會成為一個馬賊。”
蘇軾疵牙咧嘴的揉揉自己的腦門道:“先生盡量往好處想,那個鐵蛤蟆如果想要我們師徒的命,在東京估計就能做到,沒必要費(fèi)盡心機(jī)的走通陛下的門路,派我們?nèi)ノ饔蜃鍪裁垂佟?
弟子估計,他是真的手里沒人了,才會出此下策,學(xué)生知道他的害人手段,真是神鬼莫測。”
歐陽修想了一下道:“同去的不僅僅是你我?guī)熗剑€有十四位已經(jīng)完成觀政太學(xué)生,二十名縣衙六部小吏。
老夫還聽說,原本陛下選定的人選是十四位從縣令職位退下來等待重新任職的牧民官,被平章事龐籍一口回絕之后,才變成一十四名不知天高地厚的太學(xué)生。
聽說這一次官家也算是下了血本,已經(jīng)頒下旨意,告知這十四名寒門太學(xué)生,一旦從西域歸來,官職就會連升三級,實職入本官,也就是說,他們只要從西域歸來,即刻就是一位中縣縣令。
至于那二十名胥吏。全是貪墨齷齪之輩,本該秋后問斬,官家許他們從西域歸來之后前罪不問。”
蘇軾嘿嘿笑道:“既然官家下了重注,我們師徒不論,那些吃苦之后就能回來入官的太學(xué)生,自然會按時歸來,至于那些胥吏,官家恐怕沒安什么好心。”
歐陽修皺眉道:“聽說罪官遠(yuǎn)竄哈密清香國的決議正在形成。
陛下這是要將所有罪官全部流放到哈密啊,如此一來,哈密之地恐怕……”
蘇軾大笑道:“看來這就是官家的手段了,我們這一批人先去在西域打好一個國家的架子,然后再派去一群罪官與鐵蛤蟆收服的馬賊為伍。
官家高瞻遠(yuǎn)矚啊,罪官與馬賊倒是相得益彰!”
歐陽修苦笑一聲道:“既然如此,我們?nèi)チ宋饔颍恍拇蚶砗梦饔蛞簿褪橇耍瑢砑幢闶潜蝗藬〖遥材芏鄶∫魂囎樱吘梗芮逑銍拇嬖冢瑢ξ掖笏问怯欣摹!?
蘇軾大笑道:“除過路途兇險之外,我們?nèi)ノ饔蛞膊⒎且粺o是處。
弟子這就去找鐵蛤蟆索要自己的俸祿,遠(yuǎn)行在即,沒有銀錢如何能安慰那些美人之心?
哎呀,您又打我,哈哈,弟子告辭……”
鐵心源正狼吞虎咽的吃著一大鍋面條,面條很多,他必須把這一鍋面條全部吃完,才能離開。
痛苦的塞下去最后一碗之后,鐵心源撫摸著鼓脹的肚皮,現(xiàn)自己沒事干來找楊懷玉老婆蘇眉完全是一個極大的錯誤。
這婆娘掌管七哥湯餅店這么些年,手藝沒有絲毫的增長,甚至還有退化的危險。(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