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守在一旁的厲鬼,終于緩緩地走了過來,提醒了下那些正在享受大餐的小鬼,“差不多就行了唄,難道還真打算把亡靈吞了?倘若等會再賠上一條人命,你們打算去第九殿報道?”
第九殿乃是阿鼻地獄,厲鬼下到第九殿,只有無邊無際的痛苦和折磨,無窮無止,沒有盡頭。
小鬼們沒有去過那里,但卻知道那地方的恐怖、可怕。
所以它們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只用不解的目光看著它。不過它們也只是稍微怔愣了下,仍舊沒有打算就此住手。
來自于靈魂的誘惑,和接受地獄的懲罰相比,它們還是更傾向于選擇前者。有些事情就是明知道不對,但是又沒有辦法經受住來自方方面面的誘惑。
所以它們繼續蠶食膽小鬼的靈魂,一點一點,吞噬干凈。
厲鬼見小鬼們不聽勸,也沒有插手阻止,只是慢慢的,重新走了回去。仿佛他從一開始,就是在扮演一個看客的角色。
他勸過了,小鬼們不聽,所以他也沒有法子了。
“疼……”可就在這時,一聲來自于趕尸人的低嚎,顯得尤為刺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只小鬼正在貪婪地,啃咬著他的手臂。原來他已經不滿足吃膽小鬼的亡靈了,竟然將魔爪伸向了趕尸人?
這一聲雖然輕微低沉,但同時也如平地里的一聲悶雷。膽小鬼的身子顫抖了下,片刻之后,它竟然如瘋了一般地,向著小鬼們發起了進攻。
它是膽小鬼,天性就怕鬼,就應該躲在角落,畏畏縮縮地被其他厲鬼欺負。這是膽小鬼這種物種,這些年約定俗成的一件事情,也是他們應該有的默契。
但是……
但是,這只膽小鬼,現在竟然要反抗了?
他發了瘋地,撕咬起兩個正在啃食自己手臂的小鬼,將他們扔了出去,又趁著他們還沒有回過神的時候,把趕尸人拖了出來。
他還記得,趕尸人之所以遭受到這場災難,完全是因為他剛才勸阻小鬼,不要再欺負他了。
換句話說,他是因為自己受罪,那么就應該讓他來承受這所有的一切!tqR1
當他這一次,再被反應過來的小鬼們圍毆的時候,眼中竟然沒有了怯弱,只有深深的憤怒!
阿殤說到這里的時候,戛然停下。
我覺得自己心中的熱血都被勾了起來,已經完全地陷入到了那個故事當中。鬼和人都一樣,都會習慣性地選擇更適合自己的生存方式來生活,都不愿意改變約定已久的習慣,邁出那個已經早就熟悉的圈子。
但是……
也唯有走出那個既定圈子的時候,才是在和過去的自己道別,才能重獲新生。
只那一步,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阿殤慢悠悠地,將放在桌上的礦泉水淺淺地喝了口,她的嘴唇有些干涸,被水滋潤一下之后,倒顯得紅潤了些。
然后,她就悠悠開口。
“當膽小鬼不顧一切反抗的時候,那只厲鬼對它,也有極大的興趣。”她舔了舔唇瓣,露出一抹別有深意的笑容。
于是,那只厲鬼,就在他們的面前,顯露了原形。
是一只青面獠牙,身上有著可怕紋身,模樣猙獰可怕,遠比地獄深處的夜叉鬼還要恐怖的厲鬼……
她頓了頓,仿佛也被厲鬼顯現出的真身嚇了一大跳,連帶著聲音都變得顫抖了起來。“它是,一只攝青鬼。”
聽到攝青鬼三個字的時候,我也身子一顫。
阿殤以為我不知道攝青鬼是什么,所以還非常耐心地解釋了下。“所謂攝青鬼,乃是一種非人非鬼的亡靈,它們帶著最深的恨最大的怨,在世上游走。每一只攝青鬼都需要帶著極大的怨恨,吊著一口氣,不吃不喝地躺在棺材底下,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便有了攝青鬼。”
攝青鬼雖然是厲鬼,但是并不在六界之中。且就算他們深仇大恨報了,心愿了了,也通常不會去投胎……
因為心中積怨太深,所以這天下根本沒沒有地方愿意容納它們。
像這樣的厲鬼,甭說小鬼們怕得不要不要的,就連鬼差閻羅,都不愿意去招惹。阿殤將攝青鬼的基本知識簡單地同我說了下。
她介紹得,詳細而準確。
我不由得眉頭皺得更厲害了,她為什么對攝青鬼那么了解。而且她所描繪的鬼怪世界,和我親眼看到的鬼怪世界,并無差別……
我是因為能看得到鬼,且還和厲鬼結了冥婚,偶爾還要做些捉鬼馴鬼的工作,所以一來二去也就熟了。
可她,又是因為什么?
直覺告訴我,她應該和我不一樣。
可偏偏的,我又不知道應該怎么開口詢問,所以只能任由著,她繼續用沉穩的口音,說著之后的故事。
小鬼們紛紛用詫異的目光看向那只攝青鬼,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剛才那只一直在看戲的厲鬼,竟然是……
它們嚇得,一時都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么了。
厲鬼就懶懶散散地,看了小鬼們一眼,再招呼了一句。“你們可以消失了吧。”
只這一句話,小鬼們就做了鳥獸散。
那是攝青鬼呀,是地獄最可怕的厲鬼,說不定還有其他的本事和能耐,而它們只是最普通最尋常的小鬼,這時候自然應當躲得遠遠的。
更何況人家還特意“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并且給它們的離開,留出了足夠的時間。
等到小鬼們都四散逃走之后,攝青鬼才是緩緩地走了過來,用一雙眼睛睥睨地盯著膽小鬼,膽小鬼戒備看他。
竟然,并沒有太多的害怕了。
反正,最壞的結果,就是被他吞食了靈魂,除此之外,再無更壞的可能了。
所以,他破罐子破摔了。
但是,攝青鬼并沒有急于動手,他只是伸手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我聽說小鬼做人的時候,都會有一個名字,就想問問,你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嗎?”
膽小鬼詫異。
他為什么要突然問起自己的名字呢?卻也只能皺著眉頭地開口。“我叫寧采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