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后，一架飛機從遙遠的大洋彼岸飛過，穿過高空的云層，在天空上劃過一道云線，外面的天色很亮，一個穿著白色大衣的女人正靠在窗戶邊打哈欠，她戴著墨鏡，看不見那雙眼睛究竟是睜著，還是閉著，或者是半閉半睜，粉嫩嫩的嘴唇張了一半又合上。

她旁邊的座位上坐了一個小包子，看起來也就五六歲的年紀，皮膚白嫩好像牛奶一樣，一雙大大的眼睛此時正帶著嫌棄看著旁邊這個困得頭一點一點，很沒有形象的女人，真不想承認，這個女人是他的媽媽。

“小朋友，你有什么事嗎？”身穿整潔套裝的空姐路過的時候笑著問道。

安晟曜掃了一眼，淡淡道：“能不能給她拿條毯子來？”

空姐看著那邊打瞌睡的女人，笑著說道：“當然可以，馬上就到。”

空姐走了回去，一群同事都興奮地過來說道：“怎么樣，他跟你說話了嗎？”

美麗的空姐得意一笑，抽出來一條干凈的毯子說道：“他問我要毯子，我得趕緊給人家送過去，母親睡著了，還在想著不要讓母親著涼，真的好體貼啊。”

目送著空姐拿著毯子又去光顧小正太，其他人真的是恨不能自己代替她去，她們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可愛的小孩，而且他的氣質很獨特，一點都不像其他小孩笑嘻嘻的，從來都是板著一個包子臉，嬰兒肥的臉蛋看起來就像是上好的糕點一樣，讓人想捏捏，瞬間萌殺了少中青所有女性。

“謝謝。”安晟曜接過毯子淡淡說道。

“沒事，真是個好孩子，這么擔心媽媽啊。”空姐笑著夸獎道，隨即下一秒，她有些石化了，因為面前的小正太迅速地抓著毯子蓋住了身邊睡著的女人的頭上，蒙得嚴嚴實實的。

看空姐目瞪口呆的樣子，安晟曜解釋道：“她的頭發老是掃我，很煩。”

于是他就用毯子把她整個人都給壓住，這樣頭發就不會亂掃了。空姐大概理解了，是這么個邏輯。

“混蛋，你干嘛啊。”沒一會兒毯子底下傳來女人的破口大罵，瞬間引來了旁邊人的惻目，只看見一個戴著墨鏡，衣著還算得體的女人正揪住坐在她身邊一個極其可愛聽話的小男孩訓斥起來，群眾鄙視和譴責的眼神瞬間掃射過來。

女人嘴角抽搐了一下，松開手低低道：“混蛋。”

“八婆。”安晟曜嘴唇微動，不露聲色地反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混不似其他同年歲的小孩那么活潑，跟個小老頭一樣。

她無奈地揉揉額頭，這年頭當媽有風險，生娃需謹慎啊。

下了飛機，她拿著手機找預定的酒店，H市外面依舊是藍天白云，機場還是那么多人，幾乎沒什么變化。

突然，她的身體被人從門口撞了一下，手機滑了個彎，一出溜甩出去老遠，她心中火起，剛要罵出來，只看見一個男人走了過去，親自把手機撿起來送到她面前說道：“對不起。”

她一愣，一瞬間耳邊仿佛有風在呼啦啦吹過，吹到故事最開始的地方。

他依舊一身正裝，五官深刻而又冷峻，那雙眼再沒有往日的冰冷，仿佛一口深潭，不管深處積斂了多少的風霜雨雪，那雙眼眸都沒有任何的情緒，仿佛已經沒歲月洗練的無堅不摧。

一只小手把手機拿了過來，看了看手機上面，然后清脆的童聲說道：“外屏摔碎了，在這里更換外屏的話需要五百元，加上給我們造成的麻煩，你拿一千好了。”

安琛西正眼看過去，只見一個小男孩穿著白襯衫和背帶褲，站在女人的身邊，他臉上帶著異于常人的沉靜，一雙眼眸干凈明亮。安琛西微微勾了勾唇角，掏出來皮夾從里面數出了一千塊遞到了小男孩的手里，“這樣可以了嗎？”

“不用了。”女人反應過來，連忙把錢拿了過來塞到安琛西的手里，接過碰到了他無名指上的戒指，她的手一抖，好像被火燙到了一樣，連忙收回手，然后拉著小男孩和行李就走。

“我還正想夸他可愛，沒想到竟然是個小財迷。”林淞寧穿著一身白色套裝從一邊走了過來，聽見剛才的對話，自己都不由笑了一聲。

安琛西淡淡道：“C市的案子進度如何？”

林淞寧立刻端正了神色，認真說道：“還在進行中，金氏想要壓價，要我們提高利潤空間。”

“告訴他們，利潤就定在這里，如果他們再不愿意的話，就等著申請破產，我那時候收購就不是這個價錢了。”男人的言語冰冷，轉眼又是一家企業被安氏收入囊中。

他走出了機場，一瞬間外面的天光擁抱住了每一個長途跋涉的人，已經是一年春天，外面是春光明媚，鳥語花香。

但這個銅墻鐵壁的城市，已經毀了他一生的春光明媚，有的只是殺伐和吞并。

打開房間的門，女人摘下了墨鏡喊道：“喂，我要洗澡，你先自己玩。”

安晟曜坐在窗臺上，翹著兩條細細的腿拿著平板看書，如果有人湊過去看是要驚訝的，因為他看得是俄文原版的著作，正常人是完全看不懂的學術書，在安晟曜眼里好像母語一樣簡潔方便。

摘下墨鏡之后，女人看著鏡子里自己的臉，眼睛大了一點，鼻梁挺了一點，下巴尖了一點，這么些年對著鏡子看已經習慣了，但是對比著往日的照片，差別還是很大的。

那一場大火沒有要掉她的命，卻毀了她的臉，好在現在整容技術夠發達，整過之后比原來還好看一點呢。她拉了拉唇角，想要自欺欺人笑笑，結果發現笑得挺難看，程念傾對著鏡子吐了個舌頭。

想想剛才的一幕，她還有些驚魂未定。這世界真的有那么小，竟然在那個地方遇見他，而且跟第一次相遇的時候好像，都是他撞掉了她的手機。

不過，這一次他懂禮貌了，知道給她撿起來，還賠她維修費，也就是小兔崽子大膽，要是碰到五年前，小兔崽子指不定就揪起來被他老子胖揍一頓了。

程念傾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竟然希望小兔崽子被胖揍，抽搐了一下唇角，自己真的不是個好母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