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夢儀猛地回過頭來,本就很大的眼睛因驚恐,仿佛占據了整張臉:“阿崔,我,你聽我解釋!”
沈夢儀一把抱住李阿崔的腰身,急切道:“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跟他只是逢場作戲!”
李阿崔不禁苦笑搖頭,逢場作戲?!“那與我呢,也是逢場作戲嗎?”
“不是。”沈夢儀悲切道:“我的身世,我只跟你一個人說過。你知道的。”她抬起頭來,雙淚盈眶地看著李阿崔。
李阿崔見她眼中無法再流出眼淚,不由得想起她此生淚已流盡的悲哀憤恨,心一下子軟了下來。想到,她小小年紀便失去雙親,不得不在王府謹小慎微地生存,面對王保源的垂涎,她曲意逢迎一些也是有的。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好吧,我相信你。”沈夢儀終于松了口氣,但仍抱著李阿崔不放。
“那你跟我走吧!離開這個需要你笑臉相迎、虛情假意的家,我們一起開始新的生活!”李阿崔從腰上握起沈夢儀的雙手,放到自己的手中握了握道:“那天,我們本來就要一起走的,我遇了變故,你也被帶回王家。現在,趁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我們走吧!”
沈夢儀沒有作聲,默默地將手抽了出來,輕輕道:“你不當李家少爺了?李家就你這么一個兒子,將來可是要繼承家業的。聽說你已娶妻,到時你想娶幾房姨太太都可以。”
李阿崔既傷心又生氣,沒想到沈夢儀竟會說出這樣的話,她就這么不了解他嗎?難道到現在,她還不明白他的心意,還在試探著他嗎?但他一想,可能是沈夢儀得知他娶妻之事心生不快。
“那個女孩是父母硬塞給我的,我并未碰她。”李阿崔深情道:“我什么也不要,只想跟你在一起。”
沈夢儀低下了頭,李阿崔又補充道:“其實我不是李家真正的少爺,我只是一個被撿來的孩子。”為了打消沈夢儀的顧慮,也為了表明他的誠意,李阿崔向她道明了剛剛知道的真相。
沈夢儀卻睜大了眼睛,萬分的不信和驚奇,“你,不,是”她頓了頓道:“李家少爺?”
李阿崔點點頭,方道:“我也是剛剛得知的。本來我與父母情分也不深,這下便更沒有什么顧慮了。反正我也是誰都可以替代的人,我走了,他們自會再找一個來!”說著,李阿崔苦笑著搖搖頭,心想,不用我走,不是已經找了小四嗎?
沈夢儀愣了半天沒緩過神,似乎他不是李家少爺的事實,沈夢儀比他還要震驚。李阿崔扶起沈夢儀道:“走吧!”
不料,卻傳來沈夢儀如冰山般的聲音:“我不能跟你走!”
李阿崔感覺自己像掉進了冰窖一般,整個心一下子都涼透了!
李阿崔沒想到,斷斷幾天,沈夢怡的態度轉變如此之大。在山上時,她依偎他,她答應跟他走,他是多么欣喜若狂,他已經為他們的未來規劃好了,雖然可能布衣素食,但一定讓她每天都開心的笑!
可如今什么都變了,李阿崔不敢相信,他猜測沈夢怡肯定有一些苦衷,他沒有催促她,等著她繼續說。
沈夢怡艱難地開口道:“因為,因為我母親還在他的手上。”
李阿崔沒想到是這個答案,那個他肯定是指王保良了。可在沈夢怡的敘述中,她的母親不是已經去世了嗎,而且是為她而死,因此她才會流干一生眼淚。
“我跟你說的也是實情,只不過當時我母親其實并沒有死,只是我太小,看到她流了那么多血就以為她死了。
到王家后的第二年,有一次我給舅父送桃花羹,卻見他房里空無一人,我好奇地走進去,發現了一個密道,于是我更加奇怪,悄悄走下去,竟聽到,聽到舅父的聲音……”
沈夢怡羞愧地低下了頭,下了某種決心似的,繼續道:“他說,你為何要如此對我?以前我們多么好,親密無間,你總會在我習武后為我擦去汗跡,你總會為我做我最愛吃的桃花羹,你那么美好高貴,為什么你要拋下我,去跟一個下人好!
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嗎,我那么依賴你,你竟然可以離開我,現在你發生的一切,都是你的報應,你的報應!!!
我會一直報復你,讓你看著,你這個不要臉的**!里面不斷傳來舅父摔打東西的聲音,我鼓起勇氣向里看了一眼,見一大片冒著寒氣的冰床之上躺著一個人,竟是我的母親!
舅父的聲音從悲傷痛哭到發瘋發怒,我嚇得一動也不敢動,雙手緊緊抓著墻面,回到房間我反復回想看到、聽到的一切,得到一個我都不敢相信的事實,舅父愛的是我的母親,他的親姐姐!”
李阿崔也被這個事實所震撼,盡管他不懂不倫之戀的感情是如何的,但他心疼的是沈夢怡,那時她應該才8.9歲的年齡,竟然要承擔連成年人都不堪承受的重負,難怪沈夢怡會如此冷漠,她心里的重負太多了,他以為自己為她卸下了全部,卻不成想只是其中之一。可既然決定保護她,就該分擔她的所有憂愁。
李阿崔想了想,安慰沈夢儀道:“也許你的母親確已過世,王保良只是用特殊的方法保存她的身體而已。”
“那也不可以,就連尸體,我也不能留在他的手里!”沈夢怡大聲叫道,因激動而漲紅了臉!
李阿崔看著她的臉,說不出來是什么感覺,好像不是那么單純的一張美麗的臉了。她早知道母親在王保良手里,卻可以沉得住氣,沒有問過。而且她還知道王保良把姐姐送給日本人的事,看來,她應該很恨他,她卻可以在恨的人眼皮底下若無其事地生活著。
他抬頭看了看整個祭祀堂,布置得有模有樣,沈夢儀呢,也是虔誠無比,任誰,甚至連王保良也不會懷疑,沈夢儀已經知道了她母親可能仍在世的消息。
李阿崔不禁感慨,她掩人耳目的功夫做得十分到家!她的心思也足夠細膩,不知道她的這些心思會不會用來對付自己——,他不愿再想下去了,唯恐他心中純潔無暇的白衣女子會一點點變形,扭曲。
李阿崔沉聲道:“你母親的事,我來想辦法。只是,你不能再在王保良身邊了,你會死的——”
“我不會跟你走的。”沈夢儀急切地打斷了他的話,她背過身去,語氣平靜道:“誰都幫不了我,更何況你連李家的少爺都不是了!”
李阿崔愣了半晌說不出話來,他負氣道:“那在山上——”
“只是一時沖動。”沈夢儀淡淡道,又恢復以往冰冷的樣子。“我忘了,我根本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
遠處傳來急匆匆地腳步聲,是王保源醒了過來,帶著幾名家丁向這邊趕來。沈夢儀輕輕道:“你走吧!”便重新跪在蒲團上誦著經。
李阿崔看著她的背影,覺得她又是那么遙不可及了。他沒再說話,握緊了拳頭,默默地離開了祭臺。
他來到酒樓,一口氣點了二十幾壇酒,第一次,他想痛痛快快地醉一次,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必管!他終于明白,為什么以前自己都愿意喝醉了,人生有這么多不如意,何不今朝有酒今朝醉呢!
也不知喝了多久,酒坊早已打烊,小二已經伏在桌子上睡著了,其他桌的椅子也都收在桌子上了。店主礙于他給的銀子多所以才沒好趕他。
他迷迷糊糊之中看到一個女子穿墻而入,走到近前才看清面貌,他嚇得酒醒了大半:“瑤兒!”
馮瑤兒可愛地伸了一下舌頭,:“見到我這么驚喜呀,阿崔哥哥。”
李阿崔覺得她似乎又恢復正常了,忙伸手捂了捂她的頭,感覺是有溫度的,便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剛才我見你是穿墻而入的,你現在到底是人還是鬼?”
馮瑤兒俏皮地笑道:“阿崔哥哥,你是喝多了看花眼了吧,我是從門進來的。你是我的夫君,我當然得知道你在哪兒了。”
李阿崔向望了望門口,店門早已緊閉。又怎么會從門口進來,便道:“你是不是被姨太太的冤魂上了身?”頓了頓又道:“你有何心愿未了,我略懂往生之咒,可送你早入輪回。”
馮瑤兒仍是笑道:“你說什么,我都聽不懂。我只想帶你回家,好好過日子。”
說著伸手一拉他,李阿崔只覺“唆”的一下,他已經回到了李府房間中。馮瑤兒將李阿崔推到床上,溫柔道:“這回你愿意做什么便做什么,我也不逼你,只要在我身邊便好。”
李阿崔用力推開她,冷冷道:“不可能,我有喜歡的人。”
馮瑤兒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說話的聲音居高臨下:“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從未對人如此低聲下氣過!”
她雙手變幻如抱球一般,眼睛射出數道紅色光芒,嘴里念道:“上次我布的迷幻陣,竟讓你跑了,這次我一定要得到你!”
李阿崔也早有準備,立刻催動三皇經護身,道:“就知道你要原形畢露,你是何人,快快離開馮瑤兒肉身!否則三皇一出,鬼邪無處躲藏,便會灰飛煙滅!”
馮瑤兒雙手一揮,數道紅光圍繞在李阿崔的周圍,那些紅光仿佛有靈氣一般,不敢向前,只聽她命令道:“沒用的東西,闖!”
紅光道道進入李阿崔護體的黃光之中,消失不見,但黃光黯淡了一些,隨著紅光不斷闖入,黃光漸漸越來越弱,馮瑤兒得意地笑了笑,口中不停地念著咒語,紅光更為繁盛,似有吞沒黃光之勢。
蘇梨嬰在自己的房間里輾轉難眠,李阿崔會與沈夢儀說些什么呢?她控制不住猜測著,李阿崔會不會已經帶著她走了?那她以后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想到此處,蘇梨嬰坐起身來,望著彎彎的月亮,雖然他不愛我,但我也想至少看到他。然后,她又沒來由地生起氣,就算是走也應該跟她告個別吧!
她嘆了口氣,披上外衣向屋外走去。不知不覺地,她便來到了李阿崔的門外,見里面漆黑一片。她笑話自己總是這么不爭氣,搖搖頭準備轉身離去,忽見黃光閃動,不一會兒又有紅光閃過。
蘇梨嬰好奇地側耳去聽,竟聽到李阿崔痛苦地**聲,她想都不想便闖入門去,只見李阿崔在地上不斷翻滾,表情極有痛苦,他的對面,卻是幾天前剛入府的少夫人馮瑤兒!
(昨天開始感冒了,早早睡下,這幾天太累了,周末盡量保證更新,希望多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