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傳說中的灰飛煙滅嗎?“經歷一番生死劫難,蘇梨嬰愣了半晌,擠出了幾個字。
“誰知道了,反正她也是害人的,真是死了你也算功德一件。”李阿崔倒是沒怎么震驚,站起身拍拍土道:“對了,你怎么總跟著我啊?”
蘇梨嬰白了他一眼道:“誰讓你總是遇到這么奇異的事!”頓了頓又道:“說起來也挺怪的,你怎么對驅鬼之事如此熟練?”
李阿崔被她這么一問,心中也是一愣。心想,我一直長在李家,又整日吃喝玩樂,確實不該會驅鬼才對,難不成李家真有鬼?然后日久天長我就會對付了?想想也是不可能,于是,李阿崔便又恢復以往玩世不恭的語氣道:“你方才不見那惡鬼掐著我的脖子時的情景,所謂急中生智,懂嗎,此時就算爬樹上墻我也立馬學會了!”
蘇梨嬰笑道:“爬樹上墻有什么難,我本來也會。”
李阿崔揶揄道:“是是是,你還會超度亡靈鎖魂抓鬼,真真一個女道士也!”
蘇梨嬰回道:“你才是道士呢,你上輩子肯定是道士,轉世投胎成了少爺。”
李阿崔哈哈大笑道:“沒想到你竟連我的前世都算出來了!!”看著蘇梨嬰撅著嘴的表情,李阿崔停止了笑,認真道:“我才不信轉世輪回之事,我勸你也不要想入非非了。轉世之事不過是世人自欺欺人罷了,人死萬事空,哪有什么前世來生,且過好這一世吧!”
蘇梨嬰盯著李阿崔,不解道:“你不是剛剛親眼所見惡鬼未死嗎,再說,你李家信奉長生不老,難道都是騙人的?”
李阿崔心想,李家信可未必是我信。我只信人有一世,惡鬼不死,而人終會死。肉體消散,精神也無附著之處。塵歸塵,土歸土。
人皆是從塵土而來,也必將終歸塵土。
李阿崔目光清冷,如看透世人般道:“眼見未必為實,何況并未眼見。你可曾見過長生不老之人?!不過是世人誆騙自己的鬼話罷了。世人都恨欺騙之人,卻不知真正騙的卻是自己,古往今來那些轉世投胎之說,不過是給自己一個安慰罷了。依我說,不過貪婪二字。”
“貪婪,這是何意?”蘇梨嬰好奇道。
“人之初,懵懂無知。便是孩童時快樂無憂,未生貪婪之念,只享受生之快樂。待思想漸熟,知道生死之別,便不愿自己所思所想歸于黃土。愿肉身思想長存于世,享這人世繁華,即使生于這亂世,反而更加留戀于生的快樂,害怕死亡的來臨。”李阿崔說出這一番話來,自己也有些驚訝,他本是害了失魂癥的人,記憶全無,有什么資格妄談他人的生死呢,可這些觀點言論就是不自覺地說了出來,是那么自然,好像他骨子里就是這么認為的。
“你這一番見解倒是獨特,我讀西游記里的猴子,也是先知道生死之事,才去求仙問道尋長生之法的。”蘇梨嬰想想道。
“你看的書倒真是雜,日后都可寫戲本子了,其實我覺得,生死都是自然循環,繁衍后代,生生不息。如自然界動物一般有死便有生,有生必然會死,與其強留身心,妄求長生之法,還不如坦然以對,好好珍惜活著的時光。”可能是共同經歷了生死吧,李阿崔此次并沒有刻意諷刺逗弄蘇梨嬰,反而說出了真心話。
蘇梨嬰望著李阿崔的眸眸閃閃發光,似乎流露些別樣的情愫,李阿崔正待要取笑于她,忽聽寂靜的夜空中傳來一聲慘叫:“啊!老爺,老爺死了!!”
什么?兩人一對視,一同跑出偏宅向主宅跑去,只見大廳已是擠滿了人。李阿崔推開人群一瞧,見馮老爺橫躺在大廳之上,七竅流血,雙目猙獰,面上紅潤之光盡散,一層青光遮面,脖勁處現多處抓痕,死相極其難看。手中還握著酒杯未落,想是剛死不久。
旁邊已經站立一人,正是警署副廳長宋子墨,他長相雖若女子,說話卻不失威嚴:“如今馮老爺橫死,在場之人均有嫌疑,大家都不可離開。請先各自回房,來日一一問話。”
來賀壽的均是達官貴人,一聽這話都不大樂意,有的甚至嚷嚷起來“這不是要軟禁我們嗎,都是有身份的人,誰會是殺人犯!”
宋子墨用目光橫掃一下賓客,拱一拱手道:“請諸位貴賓包涵,小侄職責所在,不查明真兇實難給馮府一個交待。”馮家長子馮百順在旁垂淚道:“家父平日里未曾得罪過人,如今卻在壽宴上慘死,請宋副廳長務必抓拿真兇。”又沖著眾人道:“各位貴客,請體諒我喪父之心,暫且住下,一應吃住皆由我馮家供應,待查明真相,諸位便可離去。”
“這,這不是擺明著關著我們嗎?”
“就是啊,吃住我們并不在意,這耽誤時日家中生意怎么辦?”
“三日!”宋子墨上前一步道:“三日內若破不了此案,大家便可回去,如何?”
眾人本是應酬,又想在社交場合又攢些人脈,又有幾個是真心賀壽,碰上這檔子事,著實晦氣。何況那馮老爺的惡名遠揚,不知糟蹋了多少黃花閨女,如今惡有惡報,沒準還有人心中幸災樂禍呢,別說三日,便是一刻也不愿多待了。
馮百順只得著家人報官,官府來人看著這眾人的排場也不敢扣留,又是找警察署,署長出面調停,說好最多只留眾人一晚,分別錄了口供便可自行離去。
于是大家又分別回房等著錄口供,唐一凡拉著李阿崔問道:“阿崔,你昨晚跑哪去了?我一覺醒來竟沒見你。”
李阿崔笑道:“沒什么,只是方便而已,酒喝不慣,有些拉肚子。”唐一凡點點頭,又悄聲道:“這馮老爺怎么會忽然橫死呢?”
“我看倒像是縱欲過度。”李阿崔一本正經道。唐一凡道:“你又在胡說了”。兩人還在嘀咕著,宋子墨不知何時走到跟前,道:“你們昨夜在何處,可有人作證?”
唐一凡拍拍宋子墨的肩頭道:“子墨,你看你,自家兄弟也懷疑,我們你還不知道嘛,最多喝喝小酒。”
宋子墨冷哼一聲:“別跟我提什么自家兄弟,我與那人早就不是兄弟了,既然你向著他,我便與你也分清了界限。再說,公私自當分明,你如實回我的話便好。”
李阿崔正在思量,這馮老爺會不會是被昨夜惡鬼所傷?可又不合情理,惡鬼在馮宅千年,若是欲殺馮老爺,又何必等到現在。
方見宋子墨瞪著他像要生吞了一般,心中感慨紅顏禍水,這為了女人,什么兄弟也做不成。又想,我若實話實說與惡鬼纏斗,誰能信我,便隨便扯了謊話。
宋子墨明知他全是胡扯,有唐一凡做證,也無可奈何。李阿崔又想起沈夢儀,不知她是否安好,忙在人群中尋找她的身影,卻未找到,連跟他一起跑來的蘇梨嬰也不見了。
原是那蘇梨嬰瞧見馮老爺死狀,一股子好奇探索之意又涌上心頭,撓得她心頭直癢癢。這時,她眼神稍稍一偏,竟看到前夜與她斗嘴的小姑娘,在遠遠瞧著這里的動靜。
小姑娘眼神之中充滿著復雜的神色,看了一會便轉身而去,蘇梨嬰神使鬼差地跟了上去。見那小姑娘拐入一處廂房之中,她正欲上前,忽見馮家二公子馮百祥賊眉鼠目地鉆入房中。
蘇梨嬰更是好奇,屏氣凝神,伏下身子,慢慢蹭到那廂房窗下,只聽屋里有男子喘著粗氣的聲音,蘇梨嬰未經人事,并不知曉這種聲音的含義,不一會兒,女孩如銀鈴般奶里奶氣地聲音響起,:“少爺竟會欺負人,”蘇梨嬰聽到這兒,面紅耳赤,想著自己曾看到過的春宮圖,心想他們,他們竟是做著那番勾當……,可那孩子竟那樣的小……,怎會怎會……馮家**至此嗎?
“哈哈哈哈哈哈!”馮百祥發出一串淫笑道“老爺子成天霸占著你,使我不得親近,他可算是死了,倒也輪到我好好享用你了。”女孩嬌聲嬌氣道:“可大少爺見老爺死可是很傷心呢,說是要追查真兇呢。”
“傷心個屁!”馮百祥道:“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大哥了,他早就盼著那老爺子死了,白白占著那么些姨太太,家產又被敗個精光。這回他可與那些姨娘們日夜笙蕭了。沒準,就是他殺了那老不死的呢!”
“啊!”蘇梨嬰驚訝不已,忍不住低呼一聲,馮百祥立馬站起身喝道:“誰?”
蘇梨嬰本就擅長輕功,一個燕子飛檐躍至房梁之上,馮百祥推開門察看一番未見到人便又回到房中。蘇梨嬰在房梁上又待了一會兒,見屋里說話聲音低不可聞,便小心翼翼地悄悄離去。
正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馮老爺遍采美女相伴,竟對如此小的女童也不放過,兒子們自然悉心模仿,紛紛相效,想到這一層,氣得蘇梨嬰狠地一拍桌子,嚇了阿德一跳。蘇皓峰道:“梨嬰,你又為什么事憤憤不平了?你的性子竟比我還要憤世嫉俗,像你我二人這般,都不適合活在這亂世之。沒被槍打死,沒被飯餓死,倒是會被活活氣死!”
撲哧一聲,蘇梨嬰倒被逗笑了,“先生,你又開玩笑了,我哪里有什么不平事,不過覺得天理循環報應不爽,自作孽不可活也。”
“哦?”蘇皓峰饒有興致“你是在說馮老爺之死嗎,他便是那社會的一大毒瘤,滿清留下的禍手,也不知何人除了他,倒是大快人心了呢。”
蘇梨嬰道:“何人都好,只是萬萬不要扯上先生就好,先生與他不睦,還在喜宴上發生過爭執,我就怕先生再遭人冤枉。”
蘇皓峰抖一抖衣衫道“清者自清。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
聽到蘇先生提鬼,蘇梨嬰又想起昨夜遇鬼之事,想那李家少爺表面上看起來嘻嘻哈哈沒心沒肺的,看到自己遇難想都沒想就回身營救,心里竟生出絲絲甜蜜之感。而且聽他一番言論很是與眾不同,在當今皆求長生的世道之下,倒不失為一股清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