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弘一大師的話,李阿崔想,是啊,我是否真的愿意知道真相,世人皆混沌,我也可以像所有人一樣迷迷糊糊的活著,像所有人一樣不知道明天會怎么樣的安于現世,像以往的自己一樣,不去管父母的異樣和忽視,只管拿錢當個掛名少爺!
可是,他還是想清醒的活著。清醒雖然痛苦,卻是醒著的。混沌縱然可得一時安逸,卻是令人迷失的。
“是的。”李阿崔認真思考了以后方道:“我已經做好準備了。其實真相已經在我心中,只不過要大師印證而已。”
弘一大師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我便做一回揭開面目的惡人吧!”
“那是二十年前的一個晚上,”弘一在回憶中開始了敘述,“那時,我年少輕狂,好風花雪月,常常逛妓院酒樓,夜不歸宿。以往都是三、五好友聚在一起的,那天不知怎的,他們都回去了。只剩下我自己。”
“唯一那天,我沒有喝醉。因為父親把九孔玲瓏賜給了我,那鈴鐺十分奇妙,可以根據人皮膚的溫度、柔軟度奏出截然不同的樂曲。我十分喜愛,在酒樓里一直把玩著,竟忘了喝酒。”說到此時,弘一便看向了李阿崔手中的鈴鐺。
“可我沒想到,后來,我竟用這鈴鐺救了一條人命。”弘一意味深長地看著李阿崔。
李阿崔好奇之心欲盛,盯著弘一,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我從妓院出來時,已近深夜。路上幾乎沒有人了,我忽然看到一個身穿黑衣的女子,背著一個竹簍,簍中嬰兒正在襖襖大哭。那女子既不抱也不哄,自顧自地快速前行。我便有一種預感――那孩子不是她自己的。”
“果然,她停下腳步,取下竹簍伸手便要掐向那嬰兒,嬰兒可能感覺到危險臨近,哭得更是厲害。我心里一急,便迎了上去,裝作喝醉的樣子,晃晃悠悠地向她走去。”
“我雖并未喝醉,但在妓院里沾染了不少酒氣,因此,當我假意撞向她的時候,她沒有懷疑。我借機把鈴鐺放入了嬰兒的襁褓里。”
“如我所想,嬰兒聽到樂曲便不再哭泣,估計他所聽到的是媽媽哼的搖籃曲吧!”弘一笑著看向李阿崔。
李阿崔一直靜靜聽著,猜測著故事的結局。便道:“那女子因嬰兒安靜了,便沒有殺他,是嗎?”
弘一點點頭:“正是。當我望向她的背影時,又覺得她肩寬身形好似男人,我不敢跟上她,便在她走遠后,看了看方向,像是城南李府的方向。”
“第二天,我便聽到李家誕下大少爺的消息了。于是,我便猜測,那個有鈴鐺的孩子成了李家的少爺!”弘一頓了頓又道:“這些年來,我一直關注著他,聽說他很不受父母寵愛,每日只知花天酒地。便能猜出其中的情由了。”
弘一這時又看向李阿崔道:“那日,我也是偶然一試,如果你身上有鈴鐺,那你就是我當日救下的那個孩子。如果沒有,可能這些年,我便想錯了。”
弘一繼續品著茶,沒再說話。李阿崔心中洶涌澎湃,萬情流動,雖然他懷疑了。可懷疑跟確定到底是不一樣。他傷感,自己終究還是不知來處;他難過,自己確實是誰都可以代替的人;他迷茫,日后不知何去何從;他更感激,是弘一的一念間,救了他的性命。
李阿崔默默地站起身來,走到弘一大師面前,雙膝跪下,將頭深深埋在地面,長拜不起。
弘一連忙站起身,欲攙扶起他,可他低頭不起。弘一便沒有勉強,待李阿崔再次抬起頭來,已是淚流滿面。
弘一大師嘆道:“不盡人情,舉足盡是危機。不體物情,一生俱成夢境。”
李阿崔咀嚼著這兩句話,不禁悲從中來,人情糾纏,放手反目成仇;物物悲喜,執著反成累贅。
放下執著與人情,說起來容易,又有誰能做到如此豁達無欲呢?或者,只有修到弘一大師這種寵辱不驚地程度吧!李阿崔望向他,自己也要跟他一樣看透世間情意,不喜不悲,心如止水,才能真正得到解脫嗎?
那便是立地成佛嗎?
他想起龍虎山的那只虎妖,問他是否想成仙時,他堅決地否定了,既不成仙,又不何必成佛?世間嘗酸甜苦辣,不正是他最珍惜的嗎?那么,就要學會面對和接受。
不是心靜如水,而是像一條蜿蜒連綿的河流,道路曲折卻終歸大海。李阿崔站起身來,仿佛下定了決心,伸手將鈴鐺交還給弘一。
“人有千般苦,我有萬般戀。”李阿崔道:“盡管命運曲折殘酷,置我于生死邊緣掙扎多次,但每到緊要關頭,均有善良之人出手相助。這便是我所眷戀紅塵的理由。”
李阿崔再次跪下身道:“我,再次拜謝救命之恩。愿來日以我身相報之。”
弘一沒再說話,心想,那日,我于面相之中看出他因緣不淺,只是不知是道緣還是佛緣,今日本以為他知道真相后,會很受打擊,以鉆研佛法平靜內心。沒想到他調適如此之快,并且將鈴鐺歸還,不愿再欠我人情。佛法造詣,最講究的便是悟性,可惜了這么個悟性好的苗子了!
弘一扶他起身,笑道:“哪日想通,便可來尋我。如果遇到難題疑惑,也可以來找我。”
李阿崔點點頭,便道:“大師,那我就此離去。”
弘一大師打呼了剛才的小和尚,送李阿崔出門。兩人一前一后走著,李阿崔便問道:“請問,王家祈福之人所在何處?”
小和尚便道,:“是有位女施主,在側堂設臺祭祀。”
“煩勞您引我去那兒吧!”
待走到祭祀處,小和尚用手指了指道:“施主,便是那兒了,王家派人把守,旁人不可靠近打擾。”
“恩,有勞了。”
小和尚離去后,李阿崔開始觀察祭祀堂周圍的情況。因為這邊的廟宇皆是為達官貴人所建,且專是為祭祀親人,故而走動的人非常少。王家護衛又將祭祀臺牢牢圍住,李阿崔從高處方看到,臺上供奉著一人牌位,臺前跪著一名白衣女子,正在誦經念佛。
原來這經一定要誦七七四十九回方可靈驗,因此,沈夢儀從一早便沐浴更衣前來,直到下午還未離去。李阿崔一時想不到主意,便坐在高處晾臺上觀察著,尋找機會。
漸漸地天黑下來了,護衛們也有些松懈的樣子,沈夢儀仍是面不改色地跪在那里。這時,一個身影闖入了李阿崔的視線,王保源!他對沈夢儀可謂寸步不離,那么,——李阿崔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王保源本就是嬌生慣養的大少爺,哪受得了這份苦,一大早就陪表妹來了,到了這時候,他可得吃上一頓好的了,于是,他偷偷地到了寺院招待客人的廂房,啃起下人剛買的鳳凰樓的雞腿!他避開了護衛,生怕別人笑話他。
李阿崔見如此好的機會,便破窗而入,從身后將王保源打暈!那王保源正聚精會神地享用著雞腿,一點動靜也沒聽到,頭便直直地倒桌子上了,李阿崔扒了他的衣服,給自己換上,臨走還不忘將雞腿塞進他的嘴里!
李阿崔清了清嗓,調整了一下聲音,又學著王保源平時走路的樣子,大搖大擺地走到祭祀臺前,他以手掩面咳嗽道:“我要去找表妹,你們都退下吧!”
“這——”護衛為難道:“老爺吩咐過,誰都不能離開表小姐半步。”
“你們就聽老爺的,不聽少爺的嗎?”李阿崔尖叫道:“是不是以后不想有好果子吃了?”
護衛們連連搖頭,心想這一老一少哪個也得罪不起,便撤到遠處監視著。李阿崔得意地笑了笑,便快步走到沈夢儀的身后,看著那個虛弱纖瘦的背景,他一頓心疼,萬般相思苦一下子涌上了心頭。他恨不得立即跑到她身邊,為她分憂解難。
他伸手剛要碰到她的肩頭,只聽她停止了誦經,冷冷道:“表哥,你又來作甚?我不是告訴你明晚假山洞中相見嗎?”
聽到這話,李阿崔心里咯噔一下,伸出的手馬上縮了回來,本來他想馬上說出自己的身份,可鬼使神差地,從嘴里吐出的話變成:“表妹,我知道,可我耐不住相思之苦呀!”
沈夢儀頭也沒回,冷哼一聲,道:“那你便向你爹稟告娶我呀!”李阿崔的心越來越沉,他不敢相信這話是從溫柔軟弱的沈夢儀嘴里說出來的,沈夢儀見他沒有作聲,繼續道:“哼,一說到這兒,你便不作聲了!說到底還不是怕你爹嗎?!”
李阿崔心中大驚,聽沈夢儀說話的內容和語氣,兩人之間的這種對話已經出現多次了!這么說,這么說,兩人常常私會,說些私密的話更是有了,那舉動會不會也——想到這兒,李阿崔伸手欲摸向沈夢儀,卻被她喝住:“何時你爹同意了,你再來碰我吧!”
“只要我爹同意,你便可任由我了?”李阿崔強烈地控制著自己已經顫抖地聲音。
沈夢儀也發覺這聲音有些異常,但卻以為是王保源太過激動所致。便點了點頭。
李阿崔只覺腦袋“嗡”地一下,大了數倍!他不敢相信他所聽到的一切,知道自己身世的痛苦和震驚尚未褪去,他以為沈夢儀會帶給他幸福和快樂的希望,卻不知,迎接了另一個更為殘酷的真相!
“那我呢?”李阿崔恢復了自己的聲音,冷冷道。
(求收藏求花花,女二的面目漸漸露了出來,后來的情節更讓人瞠目結舌,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