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多年來, 安安第一次嘗到快樂的滋味。從心底一角的愉悅蔓延到全身,仿佛沐浴在秋日和暖的陽光下,那種美妙難以言喻。
即便是做事的時候, 嘴角依然帶著一個微笑。好像隨時都要開心得唱起歌來。
玥錦服飾的小洋樓下, 海棠花開了。安安彎腰擺弄植物, 陽光的倒影里一個身影正慢慢走近。
安安回頭, 陽光異常的刺眼。
“易大小姐, 發(fā)了財就忘記我啦?”
“姐……”安安直起身體,她今天穿一襲湖藍色的裙子,袖口有精致的玉蘭繡花。纖纖的腰間隨意的扎著一條白色的寬皮帶, 外面套著一件長風衣,整個人秀致而飄逸。
陳倩玲見安安雪白的臉上微有紅暈, 眼睛盈盈欲滴, 心里也一動。冷笑著說:“到底是進上流社會, 整個人不同了。”
“平平,你說什么呢?到里面去坐吧。”安安淺笑, 她發(fā)現(xiàn)倩玲面色蒼白,高瘦而單薄的身體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中袖綢衫。
辦公室里開著暖氣,安安為倩玲泡了一杯茶,“你穿得太少了?!辟涣崮壳暗氖聵I(yè)低迷,出鏡的機會很少。安安在八卦雜志上看到狗仔隊的一些報道, 大致是說陳倩玲總是喜歡和一些有錢人□□, 風評很差。
倩玲的眼眶下有兩圈淡淡的陰影, 她沒有化妝, 原本飛揚跋扈的眸子顯得黯然無光, 她抽出一根香煙點了。
“我是來跟你借錢的”她吐了口煙。
喬生和倩玲離婚后把原來結(jié)婚的高層豪宅給了她,每月再給她十萬的贍養(yǎng)費。她即便是不工作, 這樣的收入生活應當是很殷實了。
“怎么?不肯借?”倩玲見安安猶疑,冷笑起來,“你現(xiàn)在身價幾十億,難道借點錢給我都不成,別忘了當初是誰安置你的?!?
“不是的,你要多少?你是不是碰到什么問題了?”安安問。
“兩百萬。借就借,不借就不要廢話?!辟涣岷懿荒蜔┑拇驍嗨?
“你為什么要這么多錢啊?”安安問,這時電話響了,是喬生。
“喂?”安安的臉上不由的蘊了個甜甜的笑。
“晚上我想吃紅燒肉和竹絲雞。”喬生低沉的聲音傳來。
“知道了,我下班去買菜。還想吃什么?”安安問。
“吃你……”喬生的聲音低低的充滿柔情。
安安的臉頓時紅到了脖子。
“不要臉紅!”喬生的聲音帶著低笑。
“你這人……”
“你別說話聽我說,倩玲是不是來找你?”喬生換了一個嚴肅的聲音。
“恩。”安安凝神細聽。
“你不要借錢給她,她在澳門輸了很多錢,而且最近開始吸毒了。”
“什么?”安安的聲音略略發(fā)抖。她不由自主的對倩玲看了一眼,她消瘦得落了形。夾著香煙的手指像一根根的竹簽,泛著淡淡的青色。
“總之,不要給她錢,這樣只有害了她?!眴躺f。
“那怎么辦?”安安無措的說。
“你聽著,我已經(jīng)和戒毒所的王sir聯(lián)系好了。她一回到住所,他們就會把她帶回戒毒所強制戒毒……”
“這樣不好!”安安慢慢的踱到辦公室外面?!拔遗滤龝尬摇!?
喬生沉默了一會,“那你怕她吸毒而死還是怕她恨你呢?”
安安不由握緊了拳頭,慌亂的搖頭,“我不知道?!?
“傻瓜!我們都是為了她好。你如果借錢給她,她就會越陷越深,你想想后果會是什么?!?
安安不由打了個寒戰(zhàn),深深的嘆了口氣。
安安回到辦公室,看見倩玲不停的用紙巾擦著鼻子,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下來??匆姲舶不貋砺曊{(diào)都變掉了,“快給我錢!”她眼眶通紅,仿佛被困的獸。
“姐……”安安無措的搖頭,“你不要再這樣下去了?!笨粗涣崽撊醵n白不禁流下淚來。
“干什么?”倩玲跑過來抓住安安的雙臂,她的骨瘦如柴的手指抓得安安一陣疼痛,“岑喬生打電話給你了是不是?他不讓你借錢給我是不是?”
“不是的,不是的!”安安靠在墻上,“姐,你戒了吧!我們都是為了你好!”
“我們?哈!現(xiàn)在就稱起我們來了?賤人!”倩玲伸手給了安安一個耳光,她用足了力氣,尖尖的手指劃過安安的臉頰,頓時生出幾道血痕。
安安也顧不得臉上熱辣辣的痛,一把拉住倩玲的手:“平平,我們從小在一起,我不想看見你這樣,你好好的把毒戒了,你要錢做生意的話,無論多少我都可以給你。”
“我不要!以你現(xiàn)在的資產(chǎn),兩百萬算什么?兩千萬也只是九牛一毛。如果不是我,你怎么認識岑喬生?如果不是我答應外婆照顧你,你現(xiàn)在還是一個什么都不懂得鄉(xiāng)下妹子!”倩玲咄咄逼人。
安安咬住嘴唇不說話。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愚蠢?讓你住進樸竹園,這個地方我從來沒有被準許住進去過……”倩玲的淚不停地滑落,神經(jīng)質(zhì)的看著安安。“我只是想借著看你的理由,多看一眼他,只要難得有借口讓我見他一面就好。但是……”她突然發(fā)狂般的喊叫:“為什么?你有什么好?岑喬生這個臭男人竟然會接受你?你有什么好???”倩玲渾身止不住的顫抖不已。
“對不起,平平!對不起……”安安完全沒有料到倩玲會這么說,無措見抓住倩玲的手。
“不要叫我平平!”倩玲憤怒的喊叫,“我叫陳倩玲,我是國際名模,是裴生總裁岑喬生的夫人!你是什么?你只是一個鄉(xiāng)下妹子……”她邊說邊不停地顫抖,鼻涕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你說,這錢到底是借還是不借?”倩玲冷冷的問,不住的用紙巾擦著不受控制流下淚的鼻水。
安安的心漸漸軟化,她從來都不是心臟堅硬的人。無奈的搖頭說:“這次我給你,但是沒有下次了,你記得一定要戒掉?!闭f完開了一張兩百萬的支票給倩玲。
“少廢話!”倩玲扯過支票,轉(zhuǎn)身就走。
但是當她打開辦公室的門時,頓時愣住了。喬生站在門口,他的身后站著兩個陌生男子。
喬生看了倩玲一眼,說:“就是她。”
兩個男人頓時走過來對倩玲說:“陳小姐,我們是戒毒所的,請你跟我們回去吧?!?
“你出賣我?”倩玲尖利的朝著安安喊叫,并且一把抓住安安的頭發(fā):“死丫頭!死賤人!你出賣我?!?
“啊……”安安驚跳著想要逃開,頭皮卻撕裂的疼痛。突然,倩玲放脫離手,安安頓時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你怎么樣?”喬生一個箭步?jīng)_到安安身邊將她攙起來,聲音里帶著焦灼。
“姐!”安安看見倩玲已經(jīng)被那兩個人像抓小雞一樣的鉗起,并往辦公室外帶。她掙脫喬生的攙扶追出去。
“易安安,你這個賤人。你以為他真的喜歡你嗎?哈哈,不可能!我不會放過你的。哈……”
倩玲的聲音充滿怨毒和瘋狂,安安渾身一抖。背心已經(jīng)被冷汗完全濕透了。
“你怎么來了?為什么要這么做?”安安哽咽著。
“這個怎么弄的,她打你嗎?”喬生的手撫過安安面頰上的血痕,眼里帶著痛楚。
“倩玲不會原諒我的,他們這么對她……”
“我們這么做都是為了她。我知道你會心軟的,所以跟你打電話的時候我已經(jīng)在路上了?!?
“你看,她那么的痛苦那么的寂寞,我實在不忍心。”安安泣不成聲。
喬生輕輕的嘆了口氣,“傻丫頭,等她戒了毒。你要怎么幫她都可以。”
他看見安安淚痕未干,臉色蒼白,心里一陣微微的心疼,不由吻了吻她的額頭說:“今天晚上我請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安安強顏歡笑著點了點頭。心里想:你要怎么幫她?她那么的愛你。除了你大概沒有人能幫她了。
三天后的清晨,安安去戒毒所看倩玲。她的長發(fā)剪短了,只到耳朵的上方,她的臉顯得愈加的小,脖子里的鎖骨突出的很厲害,讓人觸目驚心于她的瘦。一張毫無生氣的臉上,一雙眼睛死死的瞪視著安安。
“姐,你好好在這里養(yǎng)身體。指導員說你的問題不是很厲害,大概兩個月就可以出去了?!?
倩玲突然笑了,干涸的喉嚨里發(fā)出的笑聲冰冷而破碎,“易安安,不要用救世主的樣子來對我。其實我并不可憐……”
“我沒有覺得你可憐,照顧你是我應當做的?!卑舶部粗涣?,她的眉毛本來細長而精致,如今只剩疏疏落落的幾根,更加顯得整張臉蒼白得可怕。
“你知道嗎?有幾次我真的想放過你,可惜……呵呵……你愛錯了人。我只要稍微做一些事,
就可以讓你跌入萬劫不復的地獄……啊哈哈……你等著,一定要等著?!辟涣岜l(fā)出神經(jīng)質(zhì)的笑。
“你為什么要這么恨我?”安安含淚問,“不管你要做什么,我只想告訴你,我一直把你當我親姐姐。我對你是無害的!我們?yōu)槭裁床荒芎煤孟嗵幠兀俊?
“滾……”倩玲盯著安安看來一會,突然嘶啞的說。
安安無奈的離開,一束淡黃的光從窗外射進來。倩玲抬起頭迎著光束,幽幽的說:“你對我是無害?……你的存在已經(jīng)將我傷得體無完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