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穆安靜的靈堂里, 莫錦御的照片掛在正中。安安步入靈堂,看見外公的照片忍不住抽噎起來。
“你來干什么?”易子涵氣勢洶洶,滿臉的厭惡。
“安安來送她外公, 不行嗎?”一旁的莫靖書攬著安安的肩膀沉聲說。
“她算什么東西?外公不需要她來送。”易子涵擋在廳堂中央, 眼里充滿了怨毒。
“子涵!”羅振鋒走過來拉住易子涵, “有什么以后再說, 今天就讓外公安息吧。”
“到現在了, 你還要來維護你的舊情人?”易子涵尖利的聲音穿過大廳,四周的人不約而同的看著他們。她冷笑著說,“易安安, 你厲害!左右逢源,老的少的, 只要有錢你都可以委身!我不得不佩服你。”
安安手腳冰冷, 望著莫錦御的照片, 臉色慘白卻還是固執的站在那里。
“住口!”莫靖書大聲喝道,然后放低聲音, “今天很多商界賓客,你是不是想鬧笑話?”
“怕什么笑話!她無恥到搶了我們莫家的財產,她做得出難道我說都說不出?”易子涵冷笑。
“賓客到——”門口傳來司儀的聲音。
易子涵往門口看了一眼,神色微微一變,默默的退開不說話了。
安安回頭, 身體僵了一下。他面色冷峻, 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堅冷的線。
喬生徑直走到堂前, 鞠了三個躬, 然后到一邊親生安慰雙眼紅腫的易太太。
安安在一邊的位子坐下來, 而喬生坐在對面的位子,目光飄向遠方, 仿佛沒有看見她一樣。
那種酸澀又來了,仿佛是吃到一顆最最酸的青橄欖,一路從喉嚨酸到胃部。攪動著空空的胃,于是五臟六腑都翻攪著那種酸澀和苦楚。
“你還好吧?”莫靖書低聲問。
“沒事。”安安搖頭,看著不遠處的易子涵坐到了喬生旁邊。他英挺的五官帶著某種漠然。
喬生坐了一會,起身和易千樊易太太告別,大步的朝門口走去。易子涵拉住他的衣袖,似乎在說什么。他回頭神色清冷的說了句話,易子涵臉色蒼白的站著,眼眶微微泛紅。
安安看著喬生走到大門,他走了,真的走了……她心情郁悶難當,忍不住站起來跟著他跑到門外。
今天的天氣陰沉沉的,不久就要下雨。
“喬生……”這個在心里呼喊無數便的名字,此刻真的喊出來卻帶著無比的疏離和猶豫。
喬生停住腳步緩緩回過頭,他的眉頭依然是蹙著的。眼睛仿佛是永夜的星空,凜冽而晶瑩。
“那個……你昨天來玥帛坊找我嗎?”安安說,此時真的有一種沖動。沖進喬生的懷里,訴說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事情和所遭受的委屈。但是她只能站在他面前,緊緊握著拳頭平靜的問出這一句。
“恩,你還有一些沒有做完的旗袍留在我那里。想幫你送過來。”喬生看著安安,眼睛依然深湛無比。他的聲音低沉而好聽,但是卻帶著某種冷淡。
安安身上微微一冷,難道易子涵的話他都當真了?他那么的刻意保持距離,她還能說什么,喉嚨口仿佛堵了什么難以出聲。
“改天你自己回來拿吧。”喬生說。
“喬生……”安安眼眶紅了。
“岑總,你的車。”助理將鑰匙放在喬生手里。
“什么?”喬生看著安安。
安安搖頭,輕聲說:“再見。”
喬生點了點頭,走進了灰蒙蒙的雨簾。雨,就這樣無聲無息的開始下了。深秋的雨讓人發寒,安安抱住自己的雙臂望著天空上厚厚的云層,輕嘆了口氣。
“即然這么喜歡,怎么不追上去?”身后一個淡淡的聲音響起。
安安轉身,見是莫靖書。他嘴里含著一根煙,眉頭微微挑起。
“我不明白你說什么。”安安繞過他往里走。
“別傻了!我覺得這小子還是喜歡你的。上次一起對付易千樊的法子是我想的,當時他猶豫了很久。我看他的表情就是舍不得你。我跟他認識那么久,唯一能讓他動了方寸的就只有歆裴。這次他為了你竟然這樣的猶豫,所以……”莫靖書聳肩笑了笑。
“其實我本來不該告訴你的。但是,現在你是我親表妹。除了老莫,你就是我最親的人了。你離了他就整天愁眉苦臉,你以為我看不到嗎?”
安安咬著唇不說話。
“你去找他吧。我覺得他會好好待你。”
安安苦笑了一下,“你覺得我在他心里還是從前的易安安?他聽了子涵的話……”
“你以為岑喬生是白癡嗎?他在商場沉浮多年,誰是人誰是鬼不會分?拜托你別把天下人都想得跟你一樣沒腦子行不行?”莫靖書不耐煩的說,“你真的夠蠢的。”說完轉身走進靈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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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真的傻嗎?安安站著“裴生”的大廳里忐忑不安,見了面該說什么?
這里還是一樣的人來人往,目的性很強。就像某一天,她第一次來到這里上班一樣。
“咦?安安?你過來找誰啊?”總經理辦公室的emy上來打招呼。
“我……”安安的臉微微泛紅,尷尬的笑,“我找岑總。”
Emy微微遲疑了一下,將安安拉到一邊:“商業罪案調查科的人剛剛來,現在在岑總辦公室呢。”
“怎么會這樣?”安安一驚。
“具體我也不清楚,反正挺嚴重的。好像已經三個多小時了。”emy說,“你要不在這里等等。”
安安在喬生的辦公室外等待,仇旻拿了杯熱茶給她。她是很職業的助理,自然不會吐露半句。
辦公室的門緊閉,時間一分一分的過去。安安焦急的等待,墻上的時鐘慢慢的指向了下午四點。辦公室的門開了。三個穿制服的男人走了出來。
“岑總,謝謝你的配合。我們下次再來打擾。”
“好的,不送。”喬生滿臉的疲倦,“lansing,給我一杯咖啡。”說完又走進了辦公室。
“易小姐,你等一下。”仇旻向安安打招呼。
過了一會,仇旻從辦公室里出來,“易小姐,喬總請你進去。”
“哦。”安安站起來,小腿有些微微的發麻,坐的時間太長了。
推開喬生的辦公室,里面的暖氣開得很大。喬生左手支著頭,安安看見他緊蹙的眉頭和高聳的鼻梁。濃黑的發線勾勒出淡淡的孤寂和憂郁。
“你還好吧?”安安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喬生抬起頭,他的臉白得嚇人。眉頭糾結在一起,寬寬的額頭上全部滲著大顆的汗水。
“喬生!”安安的聲音不由的發顫。不由想起上次上墳的事情。“我叫救護車……”
“不要……幫我拿一下藥。”喬生的聲音很虛弱。“在抽屜里。”
安安拉開抽屜,赫然看見自己曾經隨意繡的一塊帕子,上面有兩朵馬蹄蓮。掀開帕子下面就是筆記本和一盒胃藥。
喬生吃了藥,仰頭靠在椅子上。呼吸慢慢的從不規律到平靜。安安坐著不敢移動。
“幫我看一下樓下的記者走了沒有。”喬生坐起來對安安說。
“哦。”安安走到他身后的落地窗邊,看見“裴生”的大門口依稀站著一幫人。“我不知道是不是記者,好像還在的。”
“好點沒有?”安安看見喬生的額頭還是有細細密密的汗水滲出,但是臉色好多了。
“沒事了,你找我什么事?”喬生凝視安安,她臉頰微微紅了,習慣性的咬著下唇。
“我……我……”安安絞著雙手,努力擠出一個自然的笑,“正好路過這里,所以就來看看你。”
“你外公的后事都結束了吧?”喬生問。最近報紙上頻頻報道著莫氏遺產分割的事,安安也成了城中熱點。
“都結束了。”安安說,“那些股份我……不知道該怎么辦。”
“莫靖書會幫你的。”喬生拿起咖啡。
“不要喝咖啡了,中午到現在還沒吃飯,空腹怎么喝咖啡呢。”安安語氣里有薄責。隨之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看著喬生將舉起的咖啡杯又放回桌子上,輕輕噓了口氣。
“你說靖書哦,我打算把名下的股份都轉給他。”安安說。
“這可是你們莫氏的商業機密,你好像不方便來跟我說吧。”喬生微微一笑。
“對不起。”安安倉惶的低下頭,原來她又會錯意,自作多情了一把,“沒什么事,我想先走了。”她覺得難堪,手心里也微微有汗意。不知道為什么每次見他都是手足無措的感覺。
“安安。”岑喬生站起來,隨手拿出口袋里的藍色盒子,拿出里面的紅珊瑚手鐲。拉過安安的手,輕輕的幫她戴上,“你好像又瘦了。”他的大手握著她纖細的手腕輕輕捏了一下。
安安心跳得厲害,囁嚅著:“這個……太貴重了……”
“本來就是給你的。”喬生放開她的手,“你不喜歡就扔掉好了。”語氣淡淡的。
“哦……”安安不知所措的雙手交握,那鐲子艷紅的色彩襯得她肌膚如雪。
“傻丫頭。”喬生輕輕的拂開她耳際的散發,“頭發也長了。”
安安仿佛被蠱惑了,僵直的站立在他面前仰視他星辰般深沉的眼眸,世界好像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