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太太幫喬生預(yù)約了身體檢查, 還是在那家軍區(qū)醫(yī)院里。喬生做了幾個基本檢查,然后再一次做詳細(xì)的胃鏡檢查。
“你進去吧。我坐在這里等你。”安安笑著說。
“好。”喬生說,伸手拂去安安額頭的碎發(fā)。
安安在空無一人的醫(yī)院走廊坐下來, 窗外的陽光帶著很多金色的光束一路照到她的身上, 她覺得暖洋洋的。
昨天半夜, 她起來上網(wǎng), 查詢胃癌的控制和治療, 還有保養(yǎng)。其中談到,得胃癌的人多半是長期抑郁的。這么多年來,喬生一直都沒有開心過。
她突然很后悔, 她流產(chǎn)的時候,他是多么難過和悔恨。但是她卻沒有給他任何機會……
她從來就是一個執(zhí)著的人。這次卻無比的膽怯, 絲毫不敢多想。就想著, 他一定會沒事。動了手術(shù)后, 病就可以好了。到那個時候,他們可以一起生活得很幸福。
而喬生也會告別這么多年的寂寞和抑郁, 因為她會一直陪著他。
喬生做完胃鏡,難受得把一早吃下的東西都吐完了。其他沒什么,就是覺得辜負(fù)了安安辛辛苦苦做的早餐。醫(yī)生毫不避諱的跟他說,情況很糟糕,需要立刻動手術(shù)。否則, 有可能會擴散。到那時就真的沒有機會再動手術(shù)了。
他推開門, 看見安安坐在廊上的木凳上。垂著頭, 已經(jīng)睡著了。金色的陽光打在她身上, 她的頭發(fā)遮住了臉, 依稀露出尖尖的下巴。她原來就很瘦,如今更是變得骨瘦嶙峋。昨天晚上她一定沒有睡好。他慢慢蹲在她身邊, 拂開她的頭發(fā)。沉睡的時候,她的眉毛糾結(jié)得那樣緊,長長的睫毛像一把宮扇,細(xì)細(xì)密密的蓋在眼臉上。她的雙手交握,樣子像個無辜的小朋友。
他突然覺得,自己不能這樣就放棄了。就是為了安安,也不能這樣放棄。他是個大男人,說到就要做到。他答應(yīng)過給她一個家,所以,他要努力做到。
安安的眼皮動了一下,睜開眼睛的時候,眼睛晶瑩得猶如一片波光瀲滟的湖水。“我睡著了。”她嘟噥著坐直身體。
“是啊,睡得口水直流呢。”喬生笑著在她身邊坐下。
“你胡說。”安安急忙用手在臉上摩挲,臉微微的紅了。然后看著喬生問:“檢查好了嗎?醫(yī)生怎么說?”
“醫(yī)生說,要動手術(shù)。”他的嘴角微微上揚,像是在笑。
安安拉過他的手,自己的手與他的手交握起來,“動手術(shù)就動唄,你這么個大男人,難道還怕痛嗎?”
喬生笑了,“我是怕醒不過來。”
“怎么可能。就是他們會用一點點麻醉劑,然后你就睡著了。醒過來,一切都好了。我也經(jīng)歷過的,一點都不痛……”她開始哽咽,眼淚撲簌簌的掉到兩人交握著的手上。
“安安……”他的聲音變得暗啞,想伸手幫她擦掉眼淚。她卻急急的讓開了。
她自己伸手擦淚,聲音微微發(fā)顫,“我一點也不怕。我也不會哭,從現(xiàn)在開始我就做好準(zhǔn)備,等著你動手術(shù),等著你醒過來。我不害怕,也不擔(dān)心,因為我相信你一定可以。那么多的事情你都能做得這么好,為什么這次不可以?我哭是因為……我怕你沒有信心,我怕你自己退縮。”
她的淚仿佛灼到他的心上,那樣的燙。將他的五臟六腑都燙痛了。他一把把她抱在懷里,“我對自己有信心。從前我覺得什么都不是最重要的。現(xiàn)在,我有了我最想要的東西,我不可能就這樣死了。就這樣死了,我會很不甘心。因為,這么多年來,我都沒有嘗過幸福的滋味呢!易安安,我答應(yīng)你的,一定會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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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生答應(yīng)住院手術(shù),但是手術(shù)前的一個星期要做各種各樣的檢查。
楊太太對喬生的轉(zhuǎn)變很高興,她差不多把安安當(dāng)成了救星。三天兩頭都要和安安通電話和見面。
喬生的身體底子很好,醫(yī)生認(rèn)為越快動手術(shù)越好。在喬生動手術(shù)的前一天,安安在樸竹園準(zhǔn)備了很多菜。她希望明天喬生醒過來就可以吃到她做的菜,雖然她清楚知道手術(shù)后是不能進食的。
一切準(zhǔn)備妥當(dāng),她準(zhǔn)備去醫(yī)院。卻發(fā)現(xiàn)莫靖書站著家門口。
“你怎么來了?你找我?”安安問。
“你們又在一起了?”莫靖書帶著一個揶揄的笑。
“恩。”安安笑了笑,“喬生明天動手術(shù),我現(xiàn)在去醫(yī)院看他。你去嗎?”
莫靖書搖頭,“這個人,再也和我沒有瓜葛。”他盯著安安看了一會兒:“你爸爸是殺死他最愛的女人的兇手,你怎么還和他一起呢?”
安安莫名的打了個寒顫,“我不明白你說什么。”
“喬生還不知道易千樊是你爸爸對吧?”莫靖書點了根煙。
安安的臉色發(fā)白,停了一會才說:“我從來沒有承認(rèn)有這樣的爸爸。”她不知道莫靖書是怎么知道這件事的。
“但事實上,他就是你爸爸。”
“你想怎么樣?”
“沒什么。我只是來提醒你,喬生未必會放過易千樊。而你……也要做好思想準(zhǔn)備。”
“我不懂你說什么。我也不需要準(zhǔn)備什么。喬生知道了又怎么樣?他不會怪我的。”
莫靖書冷冷的笑了笑:“他不會怪你。但是他也未必會再接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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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有明亮的月亮,像是一個銀色的玉盤掛在黑絲絨上。
“今天的月亮好圓。”喬生望著天空,明天一早就要手術(shù),他晚上不能吃東西。但她硬要陪安安出來走走,兩個人就在醫(yī)院門口的小徑上走。
“還有半個月就過年了,你說過年的長假你帶我去哪里玩?”安安問。
“隨你。你想去哪就去哪,我準(zhǔn)備錢就是了。”喬生看著安安直笑,“要不去瑞士滑雪?”
“不要,我恐高又怕冷。”安安搖頭。
“那么……去那里吧?”喬生指著不遠(yuǎn)處公交站臺上的廣告,是地中海的圖片,白色的房子以及一望無垠碧藍(lán)的海。
“好……就去那里。我一直就想去那里看看,最好可以住在那。”安安向往的說。
“那又不難,我們?nèi)ミ^掉一個冬天再回來。”
“真的?”安安高興的跳了一下。
“當(dāng)然是真的。”
“喬生,你要早點醒過來。”安安眼睛紅了,但是她努力忍著淚水。
“我知道。”喬生點頭答應(yīng)。
“我不想等太久,你不可以讓我多等。你知道的,我最怕等了……”
“傻子,我當(dāng)然會很快出來。醫(yī)生說的,我的身體素質(zhì)很好。一個禮拜就能出院了。”喬生輕輕撓了撓安安的頭發(fā),“你也不用等我,我明天七點動手術(shù),你就在家煮我喜歡吃的紅燒肉。等你煮好,我就出來了。雖然不能吃,我聞聞也覺得很香。”
安安看著他,淚水還是掉了下來,“好吧。說話一定要算數(shù)!”
“恩!”喬生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