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時,鍾粹宮院子裡的喜鵲落枝叫了兩聲,屋子裡便聽到一聲清脆洪亮的嬰兒啼哭聲,雲岫與李顯瞻鬆了口氣站起身來,便見奶孃高興的抱著孩子出來,朝著李顯瞻和雲岫道:“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江妃娘娘替皇上添了位小公主。”
一同還在屋子裡候著的寧嬪和孫言心聽到奶孃這話,纔是真真的舒了一口氣。寧嬪微笑著上前去看了眼奶孃懷裡的小公主,溫和的道:“瞧小公主這模樣長得真周正,長大了定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兒。”
雲岫也細細的瞧了眼那孩子,肉嘟嘟的,鼻子和眼睛都像江若儀,下巴倒是挺像李顯瞻的。吩咐宮人打賞了替江若儀接生的穩婆和鍾粹宮上下,看了眼李顯瞻,道:“江妃辛苦, 皇上進去看看她吧。”
李顯瞻也不遲疑,邁開步子就往內殿裡進去,雲岫也跟著進去看了眼江妃,見著江若儀虛弱的很,躺在牀榻上沒有半點的力氣,緩緩的睜開眼睛看了看李顯瞻便就瞇上。想著李顯瞻定是有些話要與江若儀說,自個聽著心裡必是要難受,索性回了長春宮。
郭海正在院子裡高興的打理著滿院子的扶桑花,韶華也搬了長凳出來坐在院子裡曬著太陽替雲岫腹中的孩子繡著小肚兜。見著雲岫回來,忙放下手裡的活兒,笑著迎過去:“瞧主子這神色想是累著了,趕緊的回屋裡歇著,屋子裡的炭火一直暖著沒熄呢。”
雲岫沒回話,只覺得睏乏的很,玉寧回道:“可不是,江妃的孩子沒生下來前,主子的心一直懸著,幸好江妃母女平安,主子這才放心回來。”
回屋子裡小睡了一會兒,等雲岫醒來時已經夜幕降臨,屋子裡已經點了燈燭,玉寧見著雲岫醒來,服侍著她起來用了晚膳後,看著時辰也不早了,這會兒李顯瞻還未過來想必是不來,索性讓宮人關了宮門落匙。
雲岫同玉寧韶華等人在屋子裡玩著*,謝全和紅豆就匆匆的進來,謝全一臉的慌亂,道:“主子,小生子公公那邊傳了消息過來,您同昭妃合謀害皇上的事情讓人告到了太后娘娘那兒,太后娘娘這會兒正在乾清宮裡同皇上說話,小生子公公讓您趕緊的想個對策,此事皇上無法同太后娘娘周全過去。”
紅豆也慌了神,道:“不知太后娘娘那兒得了消息,奴婢才同長壽宮那兒聽來,後宮裡全在說皇上爲了保全主子而毒死了昭妃娘娘。”
雲岫頓然的臉色一白,手中的一鬆,茶杯落地破碎成幾瓣。外頭候著的小宮女聽著聲響,忙問了句:“主子怎麼了?”玉寧也慌了,穩了穩心神,趕緊的站起來扶著雲岫,朝著屋子外急喚了聲:“碎了個茶杯,趕緊的進來打掃乾淨!”
小宮女應聲進來,雲岫穩下心神來,端坐著臉上沒有半點的異色,看著小宮女將地上的茶杯碎片收拾乾淨出去後,才緩緩的道:“眼下皇上可是要保我?”
謝全低聲道:“皇上自是護著主子的,否則又怎會讓小生子公公傳了消息過來。”
雲岫點了點頭,心裡稍安生了些,弒君是滅九族的大罪,若真有人在這事上做文章,何止是她難逃一死,連著她身後的趙氏一族都極有可能被傾覆。李顯瞻有護她的心思,趙氏一族便不會有事,而且她與昭妃合謀害李顯瞻一事上,並無真憑實據,說到底只不過是謠言罷了。
玉寧見雲岫許久不語,小聲的問道:“主子可有想出什麼法子來?”
雲岫搖了搖頭:“只要不是弒君的罪名,趙氏一族就不會有事,我腹中眼下又有龍嗣,即便再大的罪名,皇上都會留我一命。”
紅豆似是想起什麼來:“宮中倒是有不少對昭妃之死的事情頗多傳言,若主子落給謀害嬪妃的罪名,再將宮中謠言之事推到昭妃身前伺候的宮女頭上……”
玉寧聽了也是贊同,道:“昭妃死後,皎月和若薇都還活著,分明是她們想替昭妃報仇,這纔將散步出了這些謠言來,蠱惑皇上和太后,陷害主子。”
雲岫點了點頭:“若此甚好。”
站起身來,嚴肅的道:“玉寧,這就隨我去乾清宮裡請罪。”
此事刻不容緩,否則明日一早,太后必定會逼著李顯瞻下旨徹查此事,連著趙氏一族都會被查,哥哥在都察院裡任職,檢舉了不少的朝中大臣,他們又豈能放過打壓趙氏一族的大好機會,倒是,即便趙氏一族再幹淨也會被人抹上幾筆黑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雲岫這纔出長春宮,長春宮外便見有一小太監鬼鬼祟祟的在旁,見著雲岫出來,趕緊上前道:“皇后娘娘,皇上讓您即刻去乾清宮裡。”說罷,就左右顧看一下,匆匆的溜走了。
雲岫應下,就著夜色領著玉寧快步的往乾清宮的方向而去。
夜裡的風涼涼徐徐,玉寧提著燈籠仔細的照著前面的路,雲岫攏了攏身上的披風,輕鬆的問玉寧:“玉寧,你心裡慌嗎?”
玉寧略微苦澀的笑,語氣倒像是極輕鬆,道:“宮裡的算計日防夜防總有防不勝防的時候,主子能走道如今已算是難得,主子放寬些心,皇上和太后總該要顧念著您腹中的龍嗣。”
因著長春宮與乾清宮算不得太遠,雲岫和玉寧一路又是走得急,沒多一會兒主僕二人就到了乾清宮外。小生子在宮外頭候著,見著雲岫過來忙迎了上去,行了個禮,才小聲的告訴雲岫:“皇后娘娘進去了不必太過擔心,此事是皇上故意設計的,娘娘眼下所處的位置於娘娘和娘娘腹中的龍嗣極爲不利,皇上如此是爲保全娘娘所爲。”
聽小生子這一說,雲岫懸著的心徹底的放了下來,點了點頭,扶著玉寧的手往乾清宮裡走去,臉上仍有些慌神。
殿中,李顯瞻和太后均是一臉的冷意。三月天氣還沒有徹底的轉暖,乾清宮中仍是暖著壁爐的,可雲岫卻覺得這偌大的雲殿中到處都透露著幽冷的氣息。
“臣妾見過皇上,見過太后娘娘。”雲岫鎮定的跪下道。
上座的太后只冷冷的看了雲岫一眼,並未開口說話,反倒是李顯瞻睥睨了地上的雲岫一眼,幽冷之中有帶著些許的心疼,道:“地上涼,你懷著龍嗣,起身說話。”
雲岫不敢起身,低頭磕在地上,徐徐的道:“臣妾有罪,昭妃死後,臣妾每日惶惶不安,爲求心中安生,故來向皇上和太后請罪,昭妃之死,實乃是臣妾所爲,求皇上和太后降罪。”
太后皺了眉,起身緊盯著雲岫,質疑的問道:“昭妃之死,果真是你所爲?”
雲岫點了點頭,將事情都說了出來:“昭妃並非是病歿,是臣妾給昭妃下了鶴頂紅的毒。”
“你爲何要害昭妃?”太后厲聲問道。
雲岫道:“昭妃想扶大皇子上位,被臣妾得知,昭妃想滅臣妾的口,只是臣妾先下手爲強,在昭妃謀害皇上之時,給昭妃下了鶴頂紅。”
太后聽著,緩緩的點了點頭,可臉色依舊冰冷嚴肅,道:“如此說來,你做的倒是對,只是昭妃已經死了,什麼話都由你說了。”
雲岫頓時臉色慘白,擡起頭來堅定的道:“臣妾絕無半句虛言。”
太后的臉色略緩和了些,語氣卻仍是冷硬的很:“不管如何,你身爲皇后,卻隨意謀害嬪妃,此罪不能輕饒。”說罷,看向一旁的李顯瞻,道:“此事,皇上要如何處置?”
李顯瞻陰鬱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雲岫,臉色凝重,許久之後,才冷聲道:“皇后自身不正,謀害嬪妃,便廢去皇后之位,貶爲庶人,打入冷宮!”頓了頓,又道:“念其身懷龍嗣,冷宮中一切用度皆有御前的人照料,直至孩子生下。”
聲音冷得如同寒冬裡的冰刀子一般,雲岫頓時癱坐在地上,絕望的看著李顯瞻。失神許久,才由著玉寧好生扶著跪好,恭敬的道:“謝皇上開恩。”
李顯瞻已經轉過身過,太后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雲岫,竟顯露出幾分的同情來,又立即恢復了冷漠之色,領著月姑姑出了乾清宮。
小生子領著幾個太監進殿裡來,小聲的朝雲岫道:“奴才這就領您去冷宮。您看看身邊還需什麼人照料著?”
雲西略想了想,道:“郭海腿腳不利索,若沒了我,他必是要被打發到別處的幹粗重活,就遣了他過來吧。打入冷宮的庶人也不能有太多的人伺候著,有郭海和玉寧就夠了。”
小生子都記下,朝著一個小太監吩咐了幾句,那小太監忙點頭出了乾清宮。
還未走出乾清宮,李顯瞻回過身來,喚住雲岫,看了她許久,才道:“冷宮裡清淨,沒人能算計到你。你好生照料自己,孩子生下前,朕不能去看望你。”
雲岫點頭道:“我明白,皇上也好生照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