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盛極易招損
夢醒不知身何處
“兮兒!兮兒!……”
照兮很想張口答應,只是他的聲音似乎越來越遠,而自己的身體已經疼的失去了知覺,恪,這是哪兒,長安到了么?照兮的意識漸漸飄離,回到了兩個月前的安州。
九月的安州秋意正濃,紅黃相間的樹林錯落有致,整個縣城在秋色的襯托下,顯得寧靜安逸。都督府內,金桂殘香尚存,那兩株參天銀杏又已變了顏色,雌樹上結了不少果實,下人們正架著梯子小心翼翼的摘取著,生怕傷了王妃最喜歡的這對夫妻樹。金黃色的樹葉鋪滿了都督府的后院,朝陽透過秋葉的間隙帶著一絲慵懶,映在寢室的青磚地上斑斑駁駁。
寢室內的大床上,照兮枕著李恪的手臂背對著他,李恪正隨意挑弄著她的青絲。
“兮兒,你真的不跟我同去么?”
“嗯……”
“你不是一直想去東都看看么,這回是父皇召我去,你跟我同去正大光明,再說王兒也在東都,你就不想見見他?”
照兮并不是不想去,而是有別的理由,“你就安心去吧,王兒……你替我多抱抱他,我在這兒等你回來。”
“兮兒,難道你身體不適?我讓秦先生回來幫你瞧瞧。”
“怎么會,你整日讓我補著補那的,我都覺得自己比以前胖了不少。”
“呵呵,有些地方是胖了些,不過我很喜歡。”
照兮只覺得他的手滑過了自己的腰際往上探來,他的舌輕舔著她的耳后,讓她的心一陣蕩漾,她定了定神,抓住了他的手。
“恪……你該起了。”
他哪那么容易罷手,“就一會兒,再一會兒,我今日就要出發去東都,得有半個月見不到你……”
照兮只得坐了起來,滿頭青絲滑下,細膩光滑的玉背若隱若現,“今日斷不能讓你得逞,也好給你個念想。”
房里一時無了聲音,過了一會兒,李恪仰面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好一個念想!不愧是我的兮兒。”
他一骨碌坐了起來,輕啃著她的肩,“兮兒,其實你每時每刻都是我的念想,你等著,我定會快馬加鞭趕回來。”
“嗯,我等著你。”
“對了,有樣東西要給你看。”說完,李恪一躍下了床,一下子繞到了屏風外面。
照兮滿臉疑惑坐在床上,剛想喊他,只見他穿著件白色燕服走了進來。
“恪……你那玄色袍子呢?”
“哎~你先告訴我怎么樣?”
“我的夫君當然是穿什么都風度翩翩。”其實她想說黑色更適合他。
“這是我特地去定制的,好久沒見你穿男裝甚是想念,”他對著銅鏡看了又看,“好像還是你更適合白色,玉樹臨風佳公子。”
“……沒想到你還有這癖好。”
“什么癖好?”
“沒什么……”照兮微微一笑下了床,他肯定不知道變裝癖是什么,“恪,你還是換回來,這身只準給我看。”
說罷,她走過去拿著他的玄色袍子走了過來。
李恪一臉笑意看著她幫自己穿衣系帶,“呵呵,好,只給你看。”
晌午時分,看著他出了都督府,照兮在翠兒的陪伴下往后院走去。
照兮的信期向來很準時,這次已經過了好幾日,她心里琢磨,看樣子是有了,這頭三個月最忌房事,這也是為何剛才她會拒絕他。她沒有現在告訴他是不想讓他在路上分心,萬一他一時激動說不去了,那可對他沒什么好處,再說她也沒百分百確定。
照兮腳步輕松,還是等秦先生回了安州縣城,讓他給診診脈,確認了之后再告訴他吧。
“翠兒,把藥膳莊的賬本拿去書房。”
“……小姐,你怎么整日就想著金銀。”
“金銀不嫌多嘛。”
李恪為秦鳴鶴在安州所轄的五個縣城都開了醫館,他會輪流在五個縣城出診,與醫館比鄰而建的是照兮的藥膳莊,秦鳴鶴出方子,照兮來經營,因為藥膳的效果很不錯,又掛著長安風行的招牌,生意那是越來越好。賺來的錢一部分貼補醫館的開銷,讓窮人都能免費看病,多出來的自然入了照兮的小金庫,大半年過去了,小金庫的數目已經超過了李恪的都督俸銀,讓照兮又多了一個調侃他的說辭。
等秦鳴鶴回到安州醫館已是十日以后,照兮借著去藥膳莊的由頭,帶著翠兒出了都督府,又稱要去看看秦先生,讓翠兒等在了藥膳莊。她倒不是怕翠兒知道,而是想讓李恪第一個知道這個好消息。
秦鳴鶴滿臉微笑,診脈的結果正如照兮所料,她已有一個多月身孕,脈象平穩,一切安好。
在秦鳴鶴的恭喜聲中,照兮滿心歡喜走出了醫館,正想著過幾日等李恪回來后,怎么給他一個驚喜,忽然間有人蒙住了她的口鼻,接著便是眼前一黑。
一縷陽光灑在照兮臉上,她緩緩睜開了雙眼,此時的她正躺在一張床榻上,照兮一手扶著額頭坐了起來,她正在一間陌生的屋子里。屋里墻上掛著畫,畫的是梅蘭竹菊,窗下有一張桌子,桌上擺放著的像是蘭草,這些擺設照兮覺得很熟悉,卻記不起在哪里見過。
房門一開,一個丫頭端著個盤子走進來,“王妃殿下,您醒啦。”
這丫頭雖然滿臉笑容,照兮卻覺得心驚,為何她會知道自己的身份,為何這丫頭看著似曾相識。
那丫頭把手中的盤子往床邊的幾案上一放,“王妃這是熱糖水,您喝了會覺得好些的。”
她見照兮正打量著自己,笑得更開了,“王妃是不是覺得奴婢面熟?”
照兮默不作聲,那丫頭繼續說道,“王府里下人那么多,王妃怎么可能每個都記得。”
“你……是王府的人?”
“是啊,去年王妃生了小世子,奴婢就是那個時候從掖庭調去王府的。”
“原來如此,但是那些人都留在長安了啊。”
“那時候王妃院子里的都是些老人,奴婢們哪有機會見到您啊。今年年初,您讓鶯兒姐姐帶了幾個人出府了,主院里少了人差遣,翠兒姐姐見奴婢還算伶俐,就補進了主院,您和王爺來安州封地時,就帶了主院的人,奴婢自然也就跟過來了,不過奴婢只是干些打掃洗衣的粗活,您不記得奴婢也是情理之中。”
照兮心中暗自后悔,這些事自己怎么就沒注意過呢,“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小紅。”
“小紅,你能告訴我這是哪兒么?”
那丫頭微微一笑,“王妃殿下,這奴婢可不能說,您還是先用了這碗糖水,奴婢先出去了,過會兒再來伺候您洗漱。”
說罷她拿著盤子退了出去。
照兮看著桌上的那碗糖水,整理著思緒。
最后一件記得的事情是她確認自己懷了孕,出了醫館,而后便什么都不記得了。照兮輕撫著自己的小腹,直覺告訴她孩子還在,讓她稍許安心。
這會兒屋子越來越亮,看樣子已是第二天早晨。那個擄了自己的人,既然一年以前就派人潛入了王府,光等人來救是肯定不夠的,現在就是要搞清楚自己身在何處,又是何人把她帶來這里,只有知道了這些,才有可能想法子離開。
正在她思索之際,房門又開了,還是那個丫頭端著水盆走了進來,那丫頭見照兮盯著那碗糖水卻沒有動過,便笑著說道,“王妃您放心,這里面可沒下藥,要不是怕您不愿前來,之前請您的時候,公子也不會用蒙汗藥。”
“我不是怕下藥,只是我不習慣沒洗漱前就吃東西。”
那丫頭把青鹽和茶盅遞給照兮,侍立一旁看著她漱口完畢。
“是誰讓你來伺候我的?”照兮知道這問題她得不到答案,但她還是說了出來,想試探一下。
那丫頭確實沒有正面回答她,又擰干了手中的帕子遞給照兮,“公子是王妃的一位故人,王妃殿下您就別猜了,等會兒他就會過來,要和您一塊兒用早膳,到時不就知道了。”
“故人,我有這種故人么。”她雖這么說,心中卻已猜到了幾分,只是她不明白,他怎么會到這兒來的。
“王妃真是貴人多忘事。”那丫頭沒再說什么,端著水盆又走了出去。
當房門再次打開的時候,照兮亦笑盈盈地站了起來,那個人站在房門口,身后的下人們魚貫而入,不一會兒窗下的桌上放了好些糕點,還有茶葉和茶具,那人走到桌邊坐了下來,示意照兮坐在他的對面。
照兮卻沒有照辦,而是站到了他的身邊,拿起一個茶杯,往里面放了些茶葉倒了開水合上了杯蓋,把杯子端到他的面前,“長孫公子,大老遠的跑來請照兮喝茶,這杯先敬您。”
放下杯子,照兮抬頭朝窗外望去,不遠處正是都督府的大門,門口已是一片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