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皙看到褚賓娘睡得安穩了些,才轉身離開房間。
第二日,雪晴了,褚賓娘醒來的時候,覺得腦袋昏沉沉的,只記得自己昨日與子皙喝酒,但喝完酒之後又發生了什麼,卻是沒有絲毫記憶。
子皙應該是已經回王宮了吧,褚賓娘如此想著,便下牀打算出門,兩腳還未沾地,便見楚子皙端著水盆拿著毛巾推門走了進來,他對著她燦然一笑,道:“醒了。”
褚賓娘滿眼驚異的點了點頭,總覺得他的笑有些奇怪,好像在表達什麼其他的意思。
楚子皙見她醒來,這才安了心,將水盆放下,說道:“既然醒來了,我這便回王宮了。”
褚賓娘覺得很不對勁,因爲楚子皙從來不留宿在蘊香居的。
“子皙!”看著楚子皙轉身離開的身影,褚賓娘急忙叫住他。
楚子皙回過頭來,看著她,等她說話。
褚賓娘雖然覺得心裡有些奇怪,卻說不上來哪裡奇怪,便也作罷:“突然忘記了要問什麼,你下次來我便想起來了。”她對著他付之一笑,他點頭離開。
算了算了,不想也罷,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大事。褚賓娘揉了揉有些昏沉的腦袋,便開始下牀去洗漱。
楚子皙見到楚王后,楚王咳嗽的比上次嚴重了些,顯然不是楚王所說的受了風寒。見楚王極力剋制著自己的咳嗽聲,楚子皙本想刨根問底,也只是表面噓寒問暖了幾句便沒再追問。 wωw?Tтkǎ n?C〇
“如今周之奇已死,左丞相怕是有所察覺,接下來的事情會愈加困難,劉競心思毒辣,難免不擇手段,子皙萬事當心。”楚王緊了緊手裡的暖爐,輕聲咳了幾下。
楚子皙點頭:“王兄放心,如今我在暗處,劉競在明處,即便查,也查不出什麼。臣弟與姚清風一直是暗中來往,書信看過之後便會燒燬,不會落下任何痕跡。”
楚王說道:“郡縣勢力比較分散,若要全部收回怕是沒那麼容易,子皙可有良策?”
楚子皙回道:“這個急不得,若是一舉打破,反而引人注意,不如徐而圖之。姚清風亦是不可多得的奇才,合我二人之力,王兄只須靜候佳音便可。”
見楚王有些面容倦怠,楚子皙便起身告退。走到門外時,正好遇到龐安順端著托盤走過來。龐安順朝他行了禮,他伸手攔住,問道:“龐總管,王兄這病……怎不見好轉。”
龐安順心知楚子皙並非旁人,便挑明說道:“王上這病……是心病,雖有藥物調理著,可也得病患者心氣通暢吃好睡好方可奏效,如今這樣,縱是靈丹妙藥也不見得有用。”他長嘆口氣,“九王如今能夠平安歸來,也算是解了王上的一個心結,王上也舒心了很多,慢慢調理,或許會日漸好轉。”
王兄憂國憂民又多年來爲他操勞,難免思慮過度,如今身體每況愈下,他亦是脫不開責任,楚子皙想著,又是心下愧疚漸生。
他懷著心事慢慢走著,沒走多久便見眼前不遠處,一個華貴鳳袍的女子身後跟著幾個宮婢正朝這邊走來。楚子皙走了過去,道:“王后安康。”
鍾離月華笑的一臉親切:“九王與王上的感情可是越來越好了,這碧煌殿跑的可真勤,本宮這做王后的都快及不上了。”
“臣弟不過是閒散的很,仗著王兄的寵愛喜歡去叨擾王兄罷了。”楚子皙寒暄道。
鍾離月華笑容不改,聲音多了些冰冷:“王上寵愛九王也是應該,九王一歸來,朝中貪污之臣便自個兒原形畢露,這果真是託了九王的福,實乃楚國之幸啊,王上心中也甚是歡喜。不過九王這福氣可要長久一些,莫要王上最後空歡喜一場。”
王后這話裡有話,楚子皙怎會聽不明白,不過他只能裝個糊塗,淡笑著道:“王后高估臣弟了,王兄治國有方纔是楚國之幸,臣弟斷不敢居功。”
鍾離月華冷眼看了會兒他,便舉步朝著碧煌殿走去,楚子皙亦轉身離開。
周之奇死後,朝堂安靜了一個多月,接著又是風雲不斷。
二月中旬,幷州郡官因其子殺人一案被撤去官職,新任職的郡官是個入朝兩年的仕子,上任幷州郡官之前,竟無人知其姓名,想來是個默默無聞之人吧。
三月底,潮州郡官因受賄之事被貶到了一個偏遠破落的小城鎮,雖有官職,卻無官權。
四月的梨花很香甜,朝堂中無風無浪,楚子皙時常到蘊香居,一坐就是一天,喝著紅姨釀的酒,吃著賓兒做的梨花糕,他覺得,人生如此,夫復何求?
楚子皙愜意了沒幾天便無法再愜意了,因爲他喝酒的時候少了份梨花糕。
有一日,褚賓娘突然問他,那次我喝醉酒之後發生了何事,而楚子皙卻總是搪塞著不願回答,好似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褚賓娘一生氣,便不再做梨花糕了。
楚子皙說,你做了梨花糕我便告訴你,而褚賓娘說,你先說了我便去做梨花糕。
兩人就這樣僵持著,直到五月到來,褚賓娘還是不知道那日發生了何事,而楚子皙也只是乾巴巴的喝了一個月酒,沒吃到他心心念唸的梨花糕。
五月的朝堂上,沒安分幾天,便又是一波風浪。黎縣的縣官意外死於家中,刑部派人去仔細查了,所得結論是,意外死亡。於是,朝廷不得不派新的官員前去任職。
眼看自己的勢力正在逐漸瓦解,劉競終於急了,頻頻給王后寫信,問,如今形勢,該當如何?可鍾離月華也不是神仙,她派人去查證,但所得回覆皆是如表面的真相那樣,毫無疑點。暗中有種力量正在阻擋著她的一切計謀,雖心裡早已認定是誰從中破壞,但她卻找不出證據。鍾離月華心有不甘,也只能是憤恨的咬咬牙,給劉競回信道,要麼坐以待斃,要麼奮起反擊。
劉競的脾性,當然不會選擇坐以待斃,但他如今最疑惑的是,他看不到那個正在一步步將他推入深淵的力量,如何反擊?即便知道是九王在暗中打擊他,他也無法直接將九王置於死地,於是他在百思不得其解後又給王后寫了封書信,王后只回了一句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劉競恍然明白,莫須有的罪名,亦可以置人於死地。
六月的天氣從暖和變成了炎熱,暑氣充斥著楚國的每個角落,也躁動著人心。
一個黑色的身影躲過重重的王宮守軍,進入尚清苑,在書櫃之中放下幾封書信,便又匆匆消失於月色之下,而此時的楚子皙剛出了蘊香居。
那黑色身影顯然很是忙活,出了王宮之後便去了左丞相府,之後去了方府,也就是吏部侍郎方巡庭的府上。
方巡庭看過書信後,便對那黑色身影道,你下去準備吧,接著又掏出信封中附帶送來的另一封信,看了許久才把那信裝回去,最後拿出奏本,寫了帖長長的奏摺,這才熄了燈離開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