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有些惆悵,感覺自己在這個地方待久了也會被同化,不再堅持所謂的平等。她正在逐漸拋開那些曾學到的善待犯人的理念,在自身變得越來越強的情況下,她原本堅持原則的性格也開始變了。
即使察覺到了這種改變,冰瑩依舊沒辦法控制。她只能一遍遍告訴自己:這裡已經不是原來那個講究平等的世界了,她得學會融入。而如今的她,也只能慢慢的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
何熙與知府馬天志見西門冰瑩進來,便都站起身看著她走來。馬天志朝她行禮,何熙則對她說明了黑衣人所供出的內幕,又將已經畫押的供詞遞給她看。
冰瑩見那供詞上的大概意思,就是這黑衣人乃奉命行事,只知道要前來毀掉可能被她找出的證物,至於爲了什麼他並不清楚。他們所活動的地點就在鳳山一帶,總壇也在鳳山。
鳳山?那豈不是冷容所在之地?冰瑩有點擔心,如果黑衣人說的是真的,那她讓冷容去鳳山居住豈非有危險?
她將供詞放在了桌上,走到黑衣人面前,看了他半晌後問道:“起先你怎麼也不肯招供,爲何現在肯招了?”
黑衣人有氣無力地答道:“我只不過是個殺手,一切聽從上頭吩咐,我也並不知道你們要我招什麼。我原本想捱過酷刑就可以判個死刑了,誰知道這位大人卻說除非我招,否則天天對我嚴刑拷打。我橫豎是個死,爲了少受點苦,就只好招了。”
冰瑩在心裡琢磨了片刻,受了這麼多日的嚴刑了,估計也是受不了了。她這輩子還沒受過刑呢,看著這裡的刑具她就覺得毛骨悚然,若用到她身上她只怕也會一心求死。想到此,她又問道:“你說你們總壇在鳳山,可是鳳山就在南城門外,你們怎麼會選擇這麼危險的地方活動?”
“頭兒說了,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誰也不會想到我們竟然敢在京城範圍內活動。”黑衣人說話間動了一下,頓時扯動傷口,疼得呲牙咧嘴。
“你們又爲什麼要殺良妃?”冰瑩心中有些拿不定主意,感覺自己研究犯罪似乎是上輩子的事情了,雖然也確實在這裡過了十五年的平靜生活。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們是殺手組織,有生意上門就接,只要出得起價錢就行,不會詢問原因。何況一單生意歸一單,上次的任務並不是我去執行的。”黑衣人的表情十分誠懇,倒也還是江湖中殺手組織的規矩。
何熙便說道:“西門大人,江湖中的事情本官也略有所聞。殺手的確是有此規矩,替主顧殺人不問原因,只求錢財。”
冰瑩轉過身,看了看何熙,沉吟道:“我不是一定要懷疑他,我只是擔心他故意引我們去鳳山,而鳳山那裡正好有陷阱。”凡事都要從各個方面來推斷,她不認爲這個可能不存在。
何熙訝然道:“皇上早已言明:此次追查真兇可以動用大內侍衛,宮中好手任我們調遣。再說了,西門大人已經從東柳山莊調來了二十多名一流高手,身邊又有白衫公子、毒神醫、還有東柳山莊的管家做幫手,加上我們可調動的百名大內侍衛,難道還會怕這小小的殺手組織設下什麼陷阱不成?”
冰瑩頓時語塞,何熙說的也有道理,就是她一個人的武功,也少有人能對付得了,更不提身邊還有這麼多高手隨行了。這殺手組織雖然頗爲神秘,不過不也三番四次敗在東柳山莊的手下?看來,真是她多慮了。
“我們一不怕毒,二不怕埋伏,還有何可懼怕的?”何熙便繼續分析道:“我們所要做的,就是將這黑衣人身後的頭目給逮捕歸案。一旦此人到案,那麼與他接頭,出錢讓他殺人的那個主顧必定也就浮出水面了。”
“對對對,何大人說得對極了!”馬天志急忙加入了勸說行列:“而後我們便能順藤摸瓜,一路的追查下去,將殺害良妃娘娘的兇手抓出來!”
冰瑩思索了一會兒,並無覺得不妥,便頷首道:“好吧,且試他一試。總之我們帶齊人手過去,想必也不會有什麼意外。何大人,我還要進宮去見皇上,奏明此次行動,這裡便交給何大人了。”
“西門大人放心,本官一定不會讓他給跑了的。到時候,還需要他帶路呢。”何熙一口應承了。
冰瑩點了點頭,便拿著那張供詞離開了京府大牢。她徑直回了神捕府,叫上葉冰之後便往皇宮走去。上回交給皇帝那些碎瓷片之後,皇帝就沒有再傳召於她,今日想必會對此事有個說法的。
走在路上,冰瑩仍然對此次鳳山之行覺得有些莫名的念頭,但卻又不知那些閃過的念頭到底是什麼。最後快到皇宮之時,她隨意地問葉冰道:“葉冰,你覺得冷容這個人如何?”
是了,她只是有一點不確定,覺得冷容住在鳳山,而那黑衣人也供出他們的總壇在鳳山,好像……有些巧合。不過她還並未懷疑冷容,只是擔心黑衣人在鳳山活動,目的是針對冷容的。
葉冰微愕了片刻,而後答道:“冷家與西門家是世家,據屬下所知,冷容十歲那年,父親去世之後,莊主與莊主夫人就將他帶回了東柳山莊撫養。不過冷容性格孤僻怪異,從不與人交談,更不與人來往,似乎……也沒有什麼是他想要的。”
“我不是問你這個。”冰瑩笑道:“我的意思是說,他的本事如何。他現在一個人住在鳳山,假如有人要對他不利,他是否能夠自保。”本來她方纔在牢裡想要讓何熙派人去鳳山將冷容帶下山,只不過她考慮到鳳山上有殺手活動的情況,沒有這麼做。因爲冷容一旦不在山上,殺手組織中的人一定會知道些什麼,她怕打草驚蛇。
“那是不可能的。”葉冰毫不猶豫地說道,“就冷容的毒來說,天下人還沒有誰敢與他作對的。當年即使是莊主與莊主夫人,也對冷老爺尊敬有加。他們冷家人性格都很怪異,對付敵人更是毫不留情。死在冷容毒藥下的高手,不知有多少,往往是在毫無察覺的時候便已經中了毒,連反擊能力都沒有。所以若有人想對冷容不利,那隻能是自尋死路。”
冰瑩聞言,頓時放心多了。既然殺害良妃的是殺手組織中的人,想必也對江湖事知道的很清楚,更不會輕易的去與冷容爲敵了。冷容入住鳳山只不過是個巧合,那殺手組織也應該不會對他下手,不然就是自曝目標了。
冰瑩便不再言語,與葉冰一同進入了皇宮。待到陳公公幫忙通傳得到皇帝召見之後,她便命葉冰候在門外,她則進去向皇帝稟告詳情了。
皇帝聽了冰瑩的稟告之後,大手一揮:“這個你決定就行,大內侍衛由你挑選,朕早就說過了。今日朕想說的是另外一件事,你過來看看這封信。”
“謝皇上。”冰瑩謝過之後站了起來,走到龍案前一瞧:是謄寫的一封信。看來,皇帝是命人把那碎瓷片給拼湊起來,而後將瓷片上的字抄到了紙上。
“你放心,謄寫此信的人,朕已經讓他喝下了毒酒,不會有其他人知道此事的。”皇帝淡淡地說了一句,而後又道:“這是良妃刻在瓷枕內的密信,果然是小心謹慎。此信說皇后誕下太子後,寧妃派人在民間尋找了一個剛出生即夭折的男嬰,抱進宮中與太子調換,造成太子夭折的假象。良妃因爲無意間發現了這個秘密,爲了保命才裝瘋躲過滅口。此信又言道:太子本該喪命,最後卻不知所終。由此可見,太子還活在人間。朕命你儘早找回太子,並獲取寧妃謀害太子的證據!”
冰瑩只是有些唏噓,自己在無意間又害死了一條性命。但聽皇帝下旨,她又不得不領旨道:“臣遵旨。”她又補充了句:“還請皇上一如既往的對寧妃娘娘,否則會打草驚蛇。”
皇帝哼了一聲,雖是極不情願,卻也明白其中道理,便說道:“此事不用你操心,朕自有分寸。你退下吧,抓緊查辦此案。”這些天來他之所以沒有召見西門冰瑩,也就是無法接受一直寵愛的寧妃竟然就是害死太子的兇手!
“臣告退。”冰瑩也巴不得離開這個烏煙瘴氣的地方,跪安之後便轉身出了御書房。呼吸到新鮮空氣時,她才覺得心中鬱悶好了很多。
葉冰默默地跟在了她身後,她便也負手往皇宮外走去。接下來,就是帶兵去鳳山了。她真希望此案早日瞭解,她也好去抓抓那些江洋大盜,而不是一直這樣卑微的替皇帝賣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