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瑩送皇甫若熙回宮,一路無話。
皇帝此時已經得到宮門禁衛的稟告,知道西門冰瑩帶著他的四子向他請罪來了,便坐在御書房裡,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直到陳公公替西門冰瑩通報之後,他才準了兩人進入御書房。
“罪臣西門冰瑩叩見皇上。”冰瑩也不是不知皇帝心中有數,只不過皇帝既然不提起,她也只能先請罪了。
皇甫若熙自然也跟著跪下,小聲道:“兒臣叩見父皇,請父皇降罪。”
皇帝放下手中奏摺,看著案前跪著的兩人,故作驚訝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快快起身,朕都被你們弄糊塗了。對了,瑩兒你怎麼會跟若熙在一起?”
其實皇帝自知曉西門冰瑩身份後,一直以來都稱呼她爲‘瑩兒’。就算如今已經封了她爲神捕,除了正式場合之外,也仍然是這麼稱呼她。就彷彿,他對西門冰瑩親切得很,是一個長輩對晚輩的態度。稍聰明一些的人便可看出,皇帝對她的態度就像是公公對待準兒媳的態度。
冰瑩便說道:“啓稟皇上,臣昨夜未經皇上允許,便從天牢帶走了四皇子。所以今日臣將四皇子送回宮,並向皇上請罪,請皇上責罰。”
皇帝‘咦’了一聲,彷彿有些驚訝。接著,他將目光轉向皇甫若熙,問道:“若熙,這是怎麼回事?”
皇甫若熙低著頭答道:“是……是二哥三哥去了天牢探望兒臣,西門大人與二哥三哥有了些誤會,以爲二哥三哥對兒臣不利,所以纔將兒臣帶走。”
冰瑩心中讚許,皇甫若熙這樣說既抖出了太子與三皇子私刑于他的事情,又防止了皇帝認爲他是挑撥是非,看來他雖然膽小,卻還是很聰明的。
“竟有這等事?”皇帝微愕,看來那幫侍衛並沒有說實話,不過也難怪他們,事關太子,也沒人敢在他面前嚼舌根。不過西門冰瑩就不一樣了,她並不懼怕太子,又對他這個四子有意,自然見不得太子以私刑對待四子,出手救人也是在所難免的。
“臣冒犯太子,又帶四皇子出宮,請皇上責罰。”冰瑩雖已料到皇帝不會罰她,不過這面子話還是要說的。
“瑩兒,若熙,你們都起來吧。太子的脾氣朕也知道,委屈你們了。”皇帝一邊說著,一邊從龍椅上離開,下了臺階走到皇甫若熙面前。
此時西門冰瑩和皇甫若熙都已經謝過恩站起身來,皇帝便拉開了皇甫若熙的衣衫,想確認傷勢。結果還真被他發現那背上有幾道觸目驚心的血痕,看來是被他那三子皇甫利傑的軟鞭所傷,他便狀似心疼地說道:“竟敢把朕的四子傷成這樣,老三他真是無法無天了!”
“父皇息怒,兒臣已經沒事了,這只是個誤會。”皇甫若熙並不以爲,今日父皇罰了三哥,他就能落著什麼好。三哥反而會記恨在心,往後會加倍的針對他、折磨他。所以,他希望這件事情到此爲止,如此結果對他來說纔是一件好事。
再說了,若不是西門冰瑩兩次出手救他,想必父皇也不會突然對他表示親近。他雖然受人欺負,但他並不傻,他怎會看不出父皇眼裡的那一些精光呢?他想,父皇若不是希望他接近西門冰瑩去做什麼事情,就是希望他能混進東柳山莊充當內應。
只不過,西門冰瑩是除了母妃與乳孃之外,唯一待他好的人。就算她有目的,可她也救了他兩次,他不能去傷害她。
“這怎麼行?他今天敢打朕的兒子,明天就敢打朕了!”皇帝此時已經全部將罪名推到了三皇子的頭上,而始作俑者——太子,他卻是提也不提了。他轉頭對陳宜命令道:“去傳朕的旨,將那逆子重責二十大板,日後若敢再犯,加倍責罰!”
“奴才遵旨。”陳宜看了四皇子一眼,心想這四皇子可總是有出頭之日了,便趕緊出得御書房去傳旨了。
“父皇……”皇甫若熙急了,原本欲再勸,卻瞄到西門冰瑩衝他輕輕搖了搖頭,便只得將後邊的話吞下肚去。他在心中嘆氣,既然她意如此,他便依了她就是,只不過往後他的日子,只怕是更難過了。
皇帝簡單處理完天牢之中的事情,便看向了西門冰瑩。對於她是否真的喜歡皇甫若熙一事,他還尚有疑惑。不過身爲皇帝就是有一點好處,他可以直截了當的詢問她這個問題。當然,得避開皇甫若熙。
“瑩兒,你是留在御書房,還是先送若熙回宮?”皇帝眼裡亮晶晶的,彷彿很是期待她的回答。
冰瑩頓了頓,答道:“臣先送四皇子回宮。”她一路上想得很清楚了,若她救過皇甫若熙兩次便放手,只怕反而是害了他。別說太子與三皇子,就是老皇帝也不會再善待他。不過,在做決定之前,她還是想問問皇甫若熙自己的意思,免得她一頭熱。
“好好,那你送若熙回宮之後,再來見朕吧。”皇帝頓時眉開眼笑。說實話要他捨棄一個皇子去東柳山莊入贅,他是不太樂意的。
因爲他本身只有十個皇子,除了大皇子出生就夭折,而四皇子從小就不受他喜歡之外,其他八個皇子個個都是人中龍鳳,任誰去他也不捨得。不過如今看來好了,這西門冰瑩有特殊喜好,偏偏喜歡四皇子這樣的,他倒是樂見其成。
“臣告退。”
“兒臣告退。”
冰瑩與皇甫若熙便雙雙出了御書房,由皇甫若熙帶著路,朝後宮走去。等到了一所宮殿門前,冰瑩才注意到此處宮殿門可羅雀,甚至連宮女太監也見不著幾個。而聽皇甫若熙跟態度冷淡的一個太監打過招呼,那太監教訓了皇甫若熙幾句之後,她才明白這裡是冷宮,而皇甫若熙從小就跟良妃一塊兒生活在冷宮之中。
她心中不禁大爲驚訝:本來也料到皇甫若熙待遇不好,卻不曾想過他從小過的便是這種生活。只怕他也沒少受人白眼,若說是虐待也有可能。想到此,她便更憐惜他了。
“你又是什麼人?冷宮不是你呆的地方,哪兒來的哪兒呆著去!”那太監陰陽怪氣地看著面前的女子說道。
冰瑩在宮中都是穿著皇帝特賜的捕快服,那官帽戴起來倒是遮住了她幾分容顏,看起來也更嚴肅。她打量了那太監兩眼,笑道:“我是什麼人不重要,我只不過是奉旨送四皇子回宮,無須你過問。”
奉旨?那太監打量了面前女子幾眼,突地想起最近那位皇上跟前的大紅人,心裡一突:她不會就是那東柳山莊的大小姐、現在又是神捕身份的西門冰瑩吧?
不待太監反應過來,冰瑩便已經拉著皇甫若熙進了冷宮之中,唯一讓她覺得欣慰的就是這冷宮總算沒有被鎖起來,不準任何人出入。想來,皇帝也還是看在了皇甫若熙的份上。
“乳孃。”皇甫若熙眼眶有些溼潤,看著那正在替他母妃擦拭臉頰的婦人,輕輕的喚了一聲。
那四十歲上下的婦人立刻驚喜的奔了過來,拉著皇甫若熙左瞧右瞧,連連說道:“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讓乳孃擔心了,是我的不對。”皇甫若熙先認錯,繼而朝她介紹道:“這位是西門大人,是她從天牢中救了我。”
那婦人驚異地看了西門冰瑩一會兒,立刻跪了下去:“西門大人救了四皇子,請受奴婢林蘭一拜。”她知道,她什麼都聽說了。她不僅僅是要感謝面前這女子對四皇子伸以援手,更是希望能求得這女子繼續保護四皇子,否則四皇子未來便永遠要生活在黑暗之中。
“快起來吧,只是舉手之勞而已。”冰瑩伸手去拉,林蘭卻怎麼也不肯起來。冰瑩頓時有了幾分瞭解,不過也剛好,免得她再親口問皇甫若熙。
林蘭哽咽道:“奴婢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西門大人答應。”
“你請說,若我做得到,自當答應。”冰瑩便也不拉她了,看了一眼皇甫若熙,說道。
林蘭心中大喜,急忙說道:“四皇子從小受盡欺凌,奴婢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卻無能爲力。奴婢知道西門大人本事大,要救四皇子簡直易如反掌。所以奴婢想求西門大人不要疏遠四皇子,那樣的話皇上會待四皇子好,其他皇子也就不敢再欺負四皇子了。”
皇甫若熙心中狂跳,乳孃說得他好憧憬,可是西門冰瑩只是爲了得到母妃的指證啊。就算她暫時與他親近,往後得到了她想要的東西,只怕也不會再看他一眼了的……
冰瑩沉吟了片刻,看著皇甫若熙,說道:“我可以保護四皇子,就不知道四皇子是否願意被我保護。我不喜歡勉強別人,所以這事還得問過四皇子。”
“四皇子,西門大人答應了,四皇子快說話啊,快說願意被西門大人保護,快說啊……”林蘭激動得無法自已,抓住皇甫若熙的手拼命的搖晃,拼命的催促。這麼多年了,終於有一個人願意爲她家主子和小主子出頭了,她就算是死也心甘情願了。
皇甫若熙在冰瑩的注視下紅了臉,好半天才小聲說道:“我願意。”罷了罷了,就算她只是利用他,也讓他擁有這短暫的幸福與安寧吧……
冰瑩笑了,將林蘭扶了起來,說道:“既然如此,我們往後就是一家人了。我會待你們如親人,皇上那邊我會去說,不會再讓你們住在這冷宮之中了。”
林蘭連聲道謝,皇甫若熙也露出了笑容。
冰瑩朝那良妃看過去,見她癡癡傻傻的握著梳子玩弄,卻要比平日裡安靜得多了。她微微一笑,總有一天良妃會主動來找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