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盡更闌之時,卻仍舊焦金爍石,空氣沉悶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西門冰瑩剛褪下外層衣裳,便聽‘嗖’的一聲有東西破窗而入,直釘上牀欄。她一怔,轉(zhuǎn)頭看向那暗器,卻原來釘著一張字條。
她猶豫了片刻,走過去取下字條一看:鳳山一見,紅夜。
揉亂字條,她心一驚,紅夜……莫非就是靳寂身邊的那位對她有強烈敵意的紅衣女子?那麼,她是去還是不去?總覺得,這紅夜對她沒有善意。
不過……她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紅夜可能是受了靳寂的指使纔來找她的。畢竟紅夜若要對她不利,應(yīng)該選在白日纔對——她如今是很確定靳寂白日沒有夜晚那般無往不利的。
再三思考之下,她還是決定隻身去鳳山。只要不拿人質(zhì)威脅她,靳寂不出手,那麼她沒什麼好怕紅夜的。所以她重新穿戴好衣裳,悄無聲息地從神捕府溜了出去,直奔鳳山。
夜裡的鳳山靜謐極了,層巒疊嶂的影像彷彿都變得有生命起來,在淡淡的月光下晃動,讓人不由自主的感到背脊發(fā)涼,心中發(fā)怕。
西門冰瑩順著聆聽到的動靜以輕功飛了過去,停在離紅夜一丈遠之地。她見紅夜沒轉(zhuǎn)身,便輕笑道:“原來姑娘叫‘紅夜’,倒是個有靈性的好名字。”
此時紅夜才轉(zhuǎn)過身來,藉著微弱的月光,西門冰瑩竟看不出她臉上那股敵意了。彷彿……之前看見的憎惡、嫉妒、仇視,都只是海市蜃樓般的幻覺罷了。
紅夜淡淡一笑,並未接過西門冰瑩的話,而是徑直說道:“西門捕頭,這次我來見你,是因爲我們尊主有話讓我轉(zhuǎn)達給你——關(guān)於你與鳳寒龍的事情。”
西門冰瑩心中再次一動,爲何這紅夜跟靳寂一樣,都稱呼皇甫正龍原來的名字呢?也可能是她的職業(yè)病,對方話語中小小的蹊蹺,都能讓她起疑。不過,關(guān)於這件事情她已經(jīng)打算著手去做了,這靳寂又派紅夜來傳什麼話?
她在心中毫分縷析著,一會兒後才說道:“既然如此,紅夜姑娘就直說吧。”
“是這樣的,尊主怕西門捕頭不太懂得他的意思,所以專程讓我來解釋一下。”紅夜正是因爲此事,才放下了對西門冰瑩那種無端的仇視,因爲如今她明白了,尊主是不可能對西門冰瑩另眼相看的。
她緩緩說道:“尊主讓西門捕頭當上太子妃,並不是只要一個結(jié)果一個假象,而是要西門捕頭真正的對鳳寒龍動心。如果西門捕頭以爲,說服鳳寒龍娶你,就可以換回皇甫若熙的話——我勸你要重新思量。”
如果尊主對西門冰瑩有意,是絕對不會讓西門冰瑩去勾引鳳寒龍,並且還要愛上鳳寒龍的。她如今才相信,尊主真是爲了鎮(zhèn)國寶藏纔對西門冰瑩處處手下留情的。因爲這樣,她放心了,原本的一些計劃也用不上了。
“簡直是強人所難,愛上一個人是自己說了算的嗎?”西門冰瑩微惱,“紅夜姑娘也是女子,若你們尊主讓你去愛上一個你根本不認識的男人,你難道真能去愛上?”
紅夜冷笑:“不管尊主要我做什麼,我都會去盡力完成。就算是要愛上一個我不認識的男人,我也會努力去適應(yīng)他,直到自己真正能接受他爲止。所以說,愛與不愛,完全在女人自己。鳳寒龍英俊瀟灑,對西門捕頭又體貼入微,要愛上這樣一個男人,是很容易的事情——關(guān)鍵,就在於你是否願意去正視他對你的好,從而陷入他的溫柔中,讓自己愛上他。”
西門冰瑩如今終於明白——何爲‘強盜邏輯’了。儘管她相信兩個人在一起很可能並不是因爲愛情,而僅僅是喜歡,不過被人這樣強迫著去接受一個人,的確是令人不怎麼開心的。
“我懂了,你回去告訴你家尊主,就說我西門冰瑩會努力‘愛’上皇甫正龍的!”她恨恨地將‘愛’字咬得很重,心下已經(jīng)明白霧神谷這一批人完全就是非正常人類,所以她也不能用正常思維去跟他們打交道。
紅夜柔媚一笑,平添幾分妖冶:“那麼我就在此恭祝西門捕頭馬到成功了,告辭。”如果西門冰瑩想要作假,便是白費心機。尊主一定會設(shè)下關(guān)卡來考驗她對鳳寒龍的感情,所以想在尊主面前耍花樣的人——只能是自尋死路!
西門冰瑩看著紅夜消失在她面前,一跺腳便也朝山下奔去。所謂的‘接受’,不過是和皇甫正龍假裝甜甜蜜蜜罷了。只要她接受皇甫正龍的一切示好,不就成了?
而紅夜並未回到霧神谷,而是直奔皇宮,悄無聲息地潛入了太子所在的東慶宮。她的任務(wù),就是將這一男一女撮合成對,所以她不得不再次佩服尊主的先見之明。尊主似乎十分了解西門冰瑩這個女人想要什麼,才讓她前來點撥鳳寒龍,讓兩人的感情更加快速的升溫。
“誰?!”皇甫正龍剛屏退了左右,正待休息,卻突然見到一個人立於他的寢殿之內(nèi),低聲喝道。既然來人可以避過大內(nèi)侍衛(wèi)到達這裡,他縱使此刻喊叫也無濟於事了,不過他對自己的輕功還是很有信心的,無論如何也不會被來人給傷了去。再者來人站立不動,想必別有來意。
紅夜在皇甫正龍還未開口時便一擡手,以掌風(fēng)滅了燭火。這位太子不懂武功,她自然是不懼他動什麼手腳的,而且看樣子——他還算聰明,沒叫人。
“我是來幫助太子殿下抱得美人歸的,不知太子殿下可有興趣一聽?”她嬌笑道,也不怕外頭會有人闖入。這鳳寒龍十分謹慎,東慶宮有嚴令,外頭侍衛(wèi)是不敢在沒得到命令的情況下闖進來的。
皇甫正龍一怔,這時他纔看清楚來人就是當初那霧神谷尊主身邊的紅衣女子,身手果然十分了得。不過……抱得美人歸?難道她所指的——是瑩兒?他頓了頓,哼道:“本太子要美人,自然會想辦法,何須尊駕操心?”
他心裡惱恨極了,原來當初所見的那藍衣人並不是什麼尊主,所以他殺人滅口的事情早已經(jīng)被對方給掌握了。他有種被耍弄的感覺,另外還有一絲擔(dān)心——他利用了霧神谷的人,又下了殺手,那霧神谷尊主爲何……
難道說,霧神谷的人真是隻要鎮(zhèn)國寶藏,其他什麼也不顧?他暗自猜測,對那鎮(zhèn)國寶藏倒是起了濃厚的興趣。單單只是金銀財寶,應(yīng)該無法使得這幫人如此瘋狂吧?蟄伏在東岱國幾十年,又怎麼可能僅僅是爲了錢財?
紅夜嘖嘖兩聲,移至他身前,撫摸他的下巴,輕佻地說道:“太子殿下不覺得……走錯方向了嗎?”
“姑娘請自重。”皇甫正龍轉(zhuǎn)身,他是性好漁色沒錯,但什麼女人可以惹,什麼女人不能碰,他心裡清楚得很。
紅夜也不以爲意,反正她也不是來勾引他的。輕咳了一聲,她便告誡道:“總之,尊主要我告訴太子殿下:西門冰瑩要的是唯一的愛,所以太子殿下就算是騙,也得將她騙到手,否則太子殿下永遠別想得到她!”
皇甫正龍心中一顫,爲何跟師父所說相差無幾?他定了定心神,問道:“姑娘何意?”
“太子殿下是聰明人,怎麼還會要我將話挑明呢?”紅夜嗤笑,轉(zhuǎn)而又道:“不過也罷,既然太子殿下想將這種罪過推到我的身上,我也甘願做這個惡人。簡單地說,太子殿下得對西門冰瑩好,前無史例的好,並對她承諾只有她一個女人。等到她真正愛上太子殿下之後,她也就不會反抗了。”
皇甫正龍皺眉:“本太子即將登基,怎麼可能只有一個女人?”
紅夜冷笑道:“太子殿下何必裝糊塗?逢場作戲騙騙女人,太子殿下應(yīng)該熟稔的很吧?總之我言盡於此,如果西門冰瑩無法在一月內(nèi)愛上太子殿下,那麼她就會死。我比太子殿下更清楚尊主的脾氣,他從來就沒什麼耐性——太子殿下最好相信。”
皇甫正龍只覺得眼前黑影一晃,那紅衣女子立刻消失無蹤了。他暗暗驚訝這紅衣女子的輕功竟與他不相上下,頓時更生出滅口之心。單憑他們來去自如,他就做皇帝做的不安心。所以他若要坐穩(wěn)這個帝位,勢必得將那霧神谷的人剷除乾淨(jìng)才行!
另外……哄騙嗎?
他背手立於窗前,皎潔的月光盡數(shù)灑在他偉岸的身軀上,與那黃袍結(jié)合成一種令人移不開的美光。而他緊繃的臉部線條,更是讓他增添了讓人不寒而慄的戾氣。
雖說不太願意受制於那個叫靳寂的男人,但就目前看來,也唯有如此了……
他放鬆神情,微微嘆氣,一直以來都堅持以真心待瑩兒,看來成效也並不大,瑩兒似乎一點沒察覺到他的情意。這次有了霧神谷的幫助,瑩兒必定會主動來找他商量此事的。
那麼,如果撒個小謊就能讓她愛上他,似乎……也是個不錯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