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樵夫受了重傷,楚歌這才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但他心裡懸著的石頭依然沒有落地。提著柴刀的人沒有死,空間陣法也未破開,這意味著自己現在所處境地還是非常危險,那個樵夫目前雖只能發揮出聚星中期的實力,但他以前畢竟是聚星巔峰,這個境界的強者,絕非是現在的自己所能對付。
楚歌不知道樵夫那憨厚的外表下隱藏著顆怎樣瘋狂的心,所以他遲遲沒敢動手,當然,他選擇出手的原因一方面是爲了表明自己的立場,而另一方面則是在於斗轉星移這個星雲宗的不傳身法。
小姑娘對自己有恩,從戰鬥剛一開始,楚歌就在尋找一個合適的出手時機,自己的實力有限,若是貿然向前就算被秒殺了也說不定。那樵夫使用斗轉星移雖令楚歌震驚,但好在時機總算是出現了,更好的是,白鶯聽懂了自己那三個詞的意思,算是暫時緩解了危機。
斗轉星移高深莫測,絕不僅僅是一部棋譜所能概述,修煉它與勤奮刻苦無關,只在天賦悟性。在楚歌所認識的人中,沒有誰的悟性比三師姐更強,她不僅習得了斗轉星移,更以刺繡的方式將其傳授給了自己。當然,楚歌習得的只有第一重水月,離瞬雷相距甚遠,就更別說第三重的星移了。
於是他在藏經閣向墨守借了兩千星元石買了拓印本,楚歌看不懂斗轉星移的棋譜,卻是將第二重與第三重死記硬背了下來。他很確定,這個樵夫肯定觸摸到了瞬雷的門檻。
提著柴刀的壯年男子再度站起了身,他身上的傷勢正以緩慢的速度開始恢復,正因這道痛處,他的頭腦才得以迅速冷靜了下來。鏡花水月是異魔族的不傳密功,而自己悟性奇高,對第二重也是有所窺探,別說是區區一個人類青年,便是修爲比他更強的同族前輩,也無法這麼輕易地破解自己的身法。
冷靜下來後,樵夫再次向著白鶯攻了過去,只不過他的身影消失時,虛空之間卻響起了道雷鳴聲。
楚歌眼瞳微縮,若只是第一重境界,他還能跟上,可一旦觸及到了瞬雷,事情可就不會這麼簡單了。於是,他身形一晃,搶在樵夫之前來到了白鶯身旁。
“上來……”楚歌面露凝重,他閉上了雙眼,既然看不見,那聽總是能聽清楚的。
白鶯絲毫沒矯情,她與楚歌不熟,但對方先前的的確確破解了鏡花水月沒錯,僅是這個理由便令她相信了這位楚先生絕非凡人。所以,小姑娘果斷地跳上了他的背,細嫩微紅的臉頰輕輕地放在了這個陌生青年的肩頭,當然這一幕並沒有什麼旖旎親密,前者閉眼,眉頭緊皺,而後者更是握緊了長鞭,隨時都準備防禦亦或是攻擊。
這一幕說時遲,卻都是發生在眨眼之間。
叫法或許有所不同,但斗轉星移與鏡花水月確實是同一個身法,第一重的水月能讓修煉者的步伐以及攻擊路數飄忽不定,而第二重的瞬雷,其要義便在於一個快字。
什麼是快?是雷霆降落還是流星破空?楚歌不知道,所以他還無法感悟理解瞬雷,但他看過斗轉星移的棋譜,並將那些棋盤上的黑白措子牢牢地刻畫在了腦海之中,有些時候,死記硬背未嘗不是一件本事。
一點亮光破開黑夜而來,樵夫很有自信這一招足夠快了,雖未徹底跨越那道門檻,卻已是超出水月許多。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這一刀最終還是落了空,先前駐足在此地的少年已然消失,只是在地上留下了兩道淺淺的腳印。然後,樵夫的雙眼陡然睜大,他的手有些顫抖,嘴巴微張著,臉上的震驚之意已然無法言表,可以說,當他知道自己被選爲刺客的時候,也未曾露出過這般表情。
“鏡花水月,不……不可能,這不可能!”
那張寬大黝黑的臉陡然變得猙獰,哪還有先前那副憨厚模樣,一絲絲黑色陰冷的氣息從他的七竅中溢了出來,血紅的雙眼再加上鋒芒畢露的魔刀,大漢的氣質在眨眼間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一個老實誠懇的樵夫變爲了一頭嗜血瘋狂的修羅。
“該死的,異魔!”
楚歌的表情陡然變得陰冷,取下封魔尺,揹著白鶯,竟是主動劈砍而去。如果說他先前加入戰鬥只是爲了表明立場,那此刻的主動出擊,便完全是個人因素了,除了星辰殿的那幫雜碎以外,世界上還有什麼比這更令人厭惡的東西?
“小心!”
鐵刀與黑尺剛一接觸,一道不受控制的力量便從接觸點向四周席捲而開,楚歌急劇後退,直到將封魔尺插入地面拉出了道長長的凹槽之後,這才勉強將身體停了下來。誠然,寒冰星元與封魔尺對異魔都有極大的剋制作用,但修爲實力卻是如同一條鴻溝般攔在了楚歌身前,所謂的剋制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也是脆弱不堪,畢竟,刀劍再鋒利,也只有砍在敵人身上以後才能看見效果。
“不可能,人類怎麼會鏡花水月!我族絕不會有叛徒!”
像是自尊心受到了擠壓,樵夫的表情變得尤爲瘋狂,他的攻擊也隨之瘋狂。所謂魔刀,如果沒有魔氣作爲引子,如何能發揮其真正威力?然而,隨著異魔氣的不斷涌出,這個問題便得到了很好的解決。
當他的身影再次消失之時,楚歌才毫不猶豫地將四個詞脫口而出。
“天樞、天璇、天璣、天權!”
“是!”
白鶯毫不猶豫地將手中那支散發著濃郁星元的長鞭刺向了北斗七星的位置,但這還沒完,刺轉化爲了劈砍,長鞭在夜空中拉出了這四顆星辰的軌跡,一陣慘叫聲夾雜著血肉刺破聲傳了出,滿臉黑氣的大漢最後還是顯現出了身形,他的胸膛上血肉綻開,就連那顆隱隱跳動的心臟都依稀可見。
一陣夜風拂過,小姑娘還待在楚歌的背上,只不過臉上那些不安早已散去,儘管戰鬥還未結束,她也無法預料到戰局的走向,但待在先生的背上確實很讓人安心。
樵夫臉上的瘋狂隨著時間的推移反而愈加淡然,那些狂暴的異魔氣最後也回到了他的身體,至於魔刀……它現在就是一柄砍柴刀而已。兩人相視而立,若不是地面上那些深淺不一的溝壑縱橫交錯著,只怕沒有人會想到此地曾發生過怎樣的大戰。
樵夫早已傷痕累累,楚歌與白鶯也好不到哪兒去,此時的三人,無論是從體力、星元來說都已經到了個極限。因此,三人都極爲清楚,下一招便是真正定勝負的時候了。
“我實在很難想象,人類竟然能習會鏡花水月,你……和他們不一樣。”
壯漢打量了楚歌許久,人類與異魔本就是兩個不同的種族,無論是體內經脈或是身體構造都是截然不同,而鏡花水月這個身法是由魔族前輩獨創,便是有悟性極高的人類得到了真籍,可經脈構造就註定了兩者會踏上不同的道路。他只是有些好奇,眼裡的憤怒早就消失,只在此時擡頭看著天邊那顆耀眼的啓明星,最後纔看著楚歌苦笑說道:“我能活到現在還多虧了你的福。”
“所以……你這是準備報恩?”
楚歌回撤一步,臉上的凝重更濃郁了幾分,他現在還不能喚醒封魔尺,如果能得到它的承認,對付這頭聚星異魔,肯定就要輕鬆許多。而見到樵夫臉色平靜下來後,他心裡的不安反倒更濃郁了幾分。
樵夫無奈地搖了搖頭,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黑袍那傢伙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估計是已經先自己一步去了。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掌心上空旋即出現了朵灰白色火焰。
楚歌看著那些火焰不知是何意味,可當他看見白鶯手臂上那個火焰印記像是被喚醒了般,開始緩慢轉動時,臉色才微微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