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葉落下,男子也未曾抬起頭,他的目光緊盯著茶杯水面上倒映著的青年人臉龐,沉默了許久之后,他才淡淡開口道:“我不習慣抬頭看別人。”
楚歌張大了嘴巴,驚愕地看著眼前的男子,半晌說不出話來,反倒是后者不以為然地笑了笑,繼續說道:“我不太習慣仰著頭與別人說話。”
楚歌駭然,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確實不怎么禮貌,畢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對方都算得上自己的師父了,而且能讓天宇仰視的人即便真的存在,也肯定不是他。坐下身后,如同在當時鎮魔塔中一般,男子只是為他沏了杯茶,便不再開口,只是緊緊地盯著他,仿佛一定要從他臉上找出來某些東西般,不管再怎么說,被人一直盯著,確實很尷尬,他又不能一拳砸過去,否則不知道等待楚歌的又會是什么了。
良久過后,天宇這才將眼睛瞇著,笑道:“你確實和我不太一樣,當初夫子這么盯著我,我就一拳砸在了他臉上。”
楚歌微驚,心想你那時怎么活下來的,不禁問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他說我這娃有靈性,便收我為徒了。”
楚歌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拳頭,卻聽見后者冷不丁地冒出來了一句話。
“不過你要是敢這么做,估計現在已經躺著了。”
天宇饒有興趣地打量著楚歌,似乎要將他里里外外看一個遍般,最后才得出個結論,這小子的性情確實不是自己喜歡的那類,不過既然要收徒弟,他當然不會如自己的老師那般只憑性情趣味。他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太久,楚歌或許不是最好的傳人,但一定是最合適的。畢竟。整個大陸估計都找不出敢顛覆星祖的人了。他當年沒有完成的事情,自然是希望有人替自己完成的。值得慶幸的是,這么多年以來他終于等到了這個人。
“從鎮魔山到現在,用了多長時間?”
楚歌不確定自己昏迷了多久,只得以進入書墓時候的時間為標準,老實回答道:“一年半。”
“恩……你確定?”
后者微微一愣,杯中的茶水微微蕩漾,他狐疑地看了楚歌一眼,又重復道:“你沒有記錯?我記得。那時候你才剛剛開辟星府吧?現在你的修為……聚星中期了。”
楚歌點了點頭,自己修煉速度的確快得離譜,畢竟流星淚這種神奇寶物恐怕是連天宇這等人物都不聞所未聞的,而這也是他迄今為止最大的秘密。
“哈哈,不錯不錯,我原本以為你要進入到這里至少得凝聚星丹以后,區區聚星便能走到這里,不得不說你命大。”
天宇的話令楚歌苦笑不已,原來對方根本不是吃驚于自己的修煉速度,而是走到書墓里所用的時間。這實在有些尷尬。當然,如果沒有雷鳴在這次青云大會上搗亂,他就算進入了這里他也是找不到書墓的。沒有這些意外,他或許也會再等上幾年。所謂造化弄人,心魔害人不淺卻是間接地幫助了他找到了天宇的靈魂。
一想到這里,楚歌才猛然一怔,焦急問道:“前輩,你可知道妖族的以燃燒生命激發帝火潛在力量的秘法,一旦使用,可還有回旋之機?”
白鶯的情況也多糟糕,他是知道的。而現在兩人身隔不同空間,如果天宇不放人。他是沒辦法出去的,也難怪他會如此著急。誰知天宇卻不以為然。眉頭微皺著看著他,一道寒意從眉宇間流露而出,似乎要將這柔和的風都凍結一般。
“小子,你是不是還沒搞清楚現在的狀況?”
天宇冷冷說道:“異魔王出逃,那些白癡肯定會以為他無法再恢復巔峰實力,殊不知那東西在被我囚禁的這一萬年里未曾懈怠過,即便僅僅只是靈魂,你可知道他修煉了萬年實力又達到了什么境界?只要給他些時間,讓他與現在的*逐漸契合,別說恢復巔峰,就算他能更進一步我也絕對不會感到奇怪。”
“異魔域的封印應該也解開了,外界現在必定是狼煙四起,整個大陸都陷入了混亂,更別說,異魔空間里還有個實力比異魔王更加強大的魔君在虎視眈眈,你現在還有空擔心別人么?”
氣氛逐漸轉冷,天宇的目光就如一面明晃晃的鏡子般,將人心照得清清楚楚。他從楚歌的眼里看見了驚訝、錯愕、甚至有著絲恐懼,但到最后天宇卻是沒有看到他想看見的一種情緒。
那便是堅定的責任感。
“可是……這些都與我關系不大啊,我只在乎與我有關的人,雖然我一直在修煉就連睡覺都沒有懈怠過,但我身邊的敵人或是要解決的事情都變得太快,快到我這樣的修煉速度都遠遠趕不上的地步。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說的不是我這種人,其實我也沒那么偉大,我只是想如果有能力拯救世界了,大抵也是只希望生活在這個世界里的我或者我的朋友能夠過得好一些,但絕對不是因為那些陌生人。在我潦倒幾近變成廢物的時候,總有很多明明與我無冤無仇的人都要向我吐口水,恨不得在我身上狠狠踩上幾腳,難道看著別人遭遇苦難,他們心里就會感到快樂?”
楚歌微微搖了搖頭,眼神堅定地說道:“不,我不會為了那些人戰斗,頂梁柱們大抵是比我偉大得多的,他們有那個實力也有那份心意。而我,則是沒有,我修煉只是想讓自己在面對風雨時不至于沒有反抗之力,也想保護我身邊的朋友,當然,我以前和您說過,我想復活一個人。”
楚歌微微一笑,繼續說道:“我想變得強大絕對不是為了讓那些曾經朝我吐過口水的人心安理得地享受來自強者的保護,當然,如果真有一天世界要毀滅了,恰好我也有實力做些什么的時候了,大概還是會出手,畢竟我再怎么自私也明白覆巢之下,尚無完卵的道理。”
這是楚歌與天宇說的話,他也想過偽裝出大義凜然的模樣來討天宇的歡心,塑造出一個三好青年的形象出來好讓對方傾囊相授,但那終究不是自己,甚至是違背了他的本心。這一席話恐怕與任何一位老前輩說了,對方肯定都會忍不住破口大罵,所以楚歌說完之后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天宇如果下決心趕走自己,那說明兩人的道本就不合,自己也沒必要去勉強。他有無字天書,有流星淚,有最正確的天文知識,為何就不能走出一條屬于自己的路來?他缺的只是時間罷了。
“這便是你的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