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笑意極清極淡,好如畫師落在白絹上不經意的一筆,就算場間之人能看見他此時的表情也看不見這絲笑意,而極少數看見這絲笑意的人,更是懂不了其中所表達的意思。
簡墨看見了這絲笑意,於是他那敦厚的臉上也露出了絲相仿的笑意。
“老三,如果這楚歌贏了,你可願代師兄我掃那半月大山?”
師兄弟幾人大驚,紅髮青年低頭心想著,這賭注就算你輸了,難道我還敢讓師兄你替我做功課不成?沒有太好的辦法,他只得唯唯諾諾道:“一切聽從師兄安排。”
二師兄子路皺了皺眉,沒有開口說話,只是神色之中有些不解,那姓楚的分明已是強弩之末,哪還有戰鬥的餘力,更別提勝利了,師兄的這般說法又是爲何?
盛宴已經結束,但縈繞在場間的那些詭異寒氣卻久久未散,似乎真要將此地景象化作吧北國風光才肯罷休,楚歌的鮮血流淌在冰地上,滾燙的血液將這堅冰融開了道道縫隙,倒真像是副血流成河的畫面般。誰都感知得到天地間那道寒意的詭異之處,但這又有什麼用呢?難道還指望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去破開人慶豐的領域不成?
場間人如是想著,皆是神色複雜地望著那名微微埋頭的悽慘青年。
但無論是西陵七子的對話亦是在場學生們的種種想法,又如何能影響到比賽的進程,而結果也不是受三言兩語的猜測就會有所改變的。幾乎就在盛宴結束的同時。那個搖搖欲墜的青年人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柄晶瑩剔透的琉璃弓,弓身內斂,無虛浮雕話作飾,便是比那擂臺上留下的冰塊更爲明亮或是脆弱。此弓絕對算不上霸氣,極爲玲瓏漂亮。倒合適女子使用。
果不其然,在此弓出現時,臺下的那些女學員個個皆是美目一亮,哪還管什麼比賽進程結果,滿臉表現都是說不出的對那琉璃弓的喜歡。站在張衡身邊的呂素亦是愣了愣,顯然是看到此弓想起了數月前在沈家拍賣場中二人初見的那一幕。
隕弓之弦早在星雲宗時便斷了去。它的來歷楚歌尚且不知,只是一直將其當作嫣兒的遺物帶在身邊,當初在山下時想找人修復卻被鑑寶的老者告知此弓已然產生靈性,非煉器宗師難以修復,因而他纔將此事暫且緩了下。但月前的一晚。楚歌一個荒唐的實驗不僅將此弓修復如初,甚至還通過流星淚的奇妙作用使得隕弓再度進階並超出了靈器的界限,此等寶物星丹境強者都會爲之眼紅的。所以,楚歌在小心保存的同時也將隕弓當作了自己的一張底牌。
他實在不喜歡使用武器,至於學會使用弓箭這一手,恐怕還得託了那位愛啃豬肘子的姑娘之福。
好在拉開弓箭並不需要太大的力氣,更何況這是一張無弦之弓,隕弓之矢是由星元所凝聚。修爲越強大,星雲越精純者自然越能發揮它的威力,可不管如何。調動星元需要時間,將其凝於弓上亦是如此,這段時間對於常人來說不過是白駒過隙,但越強大的修煉者要決出勝負,往往就是那麼一瞬間的事情。
於是,唐嫣兒在冰雪谷中教了楚歌最正確的拉弓方法。雖然這個方法對付同樣的人只能使用一次,但效果卻是異常的好。
當然。此時的隕弓已絕非當初所能相比,就連星元量堪比聚星中期的楚歌拼盡星府枯竭。也只能將此弓拉動一次,而這一箭便是他最強的殺招,是爲背水一戰更是向死而生,他不知道此箭之後的結果,就算因此而輸了想必自己都不再會有任何遺憾。
楚歌閉上了雙眼,感受著弓身傳來的熟悉之感,他的嘴角不由地泛起了抹笑意。不過眨眼間,這抹笑意便被無盡的冰寒冷冽取而代之。隕弓無弦,所以當楚歌做出拉弦的動作之時,看上去甚至有些滑稽,但場間卻沒有人笑得出來,就算是高臺上的院長們見著此幕,面色也陰沉變幻不定。
楚歌的星府再施放完這場持久的極冰盛宴之後已然枯竭,他先前的攻擊在別人看來極爲莽撞,甚至毫無章法可言,看上去雖是強大,卻也極難憑此破開慶豐的領域,更何況,他只要發揮聚星境的優勢,踏立於虛空之中便免去了那一絲失敗的可能。
但誰又能想到,楚歌將自己的星元消耗殆盡根本就不是爲了攻擊對手呢?更令人想不到的是,慶豐的萬全之舉,恰恰是成爲了楚歌反敗爲勝的機會。
聚星強者自然可以踏立虛空,卻無法做到隨意飛行,也就是說,他們在空中的動作遠遠要比在地面時笨拙得多。而這天然的優勢在這場詭異的戰鬥中卻變成了突破口所在。
當人們發現殘存在天地間的可怕寒氣都被抽離聚集到了那張琉璃弓身上時,他們纔不禁張大了嘴,誰也想不到楚歌竟然還藏著這麼一手。
萬古寒氣何等可怕,連妖族傳承萬年的帝火都在它面前低了頭,那些狂風又算得了什麼。寒氣驟聚,天地間彷彿陡升了許多裂縫,宛如破碎的堅冰一般美麗且又刺骨,楚歌的滿頭長髮停住了擺動,髮梢上凝結了薄薄的霜,隨著哪隻無形箭矢的逐漸成型,弓身也被無數冰刺給覆蓋。
楚歌雙手顫抖著,驚訝的發現不僅是自己刻意釋放的萬古寒氣,就是連整片天地間的水屬性元素都在此弓上瘋狂匯聚,這個發現不免讓他驚喜交加,儘管他的腕骨、肘骨都因這道突如其來的力量險些給弄脫了臼,但楚歌絲毫也未有停手的意思。
“天……天地之力……這,這混蛋手中還有聖器?”
張衡見識淵博,見著此幕竟是忍不住跳腳罵娘,丹皇學院的驚駭起身,不過片刻便消失了蹤影。
“隕矢,彗星!”
寒箭一出,大雪驟降,擂臺徹底裂開,整片天地都爲之變了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