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煉者以星輝淬體,進以照亮體內元脈,淬體十層之時,以星輝通脈與丹田氣海之中開闢空間,這個空間便是所謂的星府,而所謂的星府便是儲存容納星元的容器,其重要性就好比心臟之於鮮血。
試想一下,若星府破裂了,修煉者體內無法儲存星元,如此還談何修煉者?無論是初闢星府或是超脫五境,這個容器可以不完美,但絕對不能破裂,饒是產生一絲裂縫,那都是如天塌下來了般,強如星雲宗宗主唐頂天,明明天資縱橫,卻因年少心強落下了病根,任其修煉勤苦最後也僅凝聚了枚假丹,假丹與星丹一字之差,可其中卻有著雲泥之別。
但眼前的郭懷,這位郭聖世家的嫡傳人,他的星府絕不僅僅是裂開了道縫隙,而是在白鶯一擊之下徹底碎裂,即便神鬼丹再現恐怕也無法使其復原。可以說,這個人類中最年輕的聚星高手之一,從現在起已然淪落成爲了個徹徹底底的廢人。
死寂的氣氛持續得有些久了,那陣冷冽的風還不斷吹著,在場之人後背皆是被冷汗浸溼。他們看著擂臺上那個可愛的小姑娘,其表情宛如看見了個惡魔一般,不對,她是個愚蠢的惡魔。
沈文澤的星府可以破裂,因爲那是戰鬥中所致,楚歌的星府也許可以破裂,這雖然極不合理,但所有人都在郭懷動手時表明了態度,甚至就連郭逢秋都是站在了楚歌這邊,認爲自己的孫兒缺乏管教。但郭懷的星府絕對不能碎裂,不出意外,當那位老院長魂歸星空時。他便會下一任的院長,撇去他本身那可怕且又了不得的身份背景不談,郭懷本人的修煉天賦在整個大陸上也排得上名號,十四歲的聚星強者,可以想象數十年後乃至百年之後。他將成長到何種地步?
無論是老院長給他鋪墊的道路,或是他自己將要走上的強者之路,皆在此時變得暗淡渺茫,星府碎裂,這便意味著他再也無法修行。
郭懷不敢置信地捂著自己的腹部,他早已感覺不到疼痛。臉上一片木然,甚至就連不甘、憤怒以及諸多的負面情緒都還未來得及表達出來,便直直向後倒了下去。
“懷兒!”
一道悲愴淒涼的聲音穿破了雲霄,響徹迴盪在整片廣場之上,修爲尚低的學生們皆在此時緊捂著耳朵。面露痛苦之色。流光乍現。天空中那些厚積的烏雲不斷翻涌,廣場地面開始不斷顫抖搖晃起來,郭逢秋自高臺衝下,向著擂臺一掌按了下去,天上的烏雲形成了個巨大的掌印,如泰山壓頂般向下狠狠按了下來。
衆人面色蒼白,誰會料想到短短不到幾刻鐘的時間,事情竟會發生如此之大的變化。那個小姑娘毀了郭懷。然後郭院長便出手了,這個成名已久的星丹境強者無法壓抑憤怒,向小輩出手了。這一掌之威豈是聚星可擋?更何況區區星府,可以想象,下一刻擂臺上的兩人將會落得個怎樣淒涼悲慘的下場?
“這師徒二人都他孃的是瘋子!”
張衡咬了咬牙,憤然起身,飛快結印,被積雲覆蓋的星空彷彿感應到了什麼。無數星輝從天而降,最後落在了張衡那細長的食指尖上。
“去!”
一道冷喝。那縷星芒便化作無數流星轟擊在了那烏雲組成的巨大手掌之上。
“偷星指,異魔域張家的偷星指!”
“這張衡好大的膽子。竟是在西陵教會的主教面前使出這招!”
偷星指在經義之中被列爲十大禁忌武技之一,強大自然不是它被列爲禁忌的原因,偷星二字纔是關鍵所在,竊取星光,是爲對昊天不敬。
高臺上的七人除了那位閉眼的大師兄以外,皆是面色陰沉,換做往常,他們定是要找這張衡麻煩的,既然被列爲禁忌,那便在異魔域偷偷用用不就好了,爲何還要在外面招搖,真當我教會之中無人麼?
儘管師兄弟幾人很是憤慨,但他們也清楚,這件事情他們還沒有到必須插足的地步,況且,大師兄都裝作沒看見了,難不成,他們敢去將這趟水攪地更渾不成?
“小輩,你家老爺子在場我還懼他幾分,你這一指連他萬分之一都沒達到,還妄想阻止老夫?”
郭逢秋面色更冷,擡起的手掌猛地往下一壓,那場突然起來的流星雨便在頃刻間崩裂,一陣清脆的聲音在擂臺上響起,這道聲音從傳出便被漫天狂風呼嘯所掩蓋,但白鶯聽見了,就連意識模糊的楚歌也聽見了。
張衡面色微冷,咬了咬牙,最後將手掌收回負在了自己身後,而他的食指卻始終彎曲,無法伸直。
即便無法抵抗這恐怖的一掌,但張衡依舊未選擇迴避,他站在了師徒二人旁邊,面無表情地看著那塌下來的半邊天。
“本少爺早就說過,翠雲居里欠你的酒錢飯錢早晚會還,就算你睡了哪戶大家的姑娘,天塌下來了,我都給你頂著!”
張衡沒有看楚歌,他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絲毫的懼怕,這句話聽上去不太像話,滿是世家紈絝的味道,但於此時講出卻很有味道。天空的確塌下來了,但張衡相信,這片天空不敢壓在自己腦袋上,有自己頂著,這兩個小矮人還怕被壓著不成?
當然,倘若它真的塌了下來,那整個大陸的天空都會塌下來,畢竟那位在異魔域得知這個消息後定會跳腳罵孃的老爺子也絕不是善茬啊。
幸運的是,張衡賭贏了,這片天空並沒有真正踏下來,就算郭逢秋瘋了,場間總會有那麼幾個腦袋清醒的老頭不會看著他發瘋。
“老郭,你瘋了?”
朱仲由出現在了擂臺之上,面色複雜地看著半空中的老友,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之後。將那倒在血泊中的少年抱了起來,雙指搭在了他的脈搏上,過了許久才嘆道:“懷兒天資聰穎,老夫雖不敢說遍知天下,但肚子裡也有幾本書。日後便讓他在我門下,想必過不了多久,書山之上也會多出一大儒。”
空中的老人聞言,身體微微顫抖,潔白無須的臉,霎時間堆滿了皺紋。老當益壯卻在此時成爲了遲暮夕陽。
不過他臉上的悲慼很快便消失,取而代之的卻是無盡地憤怒,他惡狠狠地盯著白鶯,開口說道:“難道這件事就這麼算了?不,不可能!”
朱仲由面色有些爲難。轉身看著白鶯,沒有說話,卻是希望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母親雖說不想讓我知道這些,但父親也悄悄與我說過,修煉者如果拿起了劍那便是做好了死於劍下的覺悟。”
小姑娘面無表情地看著昏死的郭懷,說道:“他先前做出那樣的事情,我想他應該也是做好了被人毀去星府的覺悟,所以我便出手了。”說到這。他可以頓了頓了,目光掃過朱仲由,掃過高臺之上的老院長們。最後停留在了郭逢秋身上。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但這傢伙出手速度遠遠無非與我相比,也就是說,你們本可以出手阻止他傷害先生。當然,這會令你們付出些代價,令人遺憾的是。堂堂十六位院長竟是無人願意付出這樣的代價去拯救一個無辜的學生。”
高臺之上一片沉默,廣場中也是一片沉默。學生們相顧盼著,如果這小姑娘沒說謊。那院長們爲何不出手相救?郭逢秋面色陰晴不定,冷冷道:“強行破開空間,會損耗我們百年修爲。”
小姑娘面露冷笑,這樣的笑容實在不該出現在她的臉蛋上,但她很生氣,真的非常生氣。
“也就是說在你們看來,我家先生的性命,你們人族未來的棟樑大才還及不上你們這些老不死的百年修爲嗎?”
因爲生氣,她的聲音很大,非常沒有禮貌,像是大人在訓斥小孩的口吻。
場間傳來了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就連一旁的張衡聞言也不禁縮了縮身子,竟是悄悄對這個黃毛丫頭豎起了一個大拇指,好傢伙,那可是支撐當今這片天下的十六根大柱啊,竟這樣被你一口罵了,甚至罵得對方毫無還口之地,與你們這師徒二人相比,自己哪還敢自稱紈絝啊。
當然,並沒有人知曉小姑娘是真的在訓斥,他們只會以爲這小丫頭不懂事。
但過了片刻,他們逐漸順暢的呼吸竟是再次變得紊亂,緊接著個個張大了嘴。
朱仲由,這位大陸之上最強大底蘊最豐厚的院長,卻在此時向著一個年不更事的黃毛小丫頭,微微低頭,說道:“老朽慚愧!”
這算怎麼回事?
過逢秋壓抑著憤怒,咬牙切齒地說道:“此子星府早就有裂痕,即便我們耗費修爲壽元出手相救,他的修爲也無法再作突破,就別談成就大器作爲棟樑!更何況,郭懷乃是我郭聖世家嫡傳人,未來的院長,無論修爲實力,身份地位豈是一黃口小兒所能相比?”
此話正解,即便學生們認可了楚歌,但他的未來豈能與郭懷相比?也就是說,兩者從一開始便是不等價的,如果不是這小姑娘出手實在太快,別說郭逢秋,相信不管哪位院長也會願意付出代價相救,但楚歌卻是沒有這個資格。
但是,白鶯接下來的一席話,卻令場間再度響起了兩道驚雷。
“先生修道僅僅一年,更以星府後期修爲破開領域戰勝郭懷,至於星府破裂?抱歉,這是誰告訴你們的?”
小姑娘面色平靜地看著場間的大人物,看著廣場中的數千學子,朱仲由兩道白眉緊皺著,隱隱有不好的預感,正如他所想的那樣,白鶯還是被逼得將那句話說了出來。
“家父白長空,家母葉青眉,家師……楚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