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場間依舊死寂一片,幾乎絕大部分人都在低頭自喃,眉頭忽皺忽鬆,像是在細細琢磨詩中的韻味,竟然一時間忘記了此刻光景。
“仰天大笑殺人去,我輩豈是蓬蒿人。好一首殺人詩……”那個名叫趙曰天的男子眼睛愈發光亮,神情興奮,激動地遙遙朝著楚歌一拱手,笑道:“請楚兄提名!”
“趙兄不是說了嗎?這詩名便叫作殺人詩……”楚歌說出此話時,是面不紅心不跳,對於那位太白詩仙暗自告了罪,自己抄詩也算講究了,將末尾的出門二字改爲了殺人,令得此詩的意境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說是首*裸的殺人詩,那可一點都不爲過。
“殺人詩,好詩!”
場間不斷有人驚叫了起來,有的急忙拿出隨身攜帶的筆紙,以極快的速度抄閱下來後便開始細細品味,眼裡皆是說不出的興奮,就好比一個飢餓已久的乞丐見著了頓豐盛的大餐般。在場之人都是有真才實學的,其中不乏鑽研詩道之輩,這憑得了首妙詩,實在快哉,快哉!
楚歌見著眼前的場景也不由被嚇了一大跳,似乎壓根就沒有想到區區一首詩詞竟然能給這些人帶來這麼大的震撼,若自己將唐詩三百首給背一個遍,這些人豈不是要瘋了?這個想法一閃而過,先不說自己能不能背出那麼多來,只怕那也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子路並未理會楚歌的凜然殺意,反而是不斷琢磨起詩中的用詞鑿句。他最初來此的目的也不是爲了要打擊異端,爭個詩名,詩詞本來就是他少有的興趣愛好之一。卻沒想到原本的隨性之行也會有這般變化。不過這楚歌倒也真是有才學,區區七步,便能作出如此一首風、意、境三絕的詩詞,如若不是親耳所聞,他是絕不會相信的。
而自己所作雖也上佳。可與後作比起來卻也相距甚遠,不僅風、境上不如,最重要的是在表意之上更有著天壤之別。
子路擡頭看了眼楚歌,心裡有些疑惑,區區少年,哪能有如此冷厲堅決的殺心?是有過怎樣經歷的人才會作出如此一首囂張狂妄。殺意滔天的詩詞。想到這,子路心裡也不免對他有些好奇,同時也下定了某種決心。如果真要動手,那一定得將此子挫骨揚灰,不能給他一點翻身報復的機會。觀其詩便能知其人。
“作詩,我不如你。”
子路起身,看著楚歌淡淡開口道,說完便徑直地離去,好生瀟灑。他的聲音沒有什麼感*彩,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而他離去時也無半分不捨,即便是傳說中的真龍之血也不值得他眷念。
心境如此通透之人。可怕!而更爲可怕的是,這樣一個人偏生是對自己起了殺心。
看著子路離去的背影,楚歌臉上並未露出半點勝利的喜悅。反而是一片凝重。直到周圍書山歡呼著提著酒壺要來敬酒,他纔回過了神來。
學生們是一片歡愉了,可本該是他們中一份子的遊鴻卻高興不起來,相反他的臉上如今卻是青紅交加猶如被人當衆扇了一個耳光般,側臉一片紅辣辣地疼痛。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楚歌不僅精通地理天文。其詩才更是一點也不遑多讓,可以想象。這一首令得西陵子路都自愧不如的殺人詩會在書山中掀起多大的波瀾。待老師知曉後,此詩恐怕用不了多久便會出現在《廣益詩集》之中。
想到這裡。遊鴻更是悲憤交加,怒不可遏,最後竟是舌尖一甜,嘴角掛著絲血線暈倒了過去。在篤學府學生怒不可遏的眼神注目下,楚歌面無表情地將那裝有真龍之血的玉瓶裝到了空間戒指中。
一路謝過諸位同窗的請酒,楚歌離開前,伏在陸雨耳前漠然說道:“陸姑娘,我不太喜歡被人當槍使,你嫁不嫁這遊鴻本與我無關,楚某幫你這一回便算還了排名賽上的恩情,下不爲例。”
說完,也不管這位書癡姑娘是何表情,一路走到大門前他纔回頭淡笑道:“不過……若是朋友間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楚某向來是很少決絕的。”
陸雨聞言神色微動,那細長微翹的眉毛微微顫動著,極是美麗。
“仰天大笑殺人去,我輩豈是蓬蒿人。蓬蒿人……你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陸雨將先前抄錄的那首詩詞珍放了好,旋後纔看著那道揹著黑尺的削瘦背影,兩人間像是隔著重重迷霧般,根本就無法看清。
翌日清晨,陽光慵懶地灑在這山巔之上,樹木草被經過了整整一個春天的打磨也不如以往般嫩綠稚幼,皆是挺直了身桿張揚著枝葉,盡力地汲取著朝陽的恩澤,清涼不含一絲雜質的露珠滾過哪些寬大肥碩的樹葉,留下了道細微的水痕,呈現的是勃勃生機。
天宇學院裡那隻整日在黃沙地上折騰的雜毛雞還未來得及打鳴,便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給驚了醒。
此時的書山可謂是熱鬧了,大街小巷裡,那些世代在山裡經商的豪族代表,皆是大挑細擔將那些包著大紅漆紙的禮品往天宇學院所在的方向搬。本來人口稀疏的書山頂上,此時竟是人滿爲患,極爲少見的出現了交通擁堵的狀況。前有馬車擋道,後有各個管事、小廝、商人的叫罵聲,這世外之山此時亦是人煙味十足,當真好不熱鬧。
晨鐘還未敲響,各個學院的學生們便被這些嘈雜聲吵得睜開了睡眼朦朧的眼睛,那些起牀氣大些的便是張牙舞爪,往那街道上不斷摔些瓶罐,也不擔心砸著個人,一時間內,從大街小巷再到各個學院,再從學生鬧事到教習們提著教棍入了寢樓,不絕於耳的吵鬧聲便是將清晨裡的朦朧之意盡數驅趕而去。
而沸騰的原因,追究道根本上去,竟是天宇學院中那個因被擾了清夢,還在牀邊跳腳罵孃的青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