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富貴的一席話出了口,衆人都將目光集中到了那名身披白紗的二小姐身上,張柔佳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卻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彷彿天生媚骨一般,一顰一笑或是清純動人,或是風情萬種。但她的幾位姨娘卻都清楚,這個二小姐絕非什麼花瓶,她若是想要觀察一個人,定會將那人的底細哪怕是昨晚吃了什麼東西都調查得清清楚楚,而且這二小姐看人極準,一對桃花眸子明晃晃的宛如一面鏡子般。
張富貴既然這麼說了,作爲女兒的張柔佳自然不敢藏拙,她先是看了眼張天,然後才淡笑著說道:“這楚歌乃我渝州人氏,是個孤兒,從小與先前那個名叫唐嫣兒的小姑娘相依爲命。他小時候便做過許多大戶人家少爺的書童,沒少替那些公子哥抄罰過經義,誰想到最後卻是練得了一手好字,後以抄書寫字爲生。平日沉默寡言,爲人木楞,沒少得罪過人加上身世窮苦的緣故,倒沒有什麼人願意與之相交,不過作詩寫詞都是會的,在城內的名氣也是不小。”
張富貴微微點了點頭,半晌後卻是微瞇著眼睛看著自己最欣賞的女兒:“莫和我說你早就預料到了今晚的情況,那些風度翩翩要相貌有相貌,要家世有家世的才子你都看不上,早前會注意到這麼一個窮酸書生?說吧,你爲什麼要調查他?”
“爹爹多慮了。這是三弟查出來的消息。”張柔佳笑了笑,絲毫不怕正咬牙切齒盯著自己的張天。
張天心裡破口大罵,姐弟間的血緣關係在他眼中都是狗屁。更沒有什麼情分可言了,這騷娘們能在自己的人手中得到消息,指不定用了什麼下流無恥的勾當。他心裡冷笑著,卻是不敢在父親面前將這些東西表現出來。他雖然很清楚父親偏袒愛護自己,卻也不喜他們三姐弟勾心鬥角。
因而,還沒等張富貴發問,他便站了出來。理直氣壯地說道:“父親,我對那唐嫣兒有意思。”
場間一片寂靜。莫說下人們,就連那幾位姨娘聞言都忍不住愣了愣,唯獨張柔佳微笑不語,彷彿早就知道了一般。自己這位三弟看似光芒萬丈天資縱橫。但他究竟是個什麼貨色,恐怕沒有她這個當二姐的更清楚的了。自己以前貼身的絲綢褻衣褻褲如何在閨房中憑空消失的,她可是明白得很,只不過沒將此事說出來罷了。
渝州城裡的姑娘沒少被他糟蹋,只不過官府沒有實質性證據,又礙於父親的面子,張天在這裡也就真正的無法無天了。雖然年紀尚青,但牀地間的經驗怕是比不得一般人少,讓他這樣一個花花公子親口說出對姑娘有意思。實在很是難得。
出人意料的,張富貴並未急著開口大罵,而是看著他。問道:“真有意思?”
“真有。”
場間的氣氛有些冰涼,張天看似理直氣壯地說出了這一番話,可他依舊是有些緊張的,他實在不清楚父親會如何看待這件事情,只是希望他不要插手便好。
張富貴看了自己最疼愛的小兒子一眼,一對六棱核桃在他掌中摩挲轉動。發出了清脆悅耳的聲音,但因爲實在太過安靜的緣故。那聲音聽起來竟有些刺耳。看似暴風雨前的寧靜,可實際上這位心機深沉的張家家主卻是什麼話都沒說,只是起身將雙手負於身後,徑直離去罷了。
渝州城地靠內陸,但交通卻並不堵塞,一條河流貫穿整個城池綿延百里與齊國境內最爲重要的水道離江相匯,河道兩岸樹蔭充裕,四季常青才得名留茵。
留茵河暗上有四道人影緩步走著,時至深夜,便沒有了早前萬戶通明的現象了,只有幾朵錯落的燭火透過那些晚睡人家的窗戶罷了,整座城池都進入了夢鄉。除去打更的以外,大概也只有一些大戶人家門前徹夜不熄的燈籠與那那清冷的月光還能起到些照明的作用。
唐嫣兒緊緊拉著楚歌的手,顯得很是緊張,畢竟走在她前面的可是兩個活脫脫的修煉者,那可是仙人啊,他們這些凡夫俗子也只有仰望的份。
似乎是感覺到了小姑娘的這種情緒,楚歌沒有什麼太好的辦法,在看到河邊涼亭中有供人休憩的木椅後便拉著唐嫣兒坐了過去,然後朝著林肅喊道:“林大哥,咱休息一會吧,再往前走我也不會把嫣兒丟下的。”
林肅聞言愣了愣,這才拉著君夜無奈地走了過去,看著這個比自己小了兩三歲的少年,苦笑著道:“你就不怕我?”
“爲什麼要怕你?”
這一句反問反倒是將這師兄弟給問住了,他們一時間內竟回答不出來,本來他們出外執行任務時就不可避免地會遇到些將修煉者視爲仙人的平民百姓。這些人見到他們時,反應差不多都如那張富貴一般,尊敬之中卻是害怕居多。
久而久之,他們也就多少習慣了這種感覺。可是細細想來,自己雖算不上俊朗,但也五官端正不至於長得嚇人,也從來沒有胡亂動手斬殺平民,他們爲什麼要怕我們?
君夜似乎想不到答案,嘴巴一撇,對於這個看似與自己同齡的男子,不免產生了些興趣。當然,這些興趣,更多地卻是源於放在大師兄懷中的那本功法彙總上。一個世俗間的窮酸書生,怎會懂得這麼多年?甚至對於一些複雜的經脈運轉變化還能加上註釋,這實在是不可思議。
當然,君夜的目光還不如林肅毒辣,畢竟是當師兄的人,況且平日裡他在宗內便時常指導師弟們修煉,對於經脈以及星元流轉的研究已經可以說是頗有造詣了,但與這寫在書上的那些註釋相比,卻是真正的小巫見大巫。
難道,這是一位大隱於世的前輩高人?
林肅看著少年那對乾淨清澈的眼睛,心裡竟是不由自主地冒出來了這麼個荒唐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