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六號,英國駐華公使歐格衲,津門總領事寶士德,英國遠東艦隊司令斐利曼特中將,邀請進京的文華殿大學士李鴻章,在東交民巷英國領事館出席英使館的迎新宴。
其間雙方進行了熱情親切的交談,歷數兩國友好的過往,展望光明的未來。
隨後歐格衲誠懇的表示,英國對清日兩國間的戰事深感憂慮,本著爲遠東謀求和平的善意,願意充當大清和東洋兩國止息干戈的橋樑。
李鴻章聽了不禁大喜過望。
在這之前,負責尋求和談的恭親王奕忻,一直都寄希望於美利堅出手干涉。
不過田貝和李德,在與奕忻的數次交集談話中,都一再暗示對大清皇帝***鴻章,表示‘很不理解’。
這也是爲何慈禧已經‘還政’光緒,卻在這件事情上不顧光緒的心思,強啓李鴻章。
聽了歐格衲的話,李鴻章連忙答應下來,並且對英帝國一心致力於維護東亞和平的‘善意’,表示由衷的感激和讚歎。
當天夜晚,丁汝昌率領著北洋分艦隊,從遼南的老鐵山岬角海域,繞出渤海灣,駛進旅順港。
而這個時候,鮫島圓規的分艦隊也剛剛駛到魯東半島的成山頭海域,朝著威海軍港急行。
近午夜時分,聯合艦隊仁川分艦隊駛到威海衛軍港外海。
看到海面上的隱約燈光,威海衛軍港炮臺以爲是水師艦隊返航,然而外海的軍艦卻不再前行,而是靜靜的泊在外海,頓時引起了所有炮兵的警覺。
當夜,日軍艦隊徹底封死威海衛軍港。
臘月二十七號,在英帝國外交大臣金伯利的示意下,英國駐日公使楚恩遲照會日方外務次官林董。
楚恩遲嚴肅的聲明,英國正在密切的關注清日戰事,要求日軍部隊不得進入直隸,引起大清政府的動盪,從而引發不必要的國際糾紛。
日方外務次官林董,當時就驚白了臉色。
當日,消息傳到廣島大本營,東洋君臣一片譁然失色。
在明治,伊藤博文原先的預想裡面,攻打直隸,進而兵破津門,燕京,最有可能跳出來阻止的就應該是沙俄。
要不然就是誰也不得罪,然而和北洋系私交不錯的‘牆頭草’美利堅,或者賣給大清大量的軍火軍艦,現在有很多軍官在大清當教官的德國。
在廣島大本營的預測裡,和大清有過越南舊仇的法蘭西,跟在英帝國後面的小弟意大利,是應該不會插手這場清日戰爭的調停。
至於在遠東都沒有什麼存在感的荷蘭,奧胸帝國,葡萄牙,這些國家,廣島大本營根本都不做考慮。
然而,廣大大本營怎麼也不會想到,首先蹦出來要求停戰調和的,居然是當今的第一號強國大英帝國!
要知道當初慫恿打大清的,不就是你英帝國,這會兒怎麼說變臉就變臉了?
當然,也不是不能和談,可總得等到帝國軍隊拿下燕京城再和談吧?要知道現在大清水師主力猶在,兩座軍港猶在,奉北,山海關,大連灣,清日軍隊還在兇狠的對持之中。
選擇在這個時候和談,帝國除了能撈了個朝鮮半島的主導國地位,再得一點戰爭賠款,別的是搞不到什麼太大油水的!
一時間,整個東洋政府又驚又怒又懼,集體失聲。
何長纓和援朝軍的出現,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徹底的改變了整個清日戰爭的局面。
在原來的時空裡,日軍第一軍攻陷海城,營口之後,就停止了腳步。
第二軍攻陷旅順後,抽出兵力一路增援第一軍,一路組建了第三軍。
而第三軍則是在魯東榮成灣登陸,聯合東洋艦隊殲滅了威海衛軍港的北洋艦隊以後,也暫時停止了腳步,別說入侵直隸,就是近在咫尺的煙臺,蓬萊,青島,濟南,都沒有派兵過去。
藉著日軍廣島大本營組建海軍陸戰軍,南下攻擊臺灣。
這樣既不分裂中國,也不影響西方在華的各種利益,還把大清嚇得死去活來。
所以英法兩國西方強盜,才能夠坐著冷眼看戲。
那時候,看到日軍居然狡猾的不上當,進軍直隸,打燕京,美國公使田貝,才第一個跳出來倡議和談。
可是在這個時空裡,英國看到日軍居然兇猛的要打直隸,進而破津門,燕京,這簡直就是要翻大清的肉盤子,好便宜以後北極熊在地上撿肉吃。
大英帝國當然就要大聲的說‘no’了。
當天白晝到夜晚,整個廣島大本營一片嘈雜,尤其是明治,伊藤博文,西鄉從道,——一羣大佬徹夜不眠,個個都急紅了眼。
臘月二十八號夜,抗倭軍旅順軍官小隊和大沽兵站的三百新兵,押送著三十餘輛沉重的馬車,停歇在山海關關內炮兵陣地邊的驛道上。
何長纓,李經方,劉明陽,柳剛志,魯招妹,楊光——
一羣抗倭軍的軍官站在山腳的驛道,望著道左山坡頂上的那片炮兵陣地。
“這個炮營的營官叫宋佔標,一個跟隨聶士成十來年的‘老人’,爲人勇猛,任強俠氣,對聶士成忠心耿耿;士兵除了在虎山被打殘了的炮營,還有就是旅順港逃跑的一部分炮兵。”
李經方看到何長纓望著山頂的炮兵陣地,就小聲的跟他解說:“劉坤一接管了山海關防區,那4門火炮給劃撥進來,也沒有朝裡面添人手;不過依著日軍炮兵的精準,一旦被咬住了,估計兇多吉少。”
“此地離山海關有兩裡,到北翼城的直線距離大約是五里,在北翼城城破之前,日軍的火炮陣地根本夠不著它們;就怕一旦日軍從別處破關,這些火炮來不及撤走,就成了日軍的利器了。”
何長纓對柳平雲說道:“上去溝通一下,要是沒意見,咱們上去參觀一下。”
何長纓作爲北洋系的新興二品武將,更何況一邊還跟著李經方,宋佔標作爲出自北洋系武毅軍的一個五品營守備,自是出門恭候。
一羣抗倭軍軍官登上炮兵陣地,望著在夜色下,分成三排,炮口幽幽直指蒼穹的大炮,何長纓的心情沉重不堪。
“宋守備,你們的騾馬呢?”
何長纓轉了一大圈,這個營頭還算不錯,現在除了警戒的士兵,其餘的士兵都已經入睡,四下裡一片寂靜,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然而也正是這種寂靜,讓何長纓發現引營地裡居然沒有馬廊和大車。
“沒騾馬,也沒大車。”
宋佔標說得一臉的坦然。
“沒騾馬,大車?那你們這些火炮和炮彈怎麼運來的?”
何長纓聽得一臉的稀奇。
“嗙——”
宋佔標長滿老繭和凍瘡的大手,輕輕的排在一架火炮那幽亮的炮管上面:“拉炮的騾馬,拉炮彈的大車,都是租借津門馬車行的;現在兄弟們半年沒見軍餉,上面又只是按人頭髮衣服口糧,別說沒銀子買騾馬大車,就算是有騾馬,我們也供不起草料和豆餅。”